■劉鳳華 陳立敏 李啟明

1)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中華微生物學和免疫學雜志》編輯部，北京市經(jīng)濟技術開發(fā)區(qū)經(jīng)海二路38號 1011112)中華醫(yī)學會《中華醫(yī)學雜志英文版》編輯部，北京市東四西大街42號 100710

近年來，生物醫(yī)學研究的倫理學問題越來越受到各界的關注，生物醫(yī)學期刊來稿中的倫理問題也日益增多、日趨尖銳。由于各種條件限制，我國生物醫(yī)學期刊在處理研究成果的倫理問題方面與國際知名期刊還存在差距[1-2]，鄧瑞英等[3]認為我國醫(yī)學期刊論文的倫理學評價結果不容樂觀。

生物醫(yī)學期刊稿件中的倫理學問題主要包括涉及人的臨床試驗和動物實驗，而涉及人的臨床試驗已有多篇文獻報道[4-7]。涉及實驗動物的倫理和福利問題，報道中大多倡議建立行之有效的規(guī)范制度，加強倫理委員會的審查監(jiān)督功能，以及明確法律責任等[8-10]；關于審查生物醫(yī)學期刊稿件中的動物倫理問題卻鮮見報道。動物倫理要求人類應當以生命倫理準則規(guī)范動物實驗，遵循相關倫理制度，減少或者避免動物實驗對動物造成的傷害，維護動物的基本福利，使人與動物生存得更和諧、更完善，以彰顯動物的尊嚴以及生命的意義[11-12]。我國的動物倫理和福利審查依然處于初級階段，至今還沒有統(tǒng)一審查動物實驗倫理和福利的機構。作為刊載、傳播研究成果的重要載體，生物醫(yī)學期刊有責任和義務監(jiān)督以實驗動物為對象的研究按照國際動物倫理和福利條件執(zhí)行。

為此，本文通過分析我國15種生物醫(yī)學類科技期刊近2～3年刊發(fā)的涉及實驗動物的論文的倫理審查情況，了解我國生物醫(yī)學期刊在動物倫理審查方面存在的問題，提高編者、審者和作者的動物倫理意識，發(fā)揮期刊對于動物倫理學審查的正確導向作用。

1 研究對象與研究方法

1.1 研究對象

以《中國科技期刊引證報告(核心版)》(2016年)[13]收錄的12種中國科技核心期刊和美國《科學引文索引》(SCI)收錄的我國3種英文期刊為研究對象，在每種期刊中選取2015年1月至2017年4月發(fā)表的以實驗動物為主體的全部論著，審查每種期刊2017年版稿約中有關動物倫理和福利方面的要求。

1.2 研究方法

在萬方數(shù)據(jù)庫和中國知網(wǎng)數(shù)據(jù)庫中篩選12種中文核心期刊的論文，分別輸入關鍵詞“鼠”“兔”“猴”“犬”等；3種SCI收錄的英文期刊通過PubMed搜索，將期刊名稱和關鍵詞作為檢索詞，例如，輸入(“cell res”[Journal]) AND mice，即可搜索到CellRes中有關小鼠實驗研究的論文。英文期刊的關鍵詞主要采用“mouse”“mice”“rat”“guinea pig”“rabbit”“monkey”等。

瀏覽收集涉及實驗動物的論文的“材料和方法”，著重審查“實驗動物”部分，判斷論文是否存在有關動物倫理和福利方面的描述。使用電子表格統(tǒng)計以下幾個方面的內容：(1)獲得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的論文比例；(2)注明動物倫理批準編號的論文比例；(3)文中提及遵循國際、國家或者機構有關動物使用和操作指南的論文比例。

2 實驗結果

2.1 動物倫理和福利

筆者收集了我國15種生物醫(yī)學期刊涉及實驗動物的論文共531篇，文中明確說明通過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的論文共115篇，所占比例為21.66%；獲得倫理審批號的論文僅13篇，占比為2.45%；聲明研究遵循國際、國家或機構動物保護和使用指南的論文共56篇，所占比例僅為10.55%。聲明稿件獲得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比例較高的期刊均為英文期刊，分別為CellMolImmunol、ChinMedJ以及CellRes。CellMolImmunol中獲得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的論文共27篇，所占比例為90.00%；ChinMedJ中獲得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的論文共30篇，所占比例為85.71%；CellRes中獲得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的論文共20篇，所占比例為66.67%。12種中文期刊中，獲得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的論文比例最高的為《中華醫(yī)學雜志》，其獲得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的論文比例為16.67%；2種期刊的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比例為0(表1)。以上情況說明大部分中文期刊發(fā)表的論文未提及動物倫理，各期刊之間有關動物倫理的標準差異較大，特別是中文期刊對于動物倫理重視程度不夠，未將動物倫理審查作為一項必要的審核條件。

表1 2015—2017年15種生物醫(yī)學期刊處理動物倫理問題的情況統(tǒng)計

2.2 稿約要求

所調查的15種生物醫(yī)藥期刊的稿約中，只有4種期刊的稿約要求對動物實驗研究文章中涉及的倫理學內容予以說明，分別為CellMolImmunol、ChinMedJ、CellRes和《中國組織工程研究》，其中前3者分別占“獲得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稿件所占比例”的前3名，《中國組織工程研究》位列第5名，見表1。由此說明，如果期刊稿約中明確了有關動物實驗研究倫理學的要求，那么研究者在開展動物實驗以及撰寫論文時就會注意審查動物倫理學的內容，并且將相關內容在稿件中注明。另11種期刊的稿約中均未提及動物倫理方面的問題。CellMolImmunol和CellRes的稿約聲明中要求研究對象為動物的實驗研究必須通過倫理委員會批準，任何動物實驗必須在倫理上可接受，并且遵循動物使用和操作上的各種指南[14-15]。ChinMedJ和《中國組織工程研究》的稿約中關于動物倫理的要求更為詳盡和嚴格，首先要求涉及動物實驗的論文應當注明是否遵循國家研究委員會的相關制度和指南，或者遵守有關實驗動物使用和福利的法律；其次作者需要提供經(jīng)過倫理委員會批準的證明及其批準號，動物實驗過程盡可能地仁慈，減少其痛苦和死亡數(shù)量[16-17]。ChinMedJ還特別強調動物實驗應當遵循有關動物倫理的國際標準，期刊不予接受不符合動物倫理的文章。

3 討論和建議

3.1 我國生物醫(yī)學期刊動物倫理審查有待改善

由表1可知，我國的英文生物醫(yī)學期刊比較重視動物倫理審查，通過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的平均比例為81.05%，能夠與國際接軌，但是尚存在不足。雖然通過倫理委員會批準的比例較高，但是3種英文期刊中只有ChinMedJ要求提供動物倫理委員會批號，其他2種英文期刊均未提及倫理委員會批號的問題。在材料和方法中提及遵循國際、國家或者機構有關動物保護和使用指南方面，ChinMedJ提及率為60.00%，CellRes為26.67%，CellMolImmunol為23.33%，并且后2種期刊的稿約中雖然提及任何動物實驗必須在倫理上可接受，遵循動物使用的國家指南，但是缺少“動物實驗過程盡可能地仁慈，麻醉劑和止痛劑要詳細描述”等要求。

12種中文期刊對動物倫理的描述情況更不容樂觀，通過倫理委員會批準的比例為0～16.67%。只有《中國組織工程研究》在稿約中詳細描述有關動物倫理的要求，但是對于論文的倫理審核并不嚴格，該刊2016—2017年發(fā)表的45篇論文中，只有6篇論文提到了經(jīng)過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沒有論文提供倫理批號。其余11種期刊的稿約中均未出現(xiàn)有關動物倫理的要求。遵循與研究有關的國家或者機構動物保護和使用指南的比例為0～10.00%。由此可見，我國中文期刊應當加大動物倫理的審查力度，促進動物實驗科學發(fā)展。

此外，論文中多處出現(xiàn)描述不規(guī)范的情況的審查力度，例如“整個實驗過程符合動物倫理委員會制定的動物關懷以及使用規(guī)定鼠”“所有動物實驗均按照動物倫理委員會要求操作”，這類描述過于籠統(tǒng)，并未提供委員會具體名稱；又如“實驗過程中對動物的處理符合實驗動物的倫理學要求”“實驗中對大鼠的處置符合動物倫理學標準”“研究方案符合相關倫理學要求”“整個實驗過程符合國家善待實驗動物倫理法的要求”“動物使用協(xié)議已由審查委員會批準，實驗過程中對動物的處置符合動物倫理學標準”等，以上描述只是格式化的語言，無具體標準、指南或倫理委員會可查。

3.2 國際生物醫(yī)學編輯組織對動物倫理和福利的要求

《向生物醫(yī)學期刊投稿的統(tǒng)一要求》是國際通用的投稿須知，由國際醫(yī)學期刊編輯委員會(ICMJE)定期修訂。ICMJE 建議“以動物為對象的實驗報告，應當說明是否遵循所在單位或者國家研究委員會有關實驗動物保護與使用的準則，或者任何有關國家法律”；但是這個簡短的建議缺乏強制性，有可能被誤認為特指“動物實驗”，并且在某些機構不存在動物保護與使用準則的情況下，無法判定論文中有關實驗動物的描述是否符合動物倫理。更為重要的是，ICMJE并未說明其準則如何執(zhí)行，也未描述如果不執(zhí)行會有何后果。

由于不同的期刊對于動物倫理作者指南的要求不同，因此制定一個作者指南共識十分必要，指南共識可以為作者提供有關動物倫理的核心因素，供期刊實施時參考。2008年9月23日在英國召開的國際獸醫(yī)編輯協(xié)會會議提出建立一個更為完善和嚴格的作者指南共識，即《關于動物倫理與福利的作者指南共識》(以下簡稱《共識》)[17]，《共識》主要涉及善待動物和動物實驗報告的透明度。分別于2009年和2010年的國際獸醫(yī)編輯協(xié)會會議上對該草案進行了修訂。

《共識》指出，涉及動物實驗的研究必須遵循國際、國家和(或)機構人道動物指南，遵守相關立法；實驗研究必須由所在機構倫理委員會批準，或者在倫理委員會指導下進行；符合所投期刊制定的所有動物福利和倫理指南。此外，作者必須提供所進行的動物實驗合法并且符合動物倫理要求的證明，在材料和方法中詳細描述動物實驗經(jīng)過了動物倫理委員會的批準，以及遵守國際、國家和(或)機構的動物倫理指南。如果實驗研究或者作者未遵守上述要求，或者給實驗動物帶來不必要的痛苦、緊張、折磨、持續(xù)傷害的，基于動物福利和倫理的考慮，編輯有權拒稿。

3.3 結合工作實際，參照法律法規(guī)，提出可行方案

《動物福利法》于1966年在美國正式通過，該法主要規(guī)定了實驗動物的人道照顧和對待，包含了在實驗過程中盡量減少動物所受的痛苦和不適，可以使用適當?shù)穆樽韯?、止痛藥或者安死術。我國目前適用的實驗動物法規(guī)根據(jù)2017年3月1日《國務院關于修改和廢止部分行政法規(guī)的決定》第3次修正的《實驗動物管理條例》制定，目的在于“加強實驗動物的管理工作，保證實驗動物質量，適應科學研究、經(jīng)濟建設和社會發(fā)展的需要”。2006年9月30日，我國科技部頒布了《關于善待實驗動物的指導性意見》，這是我國第一個關于實驗動物福利和倫理的法規(guī)性文件，目的在于“提高實驗動物管理工作質量和水平，維護動物福利，促進人與自然和諧發(fā)展”。

以上的國內外法律法規(guī)是開展動物實驗研究的主要依據(jù)，研究人員和生物醫(yī)學期刊編輯均應當認真學習，在審查動物實驗和論文的動物倫理時嚴格執(zhí)行。在實際工作中可能會遇到一些問題，應當在充分考慮后，制定相應的對策。例如，測試產(chǎn)品毒性的標準方法半數(shù)致死量(LD50)試驗的目的在于測量使50%的實驗動物死亡的劑量，因此實驗過程中會導致多數(shù)動物生病。此類試驗必須列入按照動物倫理和福利要求提供有關資料的范疇，但是政策出臺之前進行的LD50試驗應當有過渡期，可以選擇其他對動物傷害較少或者無傷害的方法[18]，遵循“減少”“替代”“優(yōu)化”的“3R”原則[19]。生物醫(yī)學期刊編輯在工作實際中應當注重收集典型案例，待問題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可以向國家相關管理部門反映，推動制訂相應的政策、法規(guī)。

3.4 開展動物倫理教育和培訓，增強動物倫理意識

首先，應當從源頭解決動物倫理審查問題，加強倫理委員會成員、臨床研究人員動物倫理意識，提高動物倫理和福利的審查能力。我國的動物倫理和福利審查實踐差強人意。首先，個別實驗動物倫理審查委員會的審查流于形式，并未真正發(fā)揮其審查和監(jiān)督作用，主要表現(xiàn)為實驗動物倫理審查委員會人員缺乏系統(tǒng)的知識培訓，人員組成不盡合理，以及相應的法律法規(guī)尚未健全，缺乏全程性的監(jiān)督和檢查機制[10]。事實上，只是為了應付檢查而設立動物倫理委員會的情況并不少見，未發(fā)揮積極主動性。因此，編輯在完善自身倫理審查能力的同時，還應當利用生物醫(yī)學期刊作為載體，傳播規(guī)范的動物倫理學工作程序，協(xié)助動物倫理委員會規(guī)范管理；并且，如果有條件，應當積極參與動物倫理委員會的審查，爭取成為倫理委員會的一員。其次，許多開展動物實驗的工作人員在思想上對動物倫理不夠重視；并且，由于對動物實驗的操作不夠熟練而對動物造成不必要的痛苦和傷害。此外，研究人員的動物倫理意識相對薄弱，主動接受倫理培訓的意愿不強。因此，動物倫理委員會和科研機構應當為醫(yī)學研究人員舉辦倫理知識培訓和繼續(xù)教育等活動，例如舉辦動物倫理相關的法律法規(guī)講座、開展案例分析以及對歷史教訓、開展動物實驗應當具備的條件、如何設計動物實驗、建立科研誠信等進行教育與培訓。除了培訓研究人員動物的倫理和福利知識以外，還應當加強實驗動物操作的培訓，提高操作動物的能力，減輕動物的痛苦，真正貫徹“3R”原則[19]，使動物在實驗過程中保持良好的狀態(tài)，確保實驗結果的準確性和科學性。

同時，應當加強生物醫(yī)學編審人員的動物倫理學培訓和教育，提高動物倫理審查能力。從本次調查的12種中文期刊的結果可以發(fā)現(xiàn)，11種中文期刊的稿約中均未提及關于動物倫理的要求，說明目前我國生物醫(yī)學編輯的倫理知識仍比較欠缺，倫理意識淡薄。因此,對編審人員加強動物倫理培訓刻不容緩，培訓內容可以涉及我國醫(yī)學科研管理和動物倫理委員會體系建設以及能力建設，國內外生物醫(yī)學期刊中常見動物倫理和福利問題以及解決方案，以及生物醫(yī)學論文寫作服務倫理規(guī)范與誤區(qū)等。同時，還可以邀請業(yè)內專家學者作專題講座，解答編輯工作中遇到的動物倫理問題。我國的審稿專家一般也是科研人員，他們除了對自己的科研團隊提出動物倫理要求以外，在審稿過程中也應該將動物倫理審查作為審稿的標準之一，拒絕不符合或者違背動物倫理的研究論文。

3.5 建議國內生物醫(yī)學期刊制定動物福利和倫理的作者投稿指南

如上所述，國際獸醫(yī)學編輯協(xié)會《關于動物倫理與福利的作者指南共識》對動物倫理學提出了統(tǒng)一、規(guī)范的要求。國外期刊發(fā)表的有關動物研究的論文在動物倫理方面的闡述均較為清晰，例如Cell[20]、Nature[21]、Science[22]、PLoSOne[23]。本次調查結果顯示，我國的生物醫(yī)學期刊對于動物倫理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和要求，11種中文期刊(包括中華醫(yī)學會系列期刊中的4種期刊)均未對動物倫理提出要求，這與期刊編審人員欠缺動物倫理意識有很大關聯(lián)。提高期刊質量，增強核心競爭力，是我國生物醫(yī)學期刊長期以來的追求。如果期刊未將動物倫理作為審核論文的標準之一，作者當然也會忽略這一問題。因此，建議國內以動物為研究對象的生物醫(yī)學期刊建立統(tǒng)一的倫理審核標準和要求。該標準和要求中應當包含以下內容：所有涉及實驗動物的期刊應該統(tǒng)一明確要求有關動物的福利倫理；相關要求應當出現(xiàn)在稿約或者作者須知的醒目位置；指導方針應當表明，建議適用于所有脊椎動物和特定無脊椎動物，而非僅僅適用于飼養(yǎng)和使用實驗動物；任何期刊關于動物倫理的要求都應該遵守國際、國家或者機構的指南；稿約或投稿須知中應當明確說明如果不遵守動物福利倫理將被拒稿；在期刊稿約或者投稿須知中明確要求作者聲明遵守動物福利和道德準則。

4 結語

本研究結果顯示，目前我國生物醫(yī)學期刊動物倫理審查狀況不容樂觀，我國生物醫(yī)學科研人員動物倫理意識淡薄，英文和中文期刊對于動物倫理的認識程度差異較大，說明我國對動物倫理要求尚未達成統(tǒng)一共識。當然，本研究尚存在不足，例如未對文中提及通過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的論文作進一步的跟蹤調查。一方面，雖然有些研究通過所在單位的倫理委員會批準，但是因期刊未要求動物倫理有關內容，故作者未描述材料和方法；另一方面，對于泛泛描述為“遵循動物倫理要求”“該研究經(jīng)過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的論文，編輯人員未進一步核實其是否確實通過了本單位的動物倫理委員會批準，故無法判斷該研究有無取得相關部門的倫理委員會批準。盡管存在以上問題，但是研究結果還是能夠基本反映我國生物醫(yī)學期刊對于動物實驗研究的倫理審查狀況以及存在的問題，希望借此引起我國相關部門對于動物倫理和福利的重視，同時，提高編者、審者和作者的動物倫理意識，為我國動物倫理和福利的發(fā)展起到正確的引導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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