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洲

第九章 足球王國的締造者

提到巴西，你會想到什么？桑巴，烤肉，美女，奧運會，當然，大多數(shù)人首先想到的會是足球。沒錯，這里是舉世公認的“足球王國”，被譽為“足球的精神家園”。這里擁有最才華橫溢的球員，最激情洋溢的球迷，以及五奪世界杯冠軍的巴西國家隊。然而你知道，這一切的才華，一切的激情，一切的冠軍，都源于110多年前的那個夾著兩個足球抵達桑托斯港的英國青年。

米勒來了，足球來了

1894年10月的一天，一個20歲的年輕人從船上走下，時隔10年再次踏上巴西的土地。他從英格蘭遠道而來，與其他旅客相比，帶的東西實在少之又少：腋下夾著的兩個足球，包里放著的一本足球規(guī)則，一個哨子，幾件球衣，僅此而已。那時人們還不知道，從這個叫做查爾斯-威廉·米勒（Charles William Miller）的青年走下船的那一刻開始，這個叫做巴西的國度將因他發(fā)生怎樣的改變。

20年前，也就是1874年11月24日，查爾斯·米勒就出生在巴西著名城市圣保羅。他是蘇格蘭人約翰·米勒的第二個兒子，母親則是擁有英國血統(tǒng)的巴西人。1860年代，約翰·米勒從蘇格蘭遠赴巴西，成為圣保羅鐵路公司的一個工程師。定居圣保羅之后，老約翰展現(xiàn)出經(jīng)商的天賦，發(fā)揮其善于溝通的交際能力，很快就在這里嶄露頭角，成為這座城市商業(yè)經(jīng)營里的佼佼者、當?shù)赜松鐓^(qū)的領袖之一。

為了讓兒子更好的接受英式傳統(tǒng)教育，日后成為一名真正的紳士，老約翰在查爾斯10歲的時候（即1884年）就將兩個兒子送回了英國。查爾斯·米勒被送到南安普頓的一家叫做“班尼斯特教堂”的私立學校，這家學校只有校長克里夫托夫·艾拉比和兩個老師。校長艾拉比畢業(yè)于牛津大學，是一個足球運動的忠實粉絲，學生時代還當過學院球隊的隊長。很快，他也將自己對足球的熱情和喜愛傳遞給了每一名學生，其中也包括米勒。

巴西的英國人社區(qū)里流行板球和英式橄欖球，小米勒在那里喜歡上了這兩項運動。而在南安普頓的這所小學校里，他第一次遇見了足球，從此愛得一發(fā)不可收拾。事實證明，查爾斯·米勒是一位非常有天賦的足球運動員，由于身材纖瘦，長著一張娃娃臉，他得到了“小孩”的綽號，但米勒在球場上有著超乎長相和年齡的成熟。他速度飛快，視野開闊，帶球過人能力超群，傳球準確，頭球也非常強悍，既能踢中鋒，也能司職邊鋒，堪稱進攻全才。

在英國南海岸的10年時間里，米勒經(jīng)常為圣瑪麗俱樂部出戰(zhàn)，這是一家創(chuàng)立于1880年的教堂球隊，也就是如今的英超勁旅南安普敦。不過他最引以為豪的是代表科林蒂安隊踢球的經(jīng)歷。科林蒂安是倫敦的一支非常有名的業(yè)余球隊，雖然不是職業(yè)俱樂部，但他們?yōu)橛⒏裉m代表隊輸送過86位國腳，此外還有12位威爾士國腳、8位蘇格蘭國腳、2位愛爾蘭國腳。更重要的是，該隊秉承紳士精神，崇尚“運動家精神，公平競賽，因熱愛而比賽”，這就是著名的“科林蒂安精神（Corinthian Spirit）”，它被奉為所有體育運動的最高標準，也對米勒本人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在查爾斯返回英國的兩年之后，他的父親就去世了。不過米勒繼承了老約翰善于組織管理、善于溝通交流的優(yōu)點，擔任學校足球隊和板球隊的秘書。校長艾拉比認為：“米勒不僅是優(yōu)秀的球員，而且能夠管理比賽的事務。他既無私又高效，是一個配得上成功的男人?！?/p>

然而令他傷心欲絕的事情傳來了：1892年，哥哥亨利·米勒感染流感在圣保羅去世，年僅19歲。又兩年之后，也就是1894年，米勒回到英國的第10個年頭，他從學校畢業(yè)了，此時他面臨了一個艱難的選擇：是否追隨過世父親的腳步，回到出生地巴西。很快查爾斯就做出了留下的決定，因為南安普敦有他的朋友，而且艾拉比校長認為他能在英國成為一名杰出的球員。

不過一件事情的發(fā)生讓米勒最終改變了主意：他想要進入新成立的漢普郡足總委員會，但死敵對手圣瑪麗隊和費力曼特爾極為罕見的相互勾結(jié)，確保自己支持的候選人當選委員，于是米勒落選了。此事讓他對漢普郡足球界感到非常失望，想法也180度大轉(zhuǎn)彎，決定時隔10年重回南美，重回巴西。這就有了本文開篇的那一幕：20歲的查爾斯-米勒乘坐SS馬格達萊納號抵達圣保羅港，隨行的還有兩個足球，一本漢普郡足球規(guī)則的復印本。

足球征服桑巴國度

1889年豐塞卡將軍發(fā)動政變、推翻帝制之后，巴西從帝國時代來到共和國時代，經(jīng)濟發(fā)展非常迅速，而圣保羅也成為國際化大都市，常駐人口超過20萬。米勒帶來了足球，希望這項運動能在這里落地生根，但他無奈地發(fā)現(xiàn)，圣保羅的英國人還是最喜歡板球，對足球有些無動于衷。

1895年3月，南半球的秋季，由于氣溫下降的原因，板球賽季結(jié)束了。此時已經(jīng)成為圣保羅競技俱樂部（SPAC）網(wǎng)球和板球球員的查爾斯·米勒認為，這是一個推廣發(fā)展足球的最佳時機，于是他接觸了22個年輕人，向他們解釋足球這項運動和規(guī)則，并邀請他們參加一場練習賽。最終接受邀請的只有12人，所以只能進行一場6對6的小型比賽，而比賽用球就是米勒從英國帶來的一個。雖然人手不夠，場地條件也不好，球員們踢完比賽后個個精疲力盡，但他們親身體會到了足球的魅力所在，相約繼續(xù)踢球，并愿意向親朋好友介紹推薦足球，為這項運動的推廣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1895年4月14日，巴西足球史上的一個大日子，米勒組織了歷史上第一場按照英格蘭足球規(guī)則進行的11人制足球賽。對陣雙方是煤氣廠工人隊和圣保羅鐵路隊，米勒為后者效力。場地位于一條河的河畔，這里原本是驢子吃草的地方，卻被一群球員強行“占領”了。比賽過程后人不得而知，最后的結(jié)果是鐵路隊4∶2擊敗了煤氣工人隊。獲勝球隊的大部分成員也是SPAC的會員，俱樂部的理事們也被足球所吸引，于是成立了圣保羅競技俱樂部的足球分部。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1894年4月，蘇格蘭移民、曾在故鄉(xiāng)踢過足球的托馬斯·多諾霍（Thomas Donohoe）就在里約熱內(nèi)盧組織了一場足球比賽，球員是他所在的紡織工廠的工人，所以部分專家學者認為這是巴西足球史上的第一場比賽。不過反對者指出那場比賽是5人制，而且不是按照英格蘭的足球規(guī)則進行的，所以名不副實。

此后幾年，在查爾斯·米勒的不懈推動下，足球受到越來越多人的喜愛，其影響力也逐漸擴大，并打破了社會和種族的限制。一方面，更高階層的社會人士開始組建自己的足球隊；另一方面，由于足球比賽易于組織，舉辦成本低，特別受到工人階級和社會底層的歡迎。1901年10月，圣保羅州和里約州之間進行了兩場比賽，公眾對此給予高度關注，媒體也競相大幅報道，這標志著巴西的足球發(fā)展已經(jīng)全國化，換句話說，足球在巴西已經(jīng)成為一項全國性的體育運動。

理所當然地，查爾斯·米勒的名字也被巴西民眾所熟知，他被譽為“巴西足球之父”。這個稱號，米勒當之無愧。首先，他對足球比賽投入了巨大的熱情，并特別強調(diào)公平競賽的科林蒂安精神。其次，他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組織者和管理者，在足球運動的推廣和足球比賽的組織方面居功至偉。最后，正如前文所說，他本身具有極高的足球天賦，喜歡突破過人，喜歡即興發(fā)揮，深得巴西球迷的喜愛，而這種揮灑天賦的踢球風格也是日后巴西球員的標志。更有甚者，米勒的招牌動作——腳后跟踢球，就被以他的名字“查爾斯”來命名。

圣保羅州聯(lián)賽的建立

俱樂部越來越多，比賽越來越多，組建足球聯(lián)賽的呼聲也越來越高。1901年12月14日，圣保羅的5家主要俱樂部齊聚一堂，經(jīng)過商討決定從下賽季開始創(chuàng)立圣保羅州聯(lián)賽，這也是巴西國內(nèi)的第一項足球聯(lián)賽。新聯(lián)賽的設計師是查爾斯·米勒和在瑞士受過教育的巴西人安東尼奧·達科斯塔，米勒負責制定規(guī)則并將其翻譯成葡萄牙，同時負責裁判安排的工作，不過低調(diào)的他沒有參加聯(lián)賽的第一屆理事會，達科斯塔成為聯(lián)賽的第一位主席。

從1902年4月開始，SPAC、SC國際、保利斯塔諾、麥肯錫、熱馬尼亞5支球隊正式開啟第一屆圣保羅州聯(lián)賽。賽季結(jié)束時，SPAC和保利斯塔諾積分相同，需要通過附加賽來一決勝負。10月26日，憑借米勒的梅開二度，SPAC在附加賽中擊敗對手，奪得第一個冠軍，作為隊長的米勒從聯(lián)賽主席達科斯塔手中接過冠軍獎杯。接下來的兩個賽季，SPAC又連續(xù)奪冠，完成三連冠，米勒也兩次當選賽事最佳射手。不過從1905年開始，該隊開始失去霸主地位，直到1911年才重新問鼎州聯(lián)賽。

除了組織、參加比賽之外，米勒還致力于巴西與英國的足球交流。他曾極力邀請南安普敦前往圣保羅踢比賽，但未能成功；也邀請過諾丁漢森林來巴西參賽，結(jié)果對方選擇了阿根廷。最終，1906年7月，米勒成功勸說一支來自南非的球隊到圣保羅進行比賽，他召集幾個英國人、德國人和巴西人臨時組織一支球隊與南非人較量，結(jié)果遭到0∶8慘敗。這種失利也讓圣保羅的足球界人士意識到他們需要專業(yè)教練的指導，于是保利斯塔諾成為巴西第一支聘請英國教練員的球隊，從富勒姆邀請了喬克-漢密爾頓擔當此任。

1910年，查爾斯·米勒曾效力的科林蒂安隊也來到巴西，他們在圣保羅踢了三場比賽，最后一場的對手是米勒挑選的外國人聯(lián)隊，此戰(zhàn)極受關注，就連圣保羅州的州長和政府官員也到現(xiàn)場觀戰(zhàn)。比賽結(jié)果令他們失望了：科林蒂安取得8∶2大勝，而這也是米勒踢的最后一場比賽。

科林蒂安的到來在圣保羅掀起一陣足球旋風，在觀看了他們的比賽之后，幾個圣保羅鐵路公司的雇員想要組建自己的俱樂部，并向米勒詢問關于球隊名字的建議，米勒回答道：“為什么不叫你們自己為科林蒂安、以此來紀念英國科林蒂安隊呢？”于是巴西足壇的著名豪門，有“大球會”之稱的科林蒂安隊就此誕生。

足球的發(fā)展和聯(lián)賽的創(chuàng)立也帶來了另一個問題：球員踢球是否應該拿錢，這實際上反映的是職業(yè)足球與業(yè)余足球的區(qū)別。米勒是科林蒂安精神的推崇者，一生都堅決反對足球職業(yè)化。巴西足球界對于職業(yè)化的問題也有許多爭論，直到1933年才正式通過。得知此事后，米勒說過：“我認為足球是一項體育，而它變成了商業(yè)，金錢改變了一切，所以我退出。”

幾年之后，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查爾斯·米勒在1939年最后一次返回英國，險些在戰(zhàn)爭中被炸彈炸死?；氐桨臀骱?，他更多的將精力投入到板球和高爾夫運動。不過巴西人沒有忘記他的功績，1948年南安普敦隊訪問巴西，與圣保羅的一支球隊進行比賽，73歲的米勒受邀進行開球儀式，而圣保羅的球隊出人意料的4∶2取勝。賽后，米勒說道：“我得說南安普敦沒有產(chǎn)生壞的印象，誰都會贏球或輸球。我認為如果競技場上的一些消極因素消失，巴西能成為世界足球的最佳代言人?！焙髞淼臍v史也證明了他的這句話。

1953年6月30日，查爾斯·米勒在圣保羅的一家醫(yī)院去世，享年78歲。第二天，有一場重要比賽在圣保羅的帕卡恩布球場進行，當送葬隊伍經(jīng)過球場時，主裁判立刻鳴哨暫停比賽，所有球員和觀眾為米勒默哀，直到靈車遠去，多么感人的一幕！然而60多年后的今天，沒有多少巴西人還記得查爾斯·米勒這個名字。在圣保羅的科林蒂安球場前面有一個查爾斯·米勒廣場，僅此而已。他的墓地位于圣保羅的新教徒公墓里，隱藏在一道上鎖的鐵門之后，門上既沒有匾額也沒有名字。經(jīng)過那道門，看到里面的墓碑，你不會知道下面安葬的那個人，就是“巴西足球之父”，他所帶來的那項運動，深刻改變了這個國家，牽動著2億巴西人的喜怒哀樂。

巴西足球氛圍濃厚，大街小巷都能看到足球的影子。

宏偉壯觀的馬圖卡納球場。

2002年世界杯，羅納爾多和里瓦爾多一起為巴西贏得冠軍。

2014年世界杯，巴西世界杯的開幕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