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婧嫻

(西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蘭州 730070)

【文學研究】

淺析《女巫》中的恐怖美學因素

王婧嫻①

(西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蘭州 730070)

《女巫》是作家羅爾德·達爾的一篇充滿幻想并具有恐怖色彩的童話故事，通過細節(jié)描寫、心理描寫等寫作手段制造出恐怖氛圍，讓讀者身臨其境，與主人公共同體會故事的跌宕起伏。作品呈現(xiàn)出恐怖美學的典型特征，讓兒童在體會恐怖的過程中心靈得到凈化，負面情緒得到釋放。

《女巫》；恐怖；恐怖美學；兒童文學；情感

羅爾德·達爾是20世紀最重要的兒童文學作家之一，一生充滿傳奇色彩的他，將豐富的想象力化作文字，融入其作品中。他的作品集幻想與現(xiàn)實于一體，充滿幽默與奇幻色彩，不僅受到了眾多兒童的喜愛，而且許多大人對此也愛不釋手?！杜住纷鳛檫_爾后期的童話故事作品，以其環(huán)環(huán)緊扣的恐怖故事情節(jié)和充滿正義感的人物經(jīng)歷贏得了讀者的芳心，專業(yè)評委對《女巫》的評價是：“詼諧，機智，既趣味十足又使人震驚不已，是一部地道意義上的兒童文學杰作。整部書從頭到尾都讓我們覺得，它流瀉自一位幻想文學的巨擘筆下。”[1]171-172值得注意的是，《女巫》這部作品與以往的童話作品有較大差別之處是，故事營造了大量的恐怖氛圍，包括女巫、毒藥、陰謀詭計、可怖的形象等，這使故事充滿了恐怖又神秘的色彩，讓讀者在欣賞作品時體會恐怖帶來的另類心理體驗。據(jù)考證，弗洛伊德在1919年發(fā)表的論文《論神秘感和令人恐怖的東西》是西方恐怖美學研究的首部著作，在20世紀80年代前后伴隨著恐怖藝術(shù)的繁榮，美學家用恐怖來表示這一類新興的美學特征[2]128。本文從恐怖美學的角度，淺析《女巫》中的恐怖因素及其所帶給兒童的心靈體驗作用。

一

故事本身恐怖感的產(chǎn)生，不僅僅來自于所要描寫事物本身的可怖性，更多的是需要通過作者悉心營造筆下的外界氛圍所襯托出來的。正如同恐怖電影一樣，觀眾在欣賞時受到的感官刺激是多重的，一方面是視覺上的，觀看恐怖的畫面；另一方面是聽覺上的，電影的配樂起到了相當大的烘托場景氣氛的作用，通過多種方式刺激觀眾的感官細胞，帶給觀眾多重的心理刺激。因此，羅爾德·達爾通過運用多重的藝術(shù)手段營造故事的恐怖氛圍，使“女巫”——這個聽起來就令人聞風喪膽的角色在故事中變得更加出彩。

羅爾德·達爾作為著名的奇幻文學作家，成就他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將現(xiàn)實與虛幻進行了巧妙的結(jié)合，并放置到童話故事中。女巫這個形象人們一般認為最早誕生于歐洲，她們懂得一些小技巧可以教人緩解病痛，或是幫助女人生產(chǎn)，這些在尚未開化的早期歐洲社會被視為擁有魔力的人，稱為女智者[3]41。因此她們只是比常人擁有更多的民間生活智慧和生理知識，而并非故事中所描寫的如此邪惡或具有神奇魔力。在《女巫》中，作者多次肯定女巫在現(xiàn)實世界的存在性，在故事開頭即稱，現(xiàn)在要給大家講的是真正的女巫，而不是童話。真正的女巫穿平平常常的衣服，就像平平常常的女人，住在平平常常的房屋，做平平常常的工作。她們可能就是你的鄰居、請你吃糖的人，甚至你的老師[4]。并且在故事中以第一人稱的身份講述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最親密的姥姥作為故事的參與者及見證人，以“我”所經(jīng)歷的事情向大家證明女巫是真實存在于現(xiàn)實世界中的。在“我”不幸被女巫抓住并變成老鼠后，在廚房經(jīng)歷了驚心動魄被追逐的一幕時所展現(xiàn)出的無能為力，表明了女巫的超能力以及86號變鼠藥存在的真實性。多種途徑強調(diào)故事的真實性，有助于加深讀者對于故事可信度的承認，以此增加讀者對作者所渲染的故事恐怖氛圍的接受程度。

作者對于故事中細節(jié)的刻畫也是他成功制造恐怖氛圍的重要方式，細節(jié)的描寫不僅凸顯了內(nèi)容的真實性，而且通過描寫的情節(jié)愈發(fā)細致，使人切身體會到恐懼縈繞身邊。這些細節(jié)性的描寫體現(xiàn)在故事開頭描述女巫是如何的曾恨小孩子，真正的女巫殺死一個孩子所得到的樂趣就像你吃一盤奶油草莓一樣，她們的每時每刻都在盤算著殺人行動，心中燃燒沸騰著嗜血殺人的念頭。接著就是五個受害孩子的遭遇，詳細到連名字都交代的十分清楚，如此令人信服的證據(jù)擺在面前，叫人如何辯駁，隨著作者的安排一步步走入黑暗童話的世界。同時姥姥對于如何辨別女巫的方式進行了詳細的介紹，包括平時的外表打扮，以及脫掉偽裝時的樣子，都描述的入木三分，在“我”本人真正見識到一群脫去偽裝的女巫時，將大王的外貌、行為、言語進行的細致描寫，讓人從心底產(chǎn)生極度的畏懼感，甚至惡心。

細節(jié)描寫中除了表面現(xiàn)象的描寫，更重要的是深層次的心理描寫，直接或間接的描述“我”的心理體驗。在開頭聽姥姥講故事時，隨著她講述故事的深入，“我”在一旁聽得入迷，并且不斷發(fā)問于她，不斷的自我否定，在肯定與否定之間來回周旋，并最終對故事深信不疑。從“你發(fā)誓，你不是哄我吧？不可能！他不可能變成一條海豚！”到“我不能相信姥姥會對我說謊，我開始相信她說的每個字了?！北憩F(xiàn)出“我”的心理情感體驗變化，同時這里的“我”也代表了廣大讀者群體走入女巫的恐怖氛圍之中。在姥姥給“我”講故事時，姥姥的種種表現(xiàn)，如當說到見到女巫發(fā)生的事情時外婆緊閉的嘴和微微顫動的手，都是對人物緊張心理的側(cè)面描寫。整個故事最緊張的氣氛出現(xiàn)在“我”與女巫團體共處于一間封閉房間里，這時“我”與眾女巫幾乎“零距離”，當其中一個女巫大呼出“狗屎！”時，意味著我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這時主人公的心理描寫緊張至極，將恐怖氣氛推至最高潮。

整篇故事分為幾個部分并配有標題，內(nèi)容清晰有序、情節(jié)連貫，中間除貫穿整篇女巫的神秘恐怖氣氛外，還穿插有“我”與外婆間相依為命的溫情場景，以及“我”充滿冒險色彩的正義行動。使整個故事有張有弛，兒童在欣賞故事的同時通過黑暗的女巫面逐漸過渡到現(xiàn)實的善良、親情面，內(nèi)心得到釋放與凈化。

二

恐怖作為一種情感與情緒體驗，卡羅爾首先區(qū)別出兩種恐怖：藝術(shù)恐怖與現(xiàn)實恐怖?，F(xiàn)實生活中，我們遇到可怕的對象，它激起我們的厭惡與恐懼，叫作現(xiàn)實恐怖。在欣賞藝術(shù)恐怖時雖然會出現(xiàn)怪物、骯臟的東西，也會使我們產(chǎn)生恐懼，但這種恐懼與現(xiàn)實并不一樣，藝術(shù)中的恐怖對現(xiàn)實不具有威脅性，是一種特殊的情感體驗，因此藝術(shù)中的恐怖在我們體會之余能夠帶來身心的愉悅[5]28。通過認識非常態(tài)的怪物特征，激發(fā)人認知的好奇心，對人具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因此在《女巫》這部作品中，羅爾德·達爾塑造了一個具有后現(xiàn)代恐怖典型特征的女巫——不再是形狀怪異的龐然大物或者來自外星球的入侵者，而是隱藏在人群中隨時會出現(xiàn)在我們身邊并帶來威脅的陌生人，雖然現(xiàn)實中無人接觸過，但是在故事中幾乎令人信服真實存在的女巫形象，這種奇幻、神秘而又恐怖的形象激發(fā)兒童的好奇心，促使兒童有興趣去深入了解故事的發(fā)展，在未知的世界中尋求刺激的心理體驗。

或許會有人質(zhì)疑說，如此黑暗的童話，是否真正適合兒童閱讀，這會給他們的心理上帶來何種傷害。但是從整篇故事的情節(jié)設(shè)置以及人物安排方面來說，并不能被認作是對孩童心理有負面影響的作品。

首先從故事情節(jié)設(shè)置上來說，《女巫》這部作品符合經(jīng)典恐怖敘事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它的封閉性敘述結(jié)構(gòu)，怪物出現(xiàn)——人類與怪物斗爭——怪物被打敗。在這種敘事模式下，一開始就設(shè)定了一個二元對立的對象，善與惡、正義與邪惡、合法與非法、正常的與變態(tài)的等，一切都有清晰的劃分與界定，整個敘事圍繞著兩種對立的價值雙方展開[5]67。因此當恐怖因素出現(xiàn)時，故事即圍繞著人類的正義與怪物的邪惡進行斗爭而展開，最重故事結(jié)尾是既定的，正義戰(zhàn)勝邪惡，起點與終點終將會重合進而完成一個封閉性的情節(jié)進展。因此故事情節(jié)的既定設(shè)置使得恐怖因素有所削弱，尤其是故事中還不斷穿插有“我”與外婆之間的親情等溫暖因素，使得整部故事并非像成人恐怖故事中的恐怖因素一樣突兀，適合兒童的接受能力。

其次，恐怖事物對人的心理上還具有凈化作用。芭芭拉·克里德認為恐怖藝術(shù)是對卑賤的事物的一種清潔，由此讓人獲得愉快[6]64-70。兒童在欣賞《女巫》時，被其中惡毒的女巫嚇到，但是渴望和平，疾惡如仇的他們本性善良，期待故事中的“我”能夠代替勇敢的他們消滅邪惡的女巫，奪回失去的樂土，隨著故事中“我”的冒險歷程，鍛煉自己的勇氣，在恐怖壓抑的氛圍中漸漸過渡到勇敢抗爭，最終心理的所有積壓得到釋放，心靈得到凈化，而恐懼心理會隨著女巫的死亡得到削弱。所以作為一個故事的旁觀者，無論感受到的恐懼是多么的真切在本質(zhì)上說都是他人的危險，盡管會產(chǎn)生消極的影響或帶來情感上的創(chuàng)傷，但最終都是審美意義上的恐懼，因此兒童可以欣然接受恐懼帶來的感受并跟隨故事的跌宕起伏徜徉其中。

最后，從人物安排方面來說，作品中總共出現(xiàn)了三類人物，分別是兒童、以女巫為代表的壞人和以姥姥為代表的好人。總體對比是正義的力量大于邪惡勢力,兒童文學的藝術(shù)真實是以兒童的精神特征作為審美創(chuàng)造基礎(chǔ)的，也既要契合兒童的思維特征、心理特征、社會化特征，特別是兒童的思維特征[7]16。因此，兒童的性本善認為故事發(fā)展中正義與親情是兩個必不可缺的元素，在我和姥姥攜手與黑暗勢力女巫做斗爭時，更加凸顯了姥姥對“我”的愛憐之心，歌頌了親情的偉大、美好。通過“我”勇敢無畏的與邪惡勢力女巫做斗爭表現(xiàn)了孩童的正義感以及大人無法及的聰慧。因此整部作品雖充滿著恐怖美學的因素，但是主題是充滿積極意義的，有助于兒童積極心態(tài)的培養(yǎng)。

三

《女巫》作為恐怖美學在童話故事中的又一次嘗試，證明了“恐怖”因素在兒童文學作品中的可行性，如此收放自如的制造恐怖氣氛，展示出羅爾德·達爾的創(chuàng)作技藝之高超，讓兒童在欣賞作品時不僅負面情緒能夠得到釋放，而且個體本身將會變得更加勇敢，給兒童精神、心靈上以有利地引導。故事以神秘的女巫為出發(fā)點，最終主題依舊回歸到永恒的愛與和諧之上，也表達了作者從兒童的角度出發(fā)，渴望建立起一個兒童主宰的世界，向往和平、自由與友好?？偠灾徽撛趧?chuàng)作主題還是情節(jié)設(shè)置上來說，羅爾德·達爾的《女巫》都是一部在兒童成長歷程中值得閱讀的精彩讀物。

[1]韋葦.外國兒童文學發(fā)展史[M].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2007.

[2]沈壯娟，高月峰.試析西方恐怖美學研究的三個維度[J].山東社會科學，2006(5).

[3]吳敏.論“女巫”在童話中的存在價值[J].內(nèi)江師范學院學報，2008(S1).

[4]羅爾德·達爾.女巫[M].任溶溶，譯.濟南：明天出版社，2004.

[5]李艷.恐怖審美范疇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6]GELDER K. The horror reader [C].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2000.

[7]王泉根.論兒童文學審美創(chuàng)造中的藝術(shù)真實、藝術(shù)形象、藝術(shù)視角[J].理論與創(chuàng)作，2010(1).

(責任編輯：孫希國)

Terror Aesthetics inTheWitches

WANG Jing-xian

(CollegeofChineseLanguageandLiterature,NorthwestNormalUniversity,Lanzhou730070，China)

TheWitchesis a fairy tale full of fantasy and horror written by Roald Dahl. By means of detail and psychological description, the author creates a horrific atmosphere by which to make the readers feel the ups and downs of the plots. The novel presents a typical characteristic of horror aesthetics. In the process of experiencing the horror, children’ mind can be purified and their negative emotions are released.

TheWitches; horror; horror aesthetics; children’s literature; emotion

10.14168/j.issn.1672-8572.2017.01.24

2016-12-18

王婧嫻(1992—)，女，山東濟寧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

I106.4

A

1672-8572(2017)01-012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