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尼泊爾到不丹(四)
王鑒偉,蘇州人,書法家、作家。著有《藝術(shù)的生活》等文集。
東看西看,辰光已是不早,回城吃過中飯,翻山越嶺往普納卡去。盤山公路向上延伸,越野車加足馬力,不到數(shù)公里就遇堵車,這條路修了一年,已習(xí)以為常。等了半個鐘頭未能移動一步,司機按耐不住前去打探。我下車透氣,一老漢挎著竹籃兜售食物,生意看來不錯。
前方開始放行,司機小跑回來,工地上壓路機隆隆作響,散發(fā)著濃濃的瀝青味,印度工人不緊不慢地勞作,其中大半是包著頭巾的女工。往上路通暢起來,視野愈發(fā)開闊,山間滿目蔥翠,梯田層層疊疊,蔚為壯觀,司機打開音響,不丹民歌飄蕩開來,賞景談天,愜意之極。
突然,前面卡車排氣管脫落,“哐啷”一聲掉在路上,司機連忙急剎,身體往前撲去,幸好有安全帶保護,嚇得不輕??ㄜ嚿咸聝扇?,拾起排氣管,找根麻繩綁住,重新上路。
開了兩個多鐘頭,霧氣漸重,前面即是山口,司機一把方向,車子甩半個圈停了下來。山口有一百零八座佛塔,塔雖不高,排列齊整,極為靜穆,高坡上有一殿,殿中無人,脫鞋而入,地磚冰冷徹骨,只得踮起腳尖。諾布逢寺必捐,我自不甘落后,一摸口袋零鈔卻已花光,趕緊問他相借。立于殿前,看遠山蒼莽,云霞蒸騰,平添幾分豪氣。
過了山口,司機輕點油門,不多時已到普納卡,此乃不丹舊時首都,但見兩河奔騰,交匯處乃瑰麗的普納卡宗,景致清朗,心頭頓覺透亮。
酒店隱在山丘中,庭院靜美,開著不知名的鮮花,夕陽斜下,山色迷蒙,如陳年宣紙上不經(jīng)意留下的墨痕。
前臺少女遞來鑰匙,甜甜的微笑。諾布與司機今晚下山會友,我獨宿于此。天色已暗,溫度驟降,感覺有些饑寒,便跑去晚飯。靠暖爐坐定,一老嫗蹣跚走來,擺好餐具到隔壁準(zhǔn)備飯菜。餐廳空無一人,墻上滿是手繪的錦繡圖案。這一年忙忙碌碌總不靜定,而今翛然來到不丹,坐在孤寂的山中,心里難得如此安寧。
老嫗端出托盤,蔬菜、牛肉、紅米飯,菜品不多,烹制亦是簡單。飯畢回房,泡一杯茶,取出《知堂回想錄》,文章原都讀過,時間隔得久了滋味便也不同。微茫的月夜,靜若太古,捧卷而閱,心凝形釋。耳旁傳來一陣清亮的磬音,夜已經(jīng)很深了。
晨起,青霜凝寒,諾布與司機已在大堂等候。普納卡宗今日不開放,好在寺院已經(jīng)看飽,不覺遺憾。我說這么好的天,不如去鄉(xiāng)間一走。
駛至郊野,景致實在好不過,遂棄車而行。這時節(jié)稻米已經(jīng)收割,草垛金黃,攝像師蹲在田間拍攝初長的新苗,近前觀望,怎奈五谷不分,看不出什么名堂。村民背簍走在田埂上,衣衫鮮亮。粉白的村舍間雜著土房,三五條炊煙徐徐升起,宛若桃源人家。
過村莊不多遠有寺翼然,移步入內(nèi),照例捐了些錢。不丹崇拜男性生殖器,墻上常見彩繪的飛天陽具,鎮(zhèn)宅降妖,威力與金剛杵相當(dāng)。一喇嘛手提碩大的木頭陽具朝我揮來,不由側(cè)身閃過,喇嘛一縮手愣在那里,諾布在旁笑作一團,原來喇嘛乃賜福之舉。
勾留半日,午后回廷布,周末修路停工,故不急著趕路,看到景致不錯便停下拍照。
歸途暢行,到廷布先去農(nóng)貿(mào)市場一逛,樓下印度進口的蔬果個大價廉,少人問津,樓上本地產(chǎn)品其貌不揚,顧客卻多。上樓買了串短香蕉,食之果然香甜。顧自逛去,見高山紅米,思量帶些回去,數(shù)個品種顏色有深有淺,攤主亦說不清好壞,索性選最貴的買。
出市場沿大道行去,公園里一幫男子張弓射箭,玩得正歡。看了一會兒有些疲累,回酒店早早將息,明日一早訪虎穴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