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帥飛,曾 偉
(中國地質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有限理性”官員對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的影響研究
陳帥飛,曾 偉
(中國地質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相較于“完全理性”的“經濟人”而言,地方官員更接近于“有限理性”的“社會人”。相較于“最大”或“最優(yōu)”的結果而言,地方官員更傾向于追求“滿意”的結果,其對于“滿意”標準的判斷和選擇會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地方官員的“有限理性”是導致和影響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的重要因素,探討地方官員“有限理性”形成的原因以及“有限理性”地方官員在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中產生的作用,對于理解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可以提供不同的思路。同時基于“有限理性”地方官員對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的影響提出治理對策,以助減少我國地方政府間惡性競爭的發(fā)生。
有限理性;地方官員;地方政府間競爭
(一)研究背景
地方政府是指中央政府為治理國家一部分地域或部分地域某些社會事務而依法設置的政府單位[1]。政府間關系也稱府際關系,是指中央政府與各級地方政府之間縱橫交錯的網絡關系,它既包括縱向的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各級地方政府之間的關系,也包括同級地方政府之間以及不存在行政隸屬關系的非同級地方政府之間的關系[2]。地方政府間競爭作為府際關系的一種類型,是指地方政府在政府利益的驅動下,展開的對流動性稀缺資源直接或間接的競爭,以及由此而形成的網絡化關系[3]。
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1994年“分稅制”改革后,我國地方政府間的競爭愈發(fā)激烈。我國是由若干行政區(qū)域或自治區(qū)域組成的統(tǒng)一主權國家,國家中中央權力機關掌握著主要的和統(tǒng)一的政治權力,并統(tǒng)轄著地方權力。地方權力與中央權力之間是服從與被服從的關系[4],即單一制國家。通常情況下,單一制國家的各級地方政府服從于中央政府并對其負責,它們之間不應存在競爭,可實際上我國地方政府間普遍存在著競爭。許多學者對于影響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的因素進行過探討,相關研究中兩個最具有代表性的觀點是“地方官員晉升錦標賽”和“經濟聯(lián)邦主義”。
“地方官員晉升錦標賽”是指上級政府對多個下級政府部門的行政長官設計的一種晉升競賽,競賽的優(yōu)勝者將獲得晉升,而競賽標準由上級政府決定,它可以是GDP增長率,也可以是其它可度量的指標[5]。以周黎安為代表的一批學者從地方政府間標尺競爭和地方官員晉升博弈的角度出發(fā),認為地方官員們?yōu)榱双@得職位升遷而進行的競爭對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產生了巨大的影響。然而,盡管提出了“省級官員的升遷概率與省區(qū)GDP的增長率呈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地方政府官員熱衷于GDP和相關經濟指標的排名”等證據(jù),但該觀點將經濟發(fā)展等可度量的指標作為我國地方官員晉升的決定性因素是與實際不相符的。我國地方官員的晉升與一系列復雜的政治、人事因素密切相關,官方更是明確“德才兼?zhèn)?、以德為先”是干部選拔的第一原則。楊其靜[6]、馮蕓[7]等學者通過研究表明:我國地方官員的晉升并不存在受某些指標決定的“晉升競標賽”,其更接近于受某些指標影響的“晉升資格賽”。因而“地方官員晉升錦標賽”雖然是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的重要影響因素,但不足以成為決定性的因素。
“財政聯(lián)邦主義”是指多級政府間進行財政職能分工的體制或原則。在政治上是單一制的國家,在財政上同樣有可能是聯(lián)邦主義的[8]。隨著1994年“分稅制”改革后我國地方政府擁有了相對穩(wěn)定的財稅分權,加之擁有了部分公共職能的事實自由處置權,地方政府往往傾向于采取公司化的地方經營管理模式,這種具有中國特色的經濟分權模式是“財政聯(lián)邦主義”一種中國化的特殊版本,即“經濟聯(lián)邦主義”。 錢穎一、周業(yè)安[9][10]等學者從經濟分權的研究視角出發(fā),認為在“經濟聯(lián)邦主義”的背景下,地方政府為了吸引投資、技術、人才等發(fā)展資源“用腳投票”而開展競爭。但我國地方官員的評價并不以地方經濟發(fā)展指標作為決定因素,地方發(fā)展所獲得的收益理論上不能直接惠及地方官員個體。就算地方政府獲得了一定的財稅、行政等領域的分權,卻也無法有效解釋地方政府間開展競爭的動因。
(二)地方官員對地方政府間競爭的影響
地方官員作為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的實際參與者,地方官員自身的特質擁有對地方政府間競爭產生影響的能力。通過對地方官員自身因素的探討,分析其對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所產生的影響是一種可行的研究思路。需要強調的是,考慮到地方政府間競爭過程中不同官員所起到的作用有較大差異,文中探討的地方官員主要是指我國各級地方政府的行政首長或是其他在地方政府間競爭中起主導作用的地方官員。
地方官員是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的實際決策者和操作者,其通常出于某種壓力或目的而開展競爭活動。在這一過程中,地方官員是以怎樣的思維方式進行判斷和選擇是值得探討的課題。
(一)“有限理性”的提出
亞當·斯密在《國富論》中提出了“經濟人”的假說,認為人是具有完全理性的,會在行動時做出讓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選擇。但“經濟人”假說是建立在一系列假設成立的前提下的,其主要適用于經濟學領域的研究。基于“經濟人”假說的局限性,“有限理性”理論應運而生。“有限理性”理論是由阿羅率先提出并由赫伯特·西蒙等人完善的,“有限理性”理論認為:人的理性是處于完全理性和完全非理性之間的一種有限理性,人們在決定過程中尋找的并非是“最大”或“最優(yōu)”的標準,而只是“滿意”的標準[11]。
作為公職人員的地方官員,其“完全理性”應以追求公共利益的“最大”或“最優(yōu)”為判斷和選擇的追求目標。但由于受到個人因素和環(huán)境因素的影響,地方官員在判斷和選擇時會考慮公共利益之外的得失,以個人主觀“滿意”的實現(xiàn)作為追求的目標,進而形成了“有限理性”。因此,地方官員相較于“完全理性”的“經濟人”而言更接近于“有限理性”的“社會人”。
(二)地方官員“有限理性”的形成
不同地方官員的思想、能力、性格等影響“理性”形成的個人因素通常是存在差異的,而政府體制、人事制度等影響“理性”形成的環(huán)境因素則具有一定的普遍共性。個人因素雖對地方官員“有限理性”的形成有重要影響,但環(huán)境因素才是導致地方官員“有限理性”形成的決定性因素。
1.“有限理性”形成的個人因素
地方官員的個人因素是影響地方官員“有限理性”形成的重要因素。王滬寧、竺乾威[12]在《行政學導論》一書中認為行政人員的行政行為受能力、性格、氣質的影響;張永桃[13]在《行政學》一書中認為行政領導的素質包括:思想素質、政治素質、業(yè)務素質、組織領導能力和管理能力。通過對學界關于行政人員個人因素的相關指標體系進行適當?shù)臍w納后,可以將影響地方官員“有限理性”形成的個人因素分為以下四個方面。
(1)思想品質
地方官員的思想品質涉及到其人生觀、價值觀等方面。思想品質優(yōu)秀的地方官員通??粗毓怖娴木S護,但容易忽略對各方利益的協(xié)調。而自私狹隘、貪功好利的地方官員傾向于片面追求所處部門、地區(qū)的利益或自身利益的滿足。
(2)業(yè)務能力
地方官員的業(yè)務能力包括組織能力、決策能力、交流能力等方面,其影響到地方官員完成工作的效率和質量。業(yè)務能力優(yōu)秀的地方官員分析解決問題的能力較高,但容易拘泥于過去成功的經驗。而業(yè)務能力較差的地方官員處理問題能力較低,判斷和選擇時容易出現(xiàn)失誤。
(3)性格偏好
地方官員的性格偏好會對其選擇方式和喜惡傾向產生影響。性格隨和、冷靜的地方官員能夠較好地面對遇到的問題,但容易受到社會人際游說的影響。而性格狹隘、沖動的地方官員在面對問題時易于急功近利、逞兇斗狠,看重對短期利益和局部利益的追求。
(4)職業(yè)期望
地方官員的職業(yè)期望對其在工作中的行為有很大的引導作用。職業(yè)發(fā)展期望較為穩(wěn)健的地方官員傾向于穩(wěn)妥的依法依規(guī)處理問題,但判斷也容易趨向于保守。而職業(yè)發(fā)展期望較為激進的地方官員面對問題時傾向于盲目追求晉升機遇,積極撈取政績卻輕視對公共利益的維護。
2.“有限理性”形成的環(huán)境因素
外部環(huán)境因素是影響地方官員“有限理性”形成的決定性因素。陳振明[2]在《公共管理學》一書中認為影響公共組織的環(huán)境因素包括政治環(huán)境、經濟環(huán)境、文化環(huán)境和技術環(huán)境;王浦劬[4]在《政治學基礎》一書中認為影響政治心理形成的客觀因素包括物質環(huán)境、社會關系環(huán)境、政治制度環(huán)境和思想文化環(huán)境。通過對學界相關理論的梳理,就外部環(huán)境因素而言,我國地方官員“有限理性”的形成主要受到以下四個方面因素的影響。
(1)政府體制
我國政府實行的是層級組織結構,地方政府由中央或上級政府任命產生,服從其指揮,對其負責,其隸屬關系就表現(xiàn)為上下級之間的領導與被領導,指揮與被指揮的關系[1]。層級制使得地方政府的人事權、財政權、審批權等諸多權力都受到中央或上級政府的強力管控,地方發(fā)展資源的獲取大多需要通過中央或上級政府的許可。地方官員為了促進任職地區(qū)的發(fā)展,在判斷和選擇時就算明知所做并不會得到最好的結果,仍常會無奈地迎合上級政府的意圖以期獲得所需的發(fā)展資源。即受到政府體制的影響放棄了最優(yōu)的結果而妥協(xié)選擇了相對“滿意”的結果,進而導致“有限理性”的形成。
(2)人事制度
我國公務員人事制度受到政府層級組織結構的影響,地方官員們的考核和晉升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上級政府的評價和決定。而上級政府考察地方官員的重要依據(jù)是以GDP為代表的政績,以及上級政府對地方官員的主觀評價。因而不論是為了保住工作職位,還是為了獲得職務晉升的機會,地方官員們受人事制度的制約不得不在判斷和選擇時充分考慮上級政府的偏好。當工作中優(yōu)先考慮的因素由任職地的公共利益轉變?yōu)樯霞壵钠脮r,地方官員自然也就形成了有限的“理性”。
(3)社會關系
從基礎設施建設、人才技術引進到政府招商引資等領域,我國地方政府常采取公司化經營的地方管理模式。政府對地方經濟的強力干預雖有利于當?shù)亟洕目焖侔l(fā)展,但也使得地方官員與當?shù)乩嫒后w間建立了密切的聯(lián)系。我國有悠久的人情社會傳統(tǒng),地方官員又通常具有良好的社交能力和較高的社交欲望。這些因素的疊加使得地方官員在工作中易于受到社會關系的影響。地方官員作為社會中的一員,其多少需要顧及社會人際關系,因而地方官員的朋友、同事及他們所代表的利益群體具有對地方官員的判斷和選擇產生影響的能力。若地方官員不能做到公私分明,反視友人的利益高于公共利益,其“有限理性”也就形成了。
(4)輿論壓力
我國政府對于社會穩(wěn)定的維持十分看重,地方官員若維穩(wěn)不力導致群體性事件發(fā)生,事后常會受到上級政府嚴肅的追究。隨著網絡通訊、新聞媒體等信息傳播渠道日益發(fā)達,社會輿論的導向作用變得更易誘發(fā)群體性事件,輿論壓力已然是影響地方官員判斷和選擇的重要因素。不論是自然形成的社會輿論,還是別有用心的鼓動造謠,其在工作層面都會給予地方官員巨大的生存壓力。當?shù)胤焦賳T在判斷和選擇時迫于輿論壓力做出妥協(xié),其價值取向很可能會受到輿論發(fā)出群體的裹挾,進而導致“有限理性”的形成。
(三)“有限理性”地方官員的普遍性
各級地方官員大多不能以“絕對理性”在各項工作事務的判斷和選擇中堅持追求公共利益的最大化或最優(yōu)化,因而“有限理性”地方官員的存在是具有普遍性的。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中普遍存在著“有限理性”的地方官員參與其中,而這種“有限理性”是導致和影響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的重要因素。
地方官員的“有限理性”是導致和影響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的重要因素,而不同特質的地方官員對地方政府間競爭的影響方式也是不同的。學界關于官員類型的劃分有許多不同的方式,比如:就行政治理模式而言可分為統(tǒng)治型、管理型和服務型;就職位類別而言可分為綜合管理型、專業(yè)技術型和行政執(zhí)法型。結合前文所述,根據(jù)導致地方官員“有限理性”形成的主要誘因的不同,可以將“有限理性”地方官員分為以下四種類型。
(一)“制度驅使型”地方官員
“制度驅使型”地方官員對于我國的政府層級結構體制、官員晉升制度等體制制度較為看重,這類地方官員期待取得職業(yè)生涯的成功,熱衷于謀求職位的晉升,其關于“滿意”標準的判斷傾向于對我國相關制度的積極迎合,猶如受到制度的驅使一般開展活動。
“制度驅使型”地方官員為了能夠從中央或上級政府處獲得更多的發(fā)展資源以取得政績,也為了在與同級地方政府間的競爭中脫穎而出以提高提拔的可能,通常積極地開展競爭,各項工作都以獲取政績作為優(yōu)先考慮的目標。這類地方官員盲目地追求個人政績的這種選擇傾向是引發(fā)和加劇地方政府間競爭的重要因素。比如,汽車、裝備制造等產業(yè)是能對一地GDP做出巨大貢獻的支柱性產業(yè),而地方GDP是考核地方官員政績的重要指標。“制度驅使型”地方官員常傾向于通過地方保護主義等惡性競爭的手段確保當?shù)刂е援a業(yè)的發(fā)展,從而贏得較好的績效考核成績以爭取晉升,但這種做法常會引發(fā)和加劇地方政府間的競爭。
(二)“責任驅使型”地方官員
“責任驅使型”地方官員較為重視自身所承擔的工作責任,這類地方官員通常會忠實地履行職責并全力避免犯錯,其“滿意”標準的判定是以完成好本職工作、避免問責風險為優(yōu)先考慮因素的,其判斷和選擇的方式雖穩(wěn)妥卻也易趨向保守。
我國的地方企業(yè)和民眾對于政府施加影響的途徑較為有限,在自身利益受到損害時常會采取上訪、集會等較為激烈的方式對地方官員施加壓力,要求地方官員運用政府權力維護自身的利益?!柏熑悟屖剐汀钡胤焦賳T通常優(yōu)先考慮維護地方的穩(wěn)定以降低自身的問責風險,常會酌情滿足當?shù)乩嫒后w的要求。但利用政府權力強制干預與異地企業(yè)或民眾間的矛盾,在平息當?shù)厥聭B(tài)的同時往往損害了異地利益群體的利益,易于導致地方政府間競爭甚至是惡性競爭的發(fā)生和加劇。 近幾年在我國湖北、湖南、四川等地上演的高鐵爭奪戰(zhàn)就是典型的例子。高鐵站點的設立往往伴隨著一系列與當?shù)仄髽I(yè)、民眾密切相關的經濟利益,因而當?shù)仄髽I(yè)、民眾運用了示威、集會等較為激烈的方式對地方官員施加壓力,要求其發(fā)起競爭以贏得高鐵站點在當?shù)氐穆鋺?。當?shù)毓賳T為了維持社會的穩(wěn)定以規(guī)避問責風險,只得投身于與異地地方政府的競爭,其中不乏優(yōu)惠政策競爭、私下利益輸送等惡性競爭方式。
(三)“利益驅使型”地方官員
“利益驅使型”地方官員對于直觀的收益較為看重,其“滿意”標準的判斷傾向于對個人利益的追求。這類地方官員易于受到各種利益的誘惑和趨使,進而做出選擇并采取行動,其“滿意”標準的判定是以是否獲得利益以及獲得利益的多少作為關鍵衡量因素的。
“利益驅使型”地方官員在面對他人提供的利益誘惑時,通常視個人收益高于當?shù)毓怖妫瑑A向于運用擁有的權力進行“尋租”交易。當需要進行地方政府間競爭才能實現(xiàn)他人的訴求,而所許諾的回報又很豐厚時,這類地方官員便可能開展地方政府間競爭甚至是惡性競爭以謀取私利。比如,我國絕大部分地方的納稅大戶多為當?shù)仄髽I(yè),它們?yōu)榱似髽I(yè)發(fā)展的需要,會考慮與地方官員進行交易,要求其通過地方保護主義等手段幫助企業(yè)打擊異地的競爭對手并許以回報?!袄骝屖剐汀钡胤焦賳T為了獲得企業(yè)提供的豐厚回報,便可能選擇進行地方政府間競爭甚至是惡性競爭。
(四)“人際驅使型”地方官員
“人際驅使型”地方官員對于良好的人際關系較為重視,看重個人在當?shù)氐娜司壓吐曂?,追求并享受良好人際關系帶給其的滿足感。這類地方官員對于“滿意”標準的判斷,會將與他人良好人際關系的建立和維持作為重要的因素,社會人情關系會對其行為產生很大的影響。
“人際驅使型”地方官員在任職地通常有著豐富的社會人際關系,受到社會人際圈的影響,加之當?shù)孛襟w的宣傳造勢,這類地方官員會積極考慮滿足當?shù)刂髁鬏浾摰囊恍┖袈曇跃S護自己在當?shù)亓己玫娜司壓吐曂?。即便有些要求是不合理的并會導致地方政府間矛盾的產生,這類地方官員仍可能采取行動,進而導致地方政府間競爭甚至是惡性競爭的發(fā)生和加劇。以荊州、荊門兩地的“高鐵爭奪戰(zhàn)”為例,荊州民眾認為應該在當?shù)卦O立站點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在1983年之前荊門市只是荊州的一個下屬市,就區(qū)域和歷史地位而言理應在荊州市設立高鐵站點。由于這種輿論呼聲在荊州當?shù)赜兄鴱V泛的社會認同,難免會影響到當?shù)亍叭穗H驅使型”地方官員的認識判斷。從部分當?shù)毓賳T接受采訪時表現(xiàn)出的“大義凜然”的態(tài)度看,這種輿論呼聲已然是鼓動其發(fā)起地方政府間競爭的重要因素。
結合前文關于地方官員“有限理性”形成的原因以及“有限理性”地方官員對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產生的影響的分析,下文將提出幾條治理對策,以助減少我國地方政府間惡性競爭的發(fā)生。
(一)轉變地方政府職能定位
地方官員的“有限理性”能夠對地方政府間競爭產生較大的影響,根本原因在于我國地方政府職能的定位存在偏差。政府職能定位應由管治型政府向服務型政府轉變,對于適合由市場和社會自行管理的領域要主動放手,地方官員不應只是社會的管理者,更應該是社會公共服務的提供者。
要改變地方官員在許多公共事務中既是“裁判員”又是“參賽者”的局面,規(guī)范地方官員參與公共事務的方式。通過法律和制度的規(guī)范,減小地方政府工作中“人治”的空間,鼓勵地方政府對于公共利益的追求和維護,從而在調整地方官員工作職能的同時,也能夠引導地方政府間的競爭行為逐步趨于規(guī)范,減少地方政府間惡性競爭的發(fā)生。
(二)加快我國行政體制改革
加快我國行政體制改革的步伐,下放和調整部分人事權、財稅權、審批權等權力依法委予地方政府行使,這樣既能提高地方官員的工作積極性,又能減少地方政府間惡性競爭的動因。中央或上級政府在分配發(fā)展資源時要做到公平、公開,避免地方政府間為爭奪發(fā)展資源而發(fā)起惡性競爭。
明確各級地方政府的“權力清單”和“責任清單”,嚴禁地方政府在未依法獲得授權的情況下行使“權力清單”所列以外的任何權力,嚴令地方政府保質保量履行“責任清單”所列的全部責任。在上述基礎上,明確地方政府間競爭過程中可以進行競爭與不可進行競爭的范圍,進而有效減少地方政府間惡性競爭的發(fā)生。
(三)完善官員責任追究制度
完善地方官員的責任追究制度,通過責任追究的導向作用使得地方官員在對中央和上級政府負責的同時,更加重視對任職地當?shù)毓怖娴木S護,引導地方官員合理、適當?shù)亻_展地方政府間競爭并自覺抵制地方政府間的惡性競爭。
對于地方官員工作中出現(xiàn)的問題要客觀、科學地分析,明確各項責任的歸屬,減少地方官員不必要的壓力。在群體性事件中維護地方官員的合法權益而非盲目問責,避免地方官員為規(guī)避問責風險而被當?shù)仄髽I(yè)、民眾施加的壓力所裹挾,這也有利于減少地方政府間惡性競爭的發(fā)生。
(四)改進官員績效考核制度
改進地方官員的績效考核制度,合理設定各項考核指標的績效比重并予以公示,讓地方官員的人事晉升制度更為科學、公開。合理的人事晉升制度能夠引導地方官員樹立正確的政績觀,減少為獲得個人晉升機會而開展的地方政府間競爭。
對于地方官員通過開展地方政府間競爭所獲得的政績,要在考量其為地方官員任職地所獲公共收益的同時,考量其競爭行為給予其它地方公共利益的損害。通過績效考核空間維度的拓展,有效減少此消彼長式的地方政府間惡性競爭。
地方官員的“有限理性”是導致和影響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的重要因素,將地方官員視為“有限理性”的“社會人”,分析其“有限理性”的成因以及對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產生的影響是研究我國地方政府間競爭的一種思路。轉變地方政府職能定位、加快我國行政體制改革、完善官員責任追究制度、改進官員績效考核制度有利于減小地方官員的“有限理性”對地方政府間競爭產生的負面影響,進而減少我國地方政府間惡性競爭的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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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胡喬)
中國地質大學(武漢)公共管理學院科技創(chuàng)新活動孵化基金項目
2017—01—07
陳帥飛,中國地質大學(武漢)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廈門大學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中心研究人員,主要研究方向:地方政府管理;曾偉,中國地質大學(武漢)公共管理學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地方政府管理。
D630
A
2096- 3130(2017)03-0073- 05
10.3969/j.issn.2096-3130.2017.03.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