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艷

(江蘇理工學院，江蘇常州213001)

旅游凝視視角下外籍人士對常州的書寫研究
——以《初遇常州》為例

楊艷

(江蘇理工學院，江蘇常州213001)

《初遇常州》是外文出版社“中國城記”系列叢書(英文版)中的一本，作者美國人阿麗娜·托馬斯在中國工作、游歷、生活多年。文章從旅游凝視視角入手，通過細讀文本，從游客凝視、當?shù)厝四暋⒂慰烷g凝視、專家凝視和隱形凝視五個方面分析作者對常州的書寫，以把握外籍人士眼中的常州城市形象，進而有助于讀者更加全面地認識自己的城市。

《初遇常州》；阿麗娜·托馬斯；旅游凝視；常州形象

外文出版社“中國城記”系列叢書(英文版)以“城市，生活更美好”為主線，精選知名外國專家作者深入城市體驗生活，通過一段時間的實地采訪和親身經(jīng)歷，描繪他們眼中的城市特色，感悟城市精神。《初遇常州》(DiscoveringChangzhou, 2012)就是此系列中的一本，作者阿麗娜·托馬斯(Alainna Thomas)是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城市規(guī)劃專業(yè)博士，在中國工作、游歷、生活多年。該書的出版在外籍人士中引發(fā)了廣泛的關注和共鳴。

《游記劍橋文學指南》“前言”部分寫道，“游記近年來逐步成為人文社科研究領域的關鍵詞”[1]。受到后現(xiàn)代思潮的影響，游記不只是指南性手冊，在游記“客觀”的表象下隱藏著作者對自己、他人、文化、社會的反思和探討，因此對《初遇常州》的研究可以幫助讀者了解作者對常州這座城市的觀察和闡釋。但國內對該書的關注僅限于它發(fā)行時的數(shù)篇新聞報道，鑒于此，本研究將從“旅游凝視”視角入手，通過文本細讀，分析作者對常州的書寫，以把握外籍人士眼中的常州城市形象。

一、旅游凝視及其類型

凝視(gaze)是一種具體的觀看方式，是視覺文化研究中的重要概念。法國著名哲學家米歇爾·?？聦Α澳暋崩碚撟髁松钊朐敱M的闡釋，認為在現(xiàn)代社會，凝視是一種普遍存在的權力關系象征。1990年約翰·厄里在?？隆澳暋备拍畹幕A上提出游客凝視(tourist gaze)，認為游客凝視體現(xiàn)了旅游訴求、旅游動機和旅游行為的融合，代表著旅游者對旅游地和當?shù)鼐用竦淖饔昧Γ蚶锏挠慰湍曋粡娬{了游客對旅游地的文化和居民的單向凝視，事實上，目的地居民也在凝視游客，積極主動地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采取相應的策略與行動。因此，厄里在《游客凝視》第二、三版中增加了全球化凝視，國內外學界也通過對目的地居民反向凝視游客的研究來研究旅游目的地居民在旅游凝視中的積極作用。

旅游凝視是各個利益主體之間的相互凝視,不僅包括游客凝視和當?shù)厝四?，還包括專家凝視、游客間凝視、隱形凝視等方面，他們的主要特征見表1。

表1 凝視類型及主要特征[2]

二、旅游凝視視角下的常州

(一)游客凝視

厄里指出，游客凝視是收集符號的過程[3]。出游前，游客通過電視、網(wǎng)絡等媒介對旅游目的地形成初步、零散的認知。到達旅游目的地后，游客就展開對目的地符號的收集，對與自己期望相符的符號，游客會加以強化，反之會做出修正。游覽結束后，游客通過書面、口述等方式將自己的所見所思與別人分享，并將自己的實際感知通過多種媒介傳播出去，完成對旅游目的地形象的“塑造”(見圖1)。

圖1 游客凝視模型[4]

在來常州前，作者曾與自己的幾個中國朋友談起過這座城市，但他們說的是“‘啊，那里有一座恐龍園’或是‘那是去蘇州、上海的必經(jīng)之路’之類的話”[5]18，關于常州的介紹，見諸文字的也不多，作者“分別用中文和英文去網(wǎng)絡搜索有關這座城市的信息，收獲不多”[5]18，她“也曾在其他運河城市居住，如杭州和蘇州，我拿不準我深入了解的常州是不是和他們一樣，或是有什么不同”[5]18。因此，作者承認自己在行前對常州無法作出任何設想。到達常州新火車站，發(fā)現(xiàn)這是“一座極具現(xiàn)代風格的龐大的建筑物”[5]18，走出車站，作者感嘆“外面的景致是多么美麗”[5]19，“不是很大，綠色清新、和諧幸福，是常州給我的第一印象”[5]19。

書的主體部分分為常州的歷史與文化、常州著名的手工藝、常州旅游好去處、花園城市、常州人和常州的未來六部分，作者從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大方面“凝視”常州。常州的歷史與文化部分包括季札的傳說、大運河、篦箕巷、青果巷及其杰出居民、常州市博物館、常州城市規(guī)劃展覽館和傳統(tǒng)中醫(yī)學的孟河醫(yī)派；常州著名的手工藝中重點關注宮廷名篦、亂針繡和留青竹刻；常州旅游好去處圍繞常州環(huán)球恐龍城、春秋淹城旅游區(qū)和楊橋古鎮(zhèn)展開敘述；花園城市部分介紹了常州的33122工程、紅梅公園、天寧寺及其寶塔、東坡公園、人民公園、蘆墅公園、青楓公園等；常州人里重點講了常州人的齊心協(xié)力、一對退休夫婦和他們的新家、道德講堂、常州的年輕人、生活在常州的外國人和常州的一個外國教師；最后在常州的未來里講到了常州的科教城、常州紡織服裝學院和常州創(chuàng)意產(chǎn)業(yè)園。

作者還利用手中的相機，拍下所看到的景觀，每一張照片背后都代表著她的情感，是游客凝視的有形化。主體部分中除7張史料圖片外，共有105張圖片(照片)。這些圖片(照片)可分為三類：自然類，歷史、文化類，社會生活類。當以上三類或兩類同時出現(xiàn)在一張圖片(照片)中時，結合對圖片(照片)的文字說明及圖片所在章節(jié)的主題確定其類別。分類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各類圖片(照片)的數(shù)量與比例

從表2可知，歷史、文化類圖片(照片)所占比例最高，超過半數(shù)，社會生活類圖片(照片)占三分之一左右，而自然類圖片(照片)比例最低。這說明首先作者對歷史、文化類景觀的興趣度最高，這也顯示了對于來華旅游的外籍人士而言，具有中國特色的歷史和文化的吸引力是最強的。其次，當代中國城市的社會生活類景觀在作者的眼中也有獨特的魅力。由此可見，一方面，對于歷史、文化類和社會生活類的關注吻合了“游客是一種當代的朝圣者，到遠離自己日常生活的別的‘時代’和別的‘地方’尋求真實性”[6]的論述。另一方面，劉松、印富貴曾梳理了吳文化(如歷史古跡文化、水文化等)在常州文化類旅游資源中的體現(xiàn)[7]，文章中所列具有代表性的文化景觀在《初遇常州》主體部分都有重點介紹，這也體現(xiàn)了作者的游客凝視中對歷史文化類景觀的偏好。

值得一提的是，在書中提到，作者“分別采訪了常州三種著名手工藝的匠師，他們特有的技巧和想象力，給我留下深刻印象”，她感受到“今天的民間手工藝人身上體現(xiàn)一種強烈的自豪感”，“在得知創(chuàng)作這些藝術品所花費的時間和努力之后，更使我重新發(fā)現(xiàn)了它們所具有的魅力”[5]58,也就是說，在與常州傳統(tǒng)手工藝近距離的接觸中，作者從表象觀察深入到了內涵的感知，實現(xiàn)了對常州游客凝視的升華，這也是厄里大眾旅游概念中關于“旅游者的凝視是通過符號建立的”[3]121的具體體現(xiàn)。

(二)當?shù)厝四?/p>

在參觀孟河醫(yī)派博物館后，作者詢問是否可以讓醫(yī)生為她診療睡眠問題，這時作者寫道，“這里的主人很驚訝于我會對中醫(yī)的興趣”[5]56，接著她詳細描寫了整個診病的過程，其中體現(xiàn)出了中醫(yī)看診中所強調的“望聞問切”。實際上，診病的過程就是當?shù)厝藢ψ鳛橛慰偷淖髡叩哪暤倪^程。中醫(yī)的治療，對她的身體起到了積極的作用，“我服用了這種藥幾個星期，也喝了幾次這樣的粥，睡眠似乎的確有了些改善”[5]56，同時影響了她的行事安排，“回北京后，我只能另找一位中醫(yī)，以便做更多、更進一步的治療”[5]56，進而也影響了她的觀念，“中藥的治療是一個緩慢的過程，……我不能停頓下來，要做一個較長療程的治療”[5]56。

此外，在“常州旅游好去處”一章中，作者曾請正在清掃街道的工人推薦幾個常州好玩的去處，她建議作者首選環(huán)球恐龍城。作者“覺得這是個有趣的建議，因為我原以為她會推薦紅梅公園或春秋淹城旅游區(qū)。她的這個建議，在后來我參觀一所小學時得到一群小學生的贊同”[5]74，正是聽從了他們的建議，作者才去了環(huán)球恐龍城。這也體現(xiàn)了當?shù)厝嗽诼糜文曋袑τ慰偷挠绊憽?/p>

(三)游客間凝視

旅游學家皮爾斯研究發(fā)現(xiàn)，在旅游目的地，游客間存在頻繁的互動，體現(xiàn)出朋友、保護者、競爭者、干擾者等多種截然不同的關系[8]114-115，國內研究者也主張關注游客間的凝視[9]?！冻跤龀Ｖ荨分械挠慰烷g凝視主要體現(xiàn)在美國友人之間。作者與正在常州某中學任教的洛麗交流，洛麗提到，“這里每一個人都向我提供幫助，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如果我們有什么問題，他們一定會來幫助”[5]135。作者很同意她的看法，因為在常州短暫逗留期間，常州給她的印象之一也是常州人樂于助人。相同的文化背景，以及在同一旅游目的地相似且正面的游客凝視強化了彼此對當?shù)氐暮酶?，同時也有助于讀者(或潛在的旅游者)構建積極的旅游前印象。

在書中作者還提到了參觀天寧寺，圍繞塔樓而行時，“遇見了一位來自朝鮮的雕塑師，他正在塑一件佛像作品。他的作品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我卻為遇到一個來自朝鮮的人而高興”。主要原因是她“曾經(jīng)有一次在上一個語言節(jié)目時，也遇見過一個朝鮮人”[5]106。這個插曲是游客間凝視的又一次體現(xiàn)。只因為作者在一次節(jié)目中偶遇一位朝鮮人并留下美好的印象，使得她此后再遇到來自朝鮮的人士時頓生好感，說明了游客間通過凝視構建正面關系對游客本人乃至他/她所代表的國家、文化的積極意義與重要性。

(四)專家凝視

在旅行中，作者不時根據(jù)旅行體驗發(fā)表自己的觀點或提出相應的建議，如在介紹大運河時，她提到“政府正在對運河周圍地區(qū)大力改進和重新開發(fā)”，認為“這樣做有利也有弊。因為當政府著手清理一座城市，往往會同時也將這個地區(qū)的勃勃生氣和趣味盎然的成分一并整治掉了”[5]38。參觀完篦箕巷，她建議，“鑒于這里保存的管理的具體情況，需要政府給予更多的關注，使它成為一個更吸引游客的勝地，而不是讓它成為一個像迪士尼樂園那樣商業(yè)味太濃的地方”[5]41。她“希望館方(常州博物館)能提供更多有關這些名人的信息，并給他們開辟出更多的展位來大力介紹”[5]51。認為中華恐龍館“光線似乎有點暗。希望這個博物館能布置得更好一些，還希望它能有更多關于恐龍的說明和信息”[5]80。認為春秋淹城旅游區(qū)要考慮“如何吸引人們走進游樂園才是最主要的，才能有更好的收益”[5]86?！爸孕南Ｍ鼙Ａ糇∵@個村鎮(zhèn)(楊橋古鎮(zhèn))的傳統(tǒng)特色?！盵5]88雖然作者只是來常的一名普通游客，但是城市規(guī)劃專業(yè)的學科背景，或多或少讓她在凝視常州時展現(xiàn)出一定的專家凝視特征，具有了“促進旅游地可持續(xù)發(fā)展，改善當?shù)鼐用竦母ｌ怼盵4]110的作用。

(五)隱形凝視

隱形凝視(或稱第二種凝視)是游客或當?shù)厝藢δ暤姆此蓟驅Ρ?。《初遇常州》中托馬斯的游客凝視中不自覺地會流露出對凝視景觀的反思或與自己文化內景觀的類比、對比。參觀孟河醫(yī)派博物館時，看到博物館內所“展示中醫(yī)學中使用的草藥標本，那一排一排浸泡草藥標本的玻璃瓶子配有閃亮的背景光，這使我想起了《哈利·波特》中的場景”[5]54，同時她還在該部分最后指出，“關于孟河醫(yī)派及其對中醫(yī)學持續(xù)影響的更多信息，可參閱沃爾克·沙伊德(Volker Scheid)的著作：《傳統(tǒng)中醫(yī)在1626—2006年的各流派》”[5]55。在恐龍園門口，“看見如同真實大小的復制雷龍從人工湖中爬出來,想起電影《侏羅紀公園》里的一個場景”[5]74。在中華恐龍館內，因為她“在美國南加州長大的，所以當看到恐龍化石，便不由得想起洛杉磯的恐龍博物館”[5]80。在楊橋古鎮(zhèn)，她反思甚至批評“現(xiàn)在有一些村鎮(zhèn)總是刻意裝扮，千方百計從游客口袋里‘抓取’已成了一種趨勢。許多小村鎮(zhèn)都在設法趕這種旅游觀光的潮流，這些經(jīng)過重新裝扮的村鎮(zhèn)，和那些你在美國南方看到的一些總是在扮演殖民地時代的小村鎮(zhèn)很相似”[5]88，相比之下她認為“楊橋仍處于發(fā)展的初期階段”，稱贊“它還顯得十分樸實，不像現(xiàn)在一些村鎮(zhèn)那樣整修如新。換句話說，它還具有自己的特色”[5]88。

三、結語

“旅游凝視”是一個多主體參與的復雜系統(tǒng)，包括游客凝視、當?shù)厝四暋⒂慰烷g凝視、專家凝視和隱形凝視五個方面，從以上五個方面的“凝視”入手，分析作者的常州城市書寫，有助于把握外籍人士眼中的常州形象。由于文化背景的差異，觀察的角度不同，外國人可能會觀察到我們自己沒有看到或是充分注意的地方，閱讀他們對中國城市的書寫，可以幫助我們更加全面地認識自己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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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周憲. 現(xiàn)代性與視覺文化中的旅游凝視[J]. 文化研究，2008(1)：111-118.

責任編輯：莊亞華

10.3969/j.issn.1673-0887.2017.01.001

2016-06-26

楊艷(1981— )，女，講師。

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指導項目(2015SJD499);2014年度江蘇理工學院社科基金青年項目(KYY14540)

A

1673-0887(2017)01-00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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