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張光昕
古典摔跤手的勝利——甜河小論
北京 張光昕
一
本文不打算個別地談論甜河的詩,而嘗試做出總體性決斷。這就意味著,讀者將聽不到戴白手套的鐵道工人在詩行中的零敲碎打,甚至也調低了有如電視評論員那般擅長煽風點火的嗓門。本文想用簡潔的邏輯對甜河的寫作做出預斷,如果碰巧存在一種適宜的批評語言,可以佑護這種見地不被聲嘶力竭的時代混響所吞沒,那將是再理想不過的事。
甜河的詩能否經(jīng)得起這種試驗?還不得而知。為什么是甜河?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詩人,究竟有多少讓人驚訝之處?她的詩,只就發(fā)表出來的部分看,還不算多,但大都按照一種難以復制的體式幸存了下來。不但別人不易模仿,她自己也很難換湯不換藥地炮制下一首詩。這已經(jīng)是一場尚未出兵的小勝仗。她的寫作較為優(yōu)雅地詮釋了詩歌的一次性法則,并且,還應該把難度和馬力持續(xù)加大。盡管鮮有會意者,我仍寧愿把這筆業(yè)績歸功于當代詩漸燒漸旺的薪火、日益發(fā)達但仍欠自由的讀寫環(huán)境,以及詩人們幾近破碎卻深度依賴的神經(jīng)、體質和經(jīng)驗(最要緊的,是他們善于變化的心),而不是像更多的同類文章那樣,隆重地夸大寫作者的天賦和技藝,稱贊她的勤奮和銳氣,或用老干部的腔調送去殷殷的關切,讓展望后面帶出一個美好的未來:
上帝啊,我是多么小。
(甜河:《散步》)
甜河的詩有種睡不醒的迷弱,因其弱,所以有了嚴格的呵護。這讓人想起電影《鄉(xiāng)愁》中,一只滄??嚯y的手掌遮擋著一朵在風中緩行的火苗。甜河可能過于早熟地領受了自己同代詩人的運命,駱一禾在《生為弱者》中預言了這種處境:“曠觀被外力所壓碎?!辈诲e,甜河的寫作肇始于大歷史觀被碾壓后的荒涼和困厄,這幾乎成為當下青年詩人寫作中的一種無意識。他們精神涂鴉的背景越來越模糊,似乎依舊被外力驅使,漫不經(jīng)心地呻吟幾句讓人聽不懂的話。在朽壞凋零的世界殘象面前,這副氣息帶有無可估量的倔強品格,他們?yōu)檫@加劇潰散的文明星夜趕制著一批黏稠的詞。在西蒙娜·薇依的天平上,一個小姑娘的固執(zhí)勝過一百頭公牛。甜河站在一端,朝著一個酷似上帝的聽者低語。她多么小,但自稱古典摔跤手;她吐出的每一個詞都飄浮起來,詩人的心不想占用土地。盡管認識到自己弱不禁風的歷史命運,詩歌什么都不能做(它只可能承受自身的內爆),但詩人已熟習那種迅速駐扎肉身卻揮之不去的疲倦感。這況味渾圓、靜置、向內交織于濃密的時空,又抵抗著粗暴的外力,恰似她描繪一只柚子:“剖開表皮,/這微微發(fā)澀的蜜/滲進肉里”(甜河:《柚子》)。這些不愿占有土地的詞,在內爆中失蹤,主動承擔了第二次碾壓,在那片黏稠的邊際,只手建造一座空中花園:
有一種單薄、纖弱的美,
那么普通,那么危險。
(甜河:《黑暗山坡愛好者——致C》)
單薄,纖弱,普通,危險。安全熟絡的專家批評和婆婆媽媽的細讀批評應該被各賜一紙封條。面對這位靜默的青年詩人,我們不該不假思索地講道:她是女的,她的寫作就該理所應當?shù)鼐哂泻畏N陰性品質;或者,她是學美學的,就該眾望所歸地把詩寫得體面漂亮;再或者,她的顏值與智商俱佳,又在最好的年齡與另一位年輕有為的青年詩人互成眷侶,我們就該臆測有種多么詩情畫意的生活像糖衣一樣包裹著她,讓她成為一架乖巧的好詩機器,成為中國版的勃朗寧夫人,讓她在自己的文字里發(fā)甜。停一停吧,我們要杜絕詩人與作品之間一切溫情脈脈的不良幻想,適可而止地斬斷它對批評精神的傾軋和擄掠。我們轉而應當俯身其間,去發(fā)現(xiàn)那些普遍、持久而幽深的細節(jié),向它們求取啟示。借由它,我們得以在當代青年詩人身上摸到那根沉潛的歷史脊骨,它占卜著這代人的空心和宿疾。曼德爾施塔姆說,脊骨斷裂了,在這完美而不幸的世紀,槍炮與玫瑰次第開放,我們需要一塊石頭勝過一片土地。
二
甜河寫的是詩嗎?當然,因為這些作品在表達上顯出比散文更高的優(yōu)異性。這個問題,反倒要好好問問那些善于把三流散文進行職業(yè)性分行的“優(yōu)秀詩人們”,并相互嘉獎、加冕,他們真不該出賣詩的最后一絲貞潔。甜河的詩里寫了什么?噢,題材和情緒都氤氳多變,似乎沒有什么不能寫,只取決于她高不高興寫。但無論寫什么,哪怕寫她的山窮水盡,寫她的枯燥日常,也不再是個問題。甜河為什么要這樣寫?她詩歌寫作的精神根源和孕成環(huán)境如何?這似乎是我們亟待回答的,也是理解當下寫作新勢之機樞。
但凡涉獵過20世紀歐美現(xiàn)代文論的讀者,差不多都接受了索緒爾在文學研究中有意無意造成的“語言學轉向”,普遍承認文學創(chuàng)作過程實際暗藏著一個語言裝配車間,詞語成了某種可供生產(chǎn)、分類、選擇、組裝、供應、改造和銷毀的“物”,忙不迭地忘卻它們的前半生,奔赴各自的遠大前程。詩人頂多算個生產(chǎn)線上的調度員兼裝配工,他們要按規(guī)程作業(yè)。在這個看似客觀中立的空間里,受命于某種權力意志,除了分清語言的“能指”和“所指”外,我們在使用語言進行表情達意和文學創(chuàng)作時,還需服膺句段軸和聯(lián)想軸(本文下稱索緒爾雙軸)的綜合作用(同時形成轉喻和隱喻的修辭法)??崴普Z言裝配車間的左膀右臂,它們直接參與到一個具體的文學作品的制作過程:詞語原材料經(jīng)過聯(lián)想軸的擇取,在句段軸上組合成句子,并合法地出現(xiàn)在一部作品的適當位置。
從最低的意義上說,任何一個句子、一首詩、一篇小說,大體都是經(jīng)由索緒爾雙軸的親密合作而不斷炮制出來的。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句段軸和聯(lián)想軸各自的工作原理,將會受到意識形態(tài)力量的指引和介入,從而制造出符合時代正確性的語言產(chǎn)品。據(jù)說,在20世紀40年代,《晉察冀日報》的記者積極響應黨的號召,為了把報紙辦得通俗易懂,配合宣傳,讓最廣大的人民群眾都能閱讀,力求在“三千字里做文章”。在艱苦的工作環(huán)境中,報社盡量使用最少的鉛字排印,用最常用的漢字編寫新聞稿。這就是意識形態(tài)對索緒爾雙軸產(chǎn)生影響的一個真實例子。
詩歌的生產(chǎn)莫不如此。無孔不入的意識形態(tài)內容與語言的裝配機制之間的作用與反作用,在不同時代或持不同寫作觀念的詩人那里,會產(chǎn)生不同的效果,也同時讓我們讀到面目迥異的詩歌作品。甜河的寫作生涯雖然不長,甚至還沒來得及形成成熟的詩學觀念,但她毫不例外地被曝光在當代新詩史光怪陸離的舞臺上,哪怕以最纖弱的姿態(tài),銘刻下最堅硬的形象。與詩歌前輩艾青、卞之琳意合情投,甜河也寫過一首同名詩作《魚化石》。從它的腰身和長相上來看,這首最晚形成的“魚化石”,與卞之琳筆下的那塊有著幾分神似,卻比這首經(jīng)典之作擁有更多的層巒、皺褶和裂紋,透出更多隱忍、不安和決絕,也牽出更多追問。更重要的是,與前輩詩人相比,甜河詩歌中所呈現(xiàn)出的對語言本體的理解,已經(jīng)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或者說,在人與詩的關系上,甜河的實踐已經(jīng)為此增添了些許革新意味。在受意識形態(tài)主題和語言學裝配機制的雙重制約下,詩人開始艱難地探索新的轉化之路。下面,本文將分別對艾青、卞之琳和甜河創(chuàng)作的三首《魚化石》進行必要的分析,借以描述這種變化和革新。
三
艾青的《魚化石》寫于1978年,屬于“歸來的歌”中的一支,延續(xù)了他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自由抒情的調子,讀者一定對這樣充滿時代烙印的詩句記憶猶新:
凝視著一片化石,
傻瓜也得到教訓:
離開了運動,
就沒有生命。
活著就要斗爭,
在斗爭中前進,
……
在艾青《魚化石》中,索緒爾雙軸接受了時代意識形態(tài)的堅強支配,緊握詞與物特定的關系,將“魚化石”上升為一個龐大的象征,來突出那個同樣龐大的主題思想(“活著就要斗爭”云云)。主題思想一旦被表達出來,就等于登上高地,象征物(“魚化石”)便可以像梯子一樣,被遺棄了。艾青這首詩抓住了“魚”的死亡的悲劇性,而忽略了“魚化石”誕生的合理性;肯定了“魚化石”的象征含義,忽視甚至否定了“魚化石”本身的存在意義?!棒~化石”的存在,其唯一用途,為了承載“活著就要斗爭”這一主題思想,否則,它就沒有價值。詩人對“魚化石”的態(tài)度,也可以理解為他對詩的一般態(tài)度:與傳統(tǒng)的“文以載道”觀念相似,詩的價值也自然要體現(xiàn)在它所承擔的精神含義和所服務的對象上,或者說,一首詩是否有價值,要看它在意識形態(tài)的時代陣仗中扮演了何種鼓動性角色,以及是否發(fā)揮了良好的宣傳功能。這種詩歌觀念將直接體現(xiàn)在索緒爾雙軸怎樣各自完成使命與通力合作上,并大勢所趨地形成既定的組合樣式和生硬的話語定式。這套語言學機制遵從宣傳至上原則,因而成為傳播和落實意識形態(tài)內容的有效工具。這是一個線性過程,在一種特定的權力意志指引下,語言充當了直接的橋梁和通道,將特定的思想引入肉身,奠定為詩歌的獨斷性語氣。這種語氣在絕大部分漢語新詩中普遍存在,并被奉為正宗。
卞之琳版《魚化石》創(chuàng)作于20世紀30年代,它的標題里有個括號,里面寫著“一條魚或一個女子說”,暗示了一種含蓄的對話性口吻,全無獨斷性語氣的直白。全詩只有四句,卻讓讀者心旌蕩漾、百般回味:
我要有你的懷抱的形狀,
我往往溶于水的線條。
你真像鏡子一樣的愛我呢,
你我都遠了乃有了魚化石。
在卞詩中,載道成分被弱化甚至蕩盡,形成冷靜智慧的言志風格?!棒~化石”仍做象征之用,但最大限度地與時代意識形態(tài)的命名權和闡釋權絕緣?!棒~化石”并不承擔宏大而嚴整的思想命題和革命語義,它降低了音量和濃度,變得與個體的人(我、你)相持平,達成相互的交流和變形。經(jīng)過比較,我們發(fā)現(xiàn),艾青的《魚化石》中沒有個體,只有總體的物質存滅和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只有空洞直白的說理,而在卞之琳的《魚化石》中,個人得到了保護,個體的生命感應和情感交流呈現(xiàn)出較為高級的形式:“你我都遠了乃有了魚化石?!痹谶@里,“魚化石”并未與宏大命題捆綁在一起,而是煥發(fā)出與它的體量相稱的精神形象,成為一件經(jīng)受住時間考驗的藝術品,出現(xiàn)在讀者面前。在它身上,凝結著“我”與“你”(戀人或朋友)之間某種隱秘的、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情感。當肉身不存、語言失靈的時候,“魚化石”成了恰切的象征物或寄托物。
與艾青的否定性視線剛好相反,卞之琳對“魚化石”的審美立場是肯定性的,正因為詞轉入晦暗,物才重新顯現(xiàn)。透過卞之琳的《魚化石》,我們推測出另一種詩觀,它似乎一直在隱形基因的渠道內得到傳播:詩并不必須要突出某個特定主題,從而貶抑和遺忘自身。合理的辦法是,要讓詩歌回到家園,成為詩歌本身。詩中有一面“鏡子”,不但照見了“我”和“你”,也照見了詩歌自己。所謂的對話性,不但在“我”與“你”之間開展,還在詩歌自身的內部閃爍。詩歌不一定要表達什么固定的思想,它還應該保留自言自語的權利。讓它像“魚化石”那樣,適時誕生在一個受歡迎的位置,用藝術的方式來解決詞與物的矛盾,成為“我”與“你”、時間與空間、自然與歷史、見證與遺忘之間的結點。在卞之琳的詩中,索緒爾雙軸依舊演繹著語言生產(chǎn)的常規(guī)性動作,但它們效勞的目標已從思想宣傳切換為對詩意的營造,對語言自身潛力的探尋。語言也能最終形成一塊自己的化石嗎?索緒爾雙軸間的合作依照詩性至上原則,用對話的溫柔和虔敬馴化了宣傳的直接和粗暴,兩軸之間劃出了“水的線條”,終止在一片古典的靜穆之中。詩是語言的精華,語言是存在之家,雙軸間的合作最終在古典式的、黃金分割般的和諧和優(yōu)美中定格。
四
甜河的《魚化石》沿著對話性的線條繼續(xù)滑翔,禁絕了說教,一開始就進入有關生死問題的戲劇性對白,因為家園已破碎不堪,甚至用這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來取代詩歌敘述本身,形成新的書寫:“如同一對舊友,/隔著生死對答?!蔽覀儞?jù)此推測,詩中并非只有一種聲音,而是存在兩種、三種甚至多種聲音,在彼此爭辯或自辯。其中,我們如此清晰地聽到了這樣一段獻給死神的投名狀:
我已透支我的生命
把牛奶灑到石頭上,
觀看一扇門漂流過海;
我,就是那個攜雷霆而來的人。
為了早點見您。
這難道仍是“一條魚”或“一個女子”的傾訴嗎?有點像,但又仿佛是一個完全在讀者意料之外的陌生人在說話,猶如火焰與暴雨的對談,一次噼啪,一次傾盆。他/她的故事不得而知,但似乎也多少跟“魚化石”有關。這莫非是一塊帶有魔法的石頭,編織著不曾有過的傳說?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她在跟死神說話,并且神情自若地談論著自己的死亡(還產(chǎn)生了回音:“上帝啊,我是多么小?!保?。在同一間漢語新詩的裝配車間里,艾青九死一生,但在詩中何其單調草率地處理了死亡,又求生若渴地宣諭著“太陽”和“土地”的偉大教義;卞之琳學會了間接地談論死亡,并意識到他對詩歌的致命意義,但依舊止步于古典而靜息的團圓;甜河涉世未深,但在柔弱中喚醒了雷霆滾滾的丈夫氣,她勇武百倍地用死亡來灌注自己的語言,用“透支”的方式坦陳了寫詩的危險,用“牛奶灑在石頭上”的禁忌來逾越邊界,用尤利西斯般漂洋過海的意志,讓整首詩機警地擱置在彼此辨認、回憶和對答的動作本身,并為寫作獲取了榮耀。詩人并不想從“魚化石”中聽到偉大而陳舊的道理,它像“暴雨遲遲不肯落下”;她也不想頻頻坐忘,醞釀為爭執(zhí)后的安詳,它被詩人“埋藏在海底”。她從“魚化石”中“透支”出烈火的冷冽羞怯和暴雨將至未至前的驚懼不安,從致密的篤定言說中預見了充滿斷裂和不連貫的中性言說。她在中性原則中寫作,她踏薄冰如大地。
布朗肖精確地定義了這種全新的言說形式:“在那里,一個人不僅能夠以一種間歇的方式表達自己,而且能夠把一種言語賦予間歇本身:這種非統(tǒng)一的言語不再滿足于做一條通道或一座橋梁;作為一種并不獨斷言說的言語,它能夠橫跨被深淵分開的兩岸,但它既不填滿深淵,也不把兩岸重新統(tǒng)一:一種不指涉統(tǒng)一的言語?!保ú祭市ぃ骸稛o盡的對話》)本文不敢保證,甜河的語言已經(jīng)具備了這種絕對而卓越的品質,但至少在她審慎、自覺和從容的寫作中,有那么一些時刻,隱隱露出一點這樣的端倪。索緒爾雙軸被艾青動情地拉伸、負重和駕馭過,也被卞之琳禮貌地松綁、按摩和治療過,到了更年輕一代的甜河手中,因為過于柔弱,它們像啞鈴一樣被原地放下,由于被時代重重碾壓,人和詞語都失去最后一點厚度,這套語言學機制將像“魚化石”一樣被“透支”、熨平、重新命名。句段軸和聯(lián)想軸長期培植出的獨斷言說與和諧公式將被甜河果斷拋棄。她的詩,有機會從反向發(fā)現(xiàn)一個非平面。在那里,詩人以向死而在的危險姿態(tài)去開采空白和斷裂中的無限潛能和無限維度。
在這個陌生的潛能和維度里,詩人的心暫居于一塊滾石上,不想占用老舊的土地。在某幾個時刻,甜河的詩仿佛帶我們逃離慣常的歐式平面,縱身跨向了一個陌異的黎曼曲面(多么新奇,沒人用詞語觸碰過它),這恐怕就是甜河用珍貴的詩歌語言興建起的空中花園。花朵還是一樣的花朵,磚瓦還是一樣磚瓦,但它們的精神向度卻為之一變。這個古典摔跤手勝利了,她重新發(fā)明了古典,將死亡馴順成牛奶。她可以元氣十足地走進現(xiàn)代,一片危機重重的垃圾場。在索緒爾雙軸之間的無限縫隙里,詩人將順著流水般夢幻綿長的軸線去感受,去寫作。詩歌像它首次誕生時那樣,沐浴在毫不刺眼的光芒中,沉浸在中性的等待和懸置中,開口輕喚著久別重逢的朋友和戀人,發(fā)啟了無窮無盡的對談:
在銀河系,會有一顆乳白的星
吸引另一顆星。
(甜河:《魚化石》)
2017年8月,北京像素
作 者:
張光昕,文學博士,青年批評家,現(xiàn)任教于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缎略娫u論》(北京)編委,《飛地》叢刊(深圳)編輯。有學術專著《西北偏北之詩》《刺青簡史》。另主編多種當代漢語新詩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