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慧琪

(安徽廣播電視臺,安徽 合肥 230066)

《時務報》誕生與近代政治權(quán)勢的利益紛爭*

方慧琪

(安徽廣播電視臺,安徽 合肥 230066)

從《時務報》誕生入手，通過梳理其與維新思潮的關系及內(nèi)部派系情形，分析其誕生的社會、政治及文化背景，再現(xiàn)其誕生的具體過程。著重剖析以汪康年為代表的洋務派、以梁啟超為代表的維新派和以黃遵憲為代表的進步士紳的活動及三者之間的關系，深入認識《時務報》創(chuàng)辦之初報紙與近代政治利益集團的深層復雜糾葛。

時務報；近代政治權(quán)勢；利益紛爭

十九世紀末的中國,處在一個動蕩的年代,清政府奉行的閉關鎖國政策造成國力日漸衰弱,與世界強國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國內(nèi)要求變法維新的呼聲越來越高①《吁請修備儲才折》,詳見《張之洞全集》,河北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很多進步的官紳認為報紙能“論列內(nèi)外事情,以啟人之智慧”,“政論改革,新聞論說頗感動人心”②《日本國志·學術(shù)志一》卷三十二,黃遵憲著,吳振清,徐勇,王家祥點校整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知古知今,益人智慧,莫如新聞”,紛紛創(chuàng)辦學會和報刊,宣傳自己的政治理想,發(fā)揮新聞報刊在傳播新思想、制造社會輿論、啟迪民智、聯(lián)合知識群體等方面的巨大作用。一時間，很多政論性的報刊應運而生,主要有北京的《強學報》、天津的《國聞報》、澳門的《知新報》等。其中,頗有代表性的就是創(chuàng)辦于1896年的《時務報》。

一、 變法維新思潮與《時務報》的誕生

1894年6月30日,中日兩國宣戰(zhàn),甲午戰(zhàn)爭爆發(fā),最后以中國戰(zhàn)敗告終。1895年3月23日,經(jīng)清政府同意,李鴻章代表清政府在《馬關條約》上簽字。這是近代中國最不平等的條約之一,割臺灣、賠巨款、開商埠、片面最惠國待遇等恥辱條款令舉國震驚。危機之下，愛國志士們更為緊迫地尋求救國良方，一時間對于外國先進思想、科學方法的需要大增,要求有能“廣譯五洲近事,詳錄各省新政,博搜交涉要案”的橋梁,于是有《時務報》之設。③“任公事略”,汪頌谷,《近代中國史料叢刊》,沈云龍主編,文海出版社，1966年版。

當時的中國,雖然有一些日報,但是雜志很少。據(jù)曾虛白的《中國新聞史》記載,“當時中國已有幾家日報,但雜志除了月出一冊的《萬國公報》外,則不多見?！稌r務報》出,因為文體新穎,議論聳動,所以很快便風靡海內(nèi),全國趨之,若飲狂泉”④《中國新聞史》,曾虛白,臺灣三民書局，1989年版。。汪頌谷記《任公事略》中也說“丙申七月,創(chuàng)設時務報館。是年吾國尚有日報無雜志,有之,則為廣學會月出一冊之《萬國公報》”?！稌r務報》的創(chuàng)辦，可以說在當時國內(nèi)處于領先的地位,彌補了報刊的不足。

彼時中國的各類報刊大多依附教會或依附洋人,缺乏真正意義上的國人自辦報刊。據(jù)《中國近代報刊名錄》統(tǒng)計,從1827年中國境內(nèi)第一張中文報紙誕生以來,到1894年年底,68年間總計出現(xiàn)過近百家中文報刊,每年新創(chuàng)報刊數(shù)目至多不超過八家。這百家中,五十余家屬于教會所辦,外國商人所辦二十余家,中國商辦報刊只有十余家。到1894年年底,這十余家中,至少五家已經(jīng)?？?上海只余《新聞報》《新聞報館畫報》；而這兩份報刊雖由華商聯(lián)合組辦,但以英人為總董,不能算是純粹的國人商辦報刊。*史和、姚福申、葉翠娣編,《中國近代報刊名錄》,福建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而《時務報》無論是資金還是人員都“系中國紳宦主持,不假外人”*《鄂督張傷行全省官銷<時務報>札》,《時務報》第六冊,1896年9月27日。，這在當時無疑具有特殊的意義。

催生《時務報》誕生的最直接的肇因，是因為中日甲午戰(zhàn)爭中上海報刊對戰(zhàn)事的錯誤報道很多,時人記載“光緒二十年甲午……自六月后中日釁起……顧軍前奏報既諱敗為勝,態(tài)為欺周,而上海報紙復又迎合時趣,附會神怪,妄誕不經(jīng),無一可信,既足混淆聽聞,復且騰笑海外”，當時的仁人志士欲以此為戒,投身于新聞事業(yè)。輿論的混亂,促使汪康年等文化精英從事報業(yè)。*《汪攘卿先生傳記·遺文》,汪治年著,文海出版社，1961-1973年版。

1896年1月20日(光緒二十一年乙未十二月六日),清廷上諭查封京師強學會,張之洞隨即關閉上海強學會和《強學報》,并派自己的幕僚汪康年為“接收大員”,負責接收強學會余款,并收拾殘局。汪康年此前一直在上海、湖北幾地奔波,籌劃創(chuàng)辦中國公會和譯報,并初有計劃后因與之宗旨類似的強學會與《強學報》的開辦而暫停,汪康年趁來上海善后之機,想按原有計劃,重新在上海立會辦報。這個想法與當時“憤學會之停散,謀再振之,亦以報館為倡始”*《創(chuàng)辦<時務報>源委記》,梁啟超,《申報》1898年8月28日、8月29日。的黃遵憲等人不謀而合,他們共同商議在上海重新創(chuàng)辦一份報紙,以“廣譯五州近事、詳錄各省新政、博搜交涉要案、旁載政治學藝要書”,也就是后來著名的《時務報》。2、3月間,在京“閑住”*“吳樵來書”,《汪康年師友書札》,上海圖書館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叭諄磴钡牧簡⒊?認為辦報一事“甚善,中國命脈所系也”。他頻頻通過吳樵等人向汪康年表達“意欲到滬助公”之意,請求汪康年或允他來上海協(xié)助辦報,或為梁“在鄂譯書局覓一事”,請汪康年看“何途為佳,代其酌定”。4月初,梁啟超也在給汪康年的信中表示,報館之事“若能成之,弟當惟命所適”,請汪康年等人“君必待我”。4、5月間,梁啟超應邀抵滬。5月底6月初,時務報館掛牌。6月5日,報館的另兩位創(chuàng)始人吳德瀟、吳樵父子來到上海。6、7月間,汪康年、黃遵憲、梁啟超、吳氏父子以及鄒凌瀚反復商議后,制定了由五人聯(lián)合署名的“創(chuàng)辦公啟”,并散發(fā)給同志友人，并以強學會余款以及向各方募捐所得為開辦資金。是年8月9日,《時務報》第一期正式刊出。

二、《時務報》的內(nèi)部派系及其紛爭

《時務報》的核心是總理與主筆,“時務報初開時,先生*即汪康年,作者按。為總理,梁卓如君*即梁啟超,作者按。為主筆”。報館的主筆并不只由梁啟超一人擔任,“梁君因事繁不能按期撰文,乃延順德麥孺博君孟華為輔佐,其后則三水徐君勉君勤,繼之歸善歐云樵君矩甲,又繼之先時亦嘗延余杭章太炎君炳麟,后以與梁君意見不合遂自行告退”。章炳麟、麥孟華、徐勤與歐矩甲四人分別與梁啟超共同擔任報館主筆,這些主筆先后離開,報館沒有再延請其他主筆,部分論說是由報館經(jīng)理汪康年執(zhí)筆。

《時務報》的英文翻譯開始由張坤德?lián)?“后張君改就擔文律師之聘,不能兼顧”,又改聘李維格,沒多久,“李君應湖南時務學堂之聘與梁君同時去館”,李維格走后,英文翻譯由曾廣栓繼任。法文翻譯初由郭家驥擔任,因郭“為館外譯員。不能常有譯稿”,后又聘請潘士裘,專譯法文報刊。俄文翻譯由劉崇惠,李家鰲擔任。日文翻譯則一直由古城貞吉擔任。

除了總理、主筆和翻譯,《時務報》中還有很多其他的工作人員:梁啟勛*梁啟超之弟,作者按。“司潤飾兼排版”;黃春芳負責“聯(lián)絡各報”,后由戴愷君接任*“王國維致許同藺書”,《王國維全集·書信》,吳澤主編,中華書局，1984年版。;汪治年*汪康年之弟,作者按。“專司?？奔婕盎椤?；祝秉綱負責報館刊印書籍的校對;許家惺為報館書記,1898年由王國維接任;汪康年的世叔陳鼎任編修;張美詡,兼任外文校對;魏允恭,擔任曾廣輕的筆述,后由陳鼎之弟繼任。

圍繞主筆及員工各自的資源和利益取向,《時務報》中存在的幾種派系力量此消彼長,對《時務報》的發(fā)展及對輿論的建構(gòu)等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一)以汪康年為代表張之洞幕后掌控的洋務派

汪康年(1860-1911),原名瀕年,字攘卿,號毅伯,浙江錢塘人,1889年中舉人。1890年汪康年參加會試落榜后,經(jīng)李文田推薦*內(nèi)閣學士兼禮部右侍郎,曾擔任殿試讀卷大臣。,投奔“愛才為近日封疆之冠”的張之洞,成為張之洞幕府一員。

張之洞是近代中國著名的洋務派首領之一,出身翰苑清流,歷任封疆大吏,是當時中國握有實權(quán)的地方大員之一。中日甲午戰(zhàn)爭期間,張之洞奉命署理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興辦洋務,積極籌備戰(zhàn)守。甲午戰(zhàn)敗后,張之洞上《吁請修備儲才折》,呼吁皇帝“存堅強不屈之心,勵臥薪嘗膽之志,廣求忠直之言,博采救時之策”。維新志士譚嗣同稱:“今之衷衷諸公,尤能力顧大局,不分畛域,又通權(quán)達變,講求實濟者,要惟張香帥一人”*《譚嗣同全集》,蔡商思,方行編,中華書局，1981年版。。梁啟超則認為“張香帥,今世之大賢也”。雖然張之洞崇尚西方科學技術(shù),積極辦洋務,受到當時維新派人士的推崇;但他還是一個封建主義色彩濃厚的官僚,恪守封建綱常,提倡“中體西用”。例如張之洞不同意康有為的孔子改制理論,后又以不同意用孔子紀年為由關閉上海強學會,并在維新變法高潮時期撰寫《勸學篇》,與康梁維新派劃清界限。張一面宣傳變法維新,一面鼓吹忠君衛(wèi)道，提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思想,對張氏幕府中人影響很大。汪康年入幕之初,以幕府參事名義擔任張之洞兩個孫子的家庭教師,1890年底被張之洞調(diào)入湖北志局任分校,后又出任兩湖書院史學齋分教。1893年湖北自強學堂成立后,汪康年又在該學堂負責編輯《洋務輯要》。幕府生涯中，汪康年與張之洞結(jié)下了深厚的賓主之誼,家人也感慨“南皮之于兄,不得謂非知己也”。

汪康年在張之洞幕府任職期間,廣泛接觸了諸多同在張幕的學者名流,如辜鴻鳴、梁鼎芬等,開闊了眼界。同時,思想上也受到張之洞“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影響,如在起草的《中國公會章程》中,就規(guī)定該公會須講明孔圣之教以端心術(shù),以守圣教為主。張之洞對汪康年的影響一直持續(xù)到《時務報》期間。張之洞也很看重汪康年。1896年京師強學會被封后,起初張之洞讓汪康年出面去上海收拾殘局,后張之洞接到朝廷的調(diào)令,讓張之洞從外地回湖廣總督的原任,此時張之洞又希望汪康年離開上海,跟隨他回湖北工作,在遭到一心在上海辦報的汪康年的婉拒后,曾感嘆:“鄂地狹小,不足容高賢”。即使汪康年的拒絕讓張之洞頗為不悅,但是他后來還是給予了汪康年很多的支持,如汪康年初到上海經(jīng)濟拮據(jù),張之洞讓他兼辦湖北譯書局事務,在上海采買譯述,借此補貼家用。

汪康年留在上海一心辦報,也非常注重與張之洞之間的關系。創(chuàng)報之初,為了得到張之洞的支持,汪康年專程去湖北游說張之洞。1896年8月《時務報》在上海創(chuàng)刊后,汪康年又連續(xù)去湖北拜會張之洞。可見,在汪康年心目中,獲得張之洞這樣封疆大吏的支持對《時務報》的發(fā)展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報館的其他創(chuàng)始人也認為“即使報館大定后,鄂局亦似不宜冷落”。足見張之洞的影響力。

這樣的運作也收到了很多實際的效果,《時務報》發(fā)行不久,張之洞便下令以官銷的辦法在湖北推廣《時務報》,并且給予《時務報》很高的評價,認為該報“識見正大,議論切要,足以增廣見聞,激發(fā)志氣,……實為中國創(chuàng)始第一種有益之報”在湖北的帶頭作用下,浙江、安徽、江蘇等省區(qū)也逐漸以官銷的辦法推行《時務報》,使得《時務報》在“數(shù)月之間,銷行至萬余份,為中國有報以來所未有,舉國趨之,如飲狂泉”*《梁啟超年譜長編》,丁文江,趙豐田編,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在《時務報》改官報紛爭中,也正是以來張之洞豐富的政治經(jīng)驗,汪康年才最終化險為夷”*本文前面有具體論述。。

除了汪康年,《時務報》主要工作人員中有很多都曾經(jīng)先后在張之洞幕府中任事*黎仁凱著,《張之洞幕府》,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5年版。,其中,報館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黃遵憲曾在1894-1895年在張之洞幕中,任金陵洋務局總辦。另兩位創(chuàng)始人吳氏父子,吳樵1896年入幕,在湖北譯書局任職。其父吳德瀟于1898年在張之洞幕中,在經(jīng)心書院任職,主筆之一章炳麟1898年在張之洞幕中主辦《正學報》,李維格曾在1898-1904年間,在張之洞幕中任翻譯委員,漢陽鐵廠總辦。另外,還有一批沒有在《時務報》任職,但是一直密切關注《時務報》的發(fā)展,且對總理汪康年很有影響的人也在張之洞的幕府中,如梁鼎芬、夏曾佑、鄒代鈞等人,張之洞也常常通過這些幕僚向汪康年傳達自己的意見。

張之洞幕府勢力在《時務報》報館中人脈眾多,尤其對總理汪康年從事業(yè)上、生活上、思想上都有很大的影響,以汪康年為代表的張派是《時務報》中很突出的一股勢力。

(二)以梁啟超為代表的維新派

梁啟超,字卓如,號任公,廣東新會人。十七歲中舉,“以少年科第,且于時流所推重之訓詁詞章學,頗有所知,轍沾沾自喜”*“三十自述”,《飲冰室合集》,梁啟超著,中華書局，1989年版。,十八歲經(jīng)人引薦認識康有為后,被康氏“以大海潮音,作獅子吼,取其所挾持之數(shù)百年無用舊學更端駁話,悉舉而摧陷廓清之”,大受震動,拜入康有為門下,自稱“生平知有學自茲始”。

梁啟超協(xié)助康有為開設“萬木草堂”，在北京一起為“公車上書”奔走,逐漸從一名普通的中國傳統(tǒng)知識分子變成了尋求維新變法道路的改革志士,同時,在思想上也很受乃師康有為的影響,康有為借公羊今文經(jīng)學的形式,建設了一套相對完整的“復原孔教”的理論框架,當時的講學也多圍繞著這一中心展開,這使得當時年輕的梁啟超在聽完康有為的講學后眼前一亮,與自己以往所學相比,猶如“冷水澆背,當頭一棒”,從此將康有為奉為“南海圣人”,康有為對梁啟超的這種影響在梁氏任《時務報》主筆期間依然十分明顯,梁啟超無論是文章上還是其他事務上,對康有為的意見非常重視。

康有為很強調(diào)“同門”意識,康的弟子對他“奉之如神明”*“南海先生傳”,《康南海先生遺著匯刊》,蔣貴麟編,臺灣宏業(yè)出版社1994年版。,“信之為圣哲”“依之如慈母”,康門弟子之間,“相愛如昆弟”“謚曰‘康黨’”?！稌r務報》中康門弟子很多,時務報的六位主筆,除浙籍的汪康年、章炳麟外,其余四位粵籍主筆均是康門弟子。負責排版的梁啟勛、在報館中工作的康廣仁、龍澤厚等人也是康門弟子?？甸T弟子的團體意識很強,而且對所信奉的康有為的學說深信不疑,一旦他人有所質(zhì)疑,便群起而攻之。1897年,章炳麟入《時務報》擔任主筆,與康門弟子梁啟超、麥孟華等人“論及學派,輒如冰炭”*“致譚獻書”,《章太炎政論選集》,湯志鈞編,中華書局1977年版。,康黨“以長素為教皇,又目為南海圣人,謂不及十年,當有符命”,而章炳麟則譏之為“狂言病語”“不值一嗤”,不久“康黨至,振臂大嚷”,章遭康門弟子圍毆,且康黨“昌言于眾日,昔在粵中,有某孝廉低消康氏,于廣坐毆之,近復毆彼二人者,足以自信其學矣”。章在報館不足三月便被康黨排擠出館。在梁啟超與汪康年發(fā)生糾紛后,康黨為表抗議,集體退出報館,對《時務報》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

以梁啟超為首的康門弟子在《時務報》館中人數(shù)眾多,僅歷任主筆便占三分之二,他們所奉行的學說和理念對《時務報》的輿論建構(gòu)有影響極大。

(三)以黃遵憲為代表的進步官紳

黃遵憲(1848-1905)，廣東嘉應人,字公度。維新派啟蒙思想家和政治改革家。歷任清朝駐外官員,在日期間,明治維新后面目一新的日本對他的影響尤大。1887年撰成《日本國志》。比起中國一般的官紳,他在思想上更受西方啟蒙思想家的影響。在《時務報》創(chuàng)辦過程中,黃遵憲籌措資金和人員組織上有頗多貢獻。

在籌措資金方面,《時務報》創(chuàng)刊之初資金短缺,黃遵憲“自捐金一千元為開辦費”,并充分利用自己在官場中的人脈,向各方募款,并提議將捐助《時務報》五百金的鄒凌瀚列名為報館的創(chuàng)始人。在籌得資金后,黃遵憲又對報館的財務管理提出建議,要求“凡經(jīng)理收發(fā)銀錢,必須將收款入存數(shù),再行支用,方清眉目,至要至要”,并建議每六個月結(jié)算一次,后《時務報》每隔半年便將有關賬目清單刊登出來,便于公眾監(jiān)督。

在人員組織上,英文翻譯張坤德、東文翻譯古城貞吉都是由黃遵憲托人代請,“所立合同,亦出自公度之手”,為報館物色了俄文翻譯劉清惠并約定“每月三次,每次交二三千字”。對于報館的其他工作人員安排,黃遵憲也常常留意。1896年9月中旬,《時務報》創(chuàng)刊不久,黃遵憲奉旨北上,雖然離開《時務報》,但黃遵憲依然關注著報紙的發(fā)展,對報紙的文風、發(fā)行、印刷等各方面都提出了建議。

黃遵憲要求報紙在發(fā)表政論時“勿盛氣、勿危言、不可以發(fā)揚蹈厲言者是也”,又因“都中論者仍多以報館文為謗書”,叮囑主筆“其他泛論之語,有罵管之辭,可省則省”,并堅持“照章程例不論人”“此后當力守此誡”,以避免因言辭過激而落到與《強學報》類似的下場。路經(jīng)天津時,黃遵憲留意到“第六期報遲至月之二三日始刊,七期報亦遲至重九日始刊”“以是揣度各處皆然”,讀者“懸盼甚切”,建議報館“應于郵遞一事加意”,并建議“報中派報處所總須設法增加,各省大書院必須分送”,認為這樣“如賣藥者送藥招牌,好銷路自廣也”?！稌r務報》第十八期起,報館改換譯報處,報紙質(zhì)量有所下降,黃遵憲致函汪康年,“京師閱報者,以十八期后紙墨不如前,頗有違言,謂華人賣貨暢銷以后,貨色必低,恐一、二年后愈弄愈壞”,建議汪康年關注報紙印刷質(zhì)量。另外,黃遵憲還考慮到在報紙運送中,“以紙包裹,既費成本,又費工夫,仍總損濕”,建議“能另用竹蔑,或用木板,或用鐵匣”。

此外,由于有多年的海外經(jīng)歷,對歐美資本主義國家三權(quán)分立的制度設計和“以法治國”的理念有著比較深入的了解,黃遵憲在《時務報》創(chuàng)設之初便有意將西方資產(chǎn)階級國家三權(quán)分立的法治理念引入到《時務報》的管理中,提出設立董事,并在《同志公啟》中明文規(guī)定,“本報除住館辦事各人外,另舉總董四人,所有辦事規(guī)條,應由總董議定,交館中照行”,并在赴京之后,還多次致函汪康年,強調(diào)《時務報》是“公眾所設”,主張“議政”、“行政”分開,認為設立董事是“長久之計”。這也是黃遵憲超越當時一起辦報的大部分同仁之處。

黃遵憲雖然在《時務報》中實際工作的時間不長,但是由于他在創(chuàng)始人中的特殊地位以及他對《時務報》的巨大貢獻,報館中無論是經(jīng)理汪康年還是主筆梁啟超,都對黃遵憲的意見和建議非常重視,他在《時務報》中的影響不容小覷。

三、結(jié) 語

《時務報》中幾派力量的此消彼長,反映了講求西學,但在關鍵問題上又趨于保守的洋務派,要求改革變法的維新派以及近代中國進步官紳之間學術(shù)上、思想上的種種分歧與抗爭。這幾派力量之間并不是特別的壁壘分明,汪康年雖是張之洞的幕僚,與梁啟超也有同門之誼*汪康年與梁啟超曾先后師從石德芬學習舉業(yè),作者按。,梁啟超雖是康門弟子,但是乃師康有為曾在創(chuàng)辦強學會期間受到過張之洞的資助,梁啟超本人也很受張之洞的青睞,張之洞曾在書信中稱年輕的梁啟超為“卓老”,還幾次三番邀請梁啟超入幕。而黃遵憲也曾經(jīng)在張之洞的幕僚中任職,與汪康年也曾志同道合,與梁啟超更是相見恨晚,結(jié)成“忘年之交”。這種思想上的分歧加上人事關系的錯綜復雜,對《時務報》的輿論導向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

[責任編輯 鐵曉娜]

On the Birth ofTheStateandModernPoliticalPowerConflictsofInterest

FANG Huiqi

(Anhui Radio and Television, Hefei 230066,China)

By analyzingTheState’srelationshipwiththereformtrendandinternalfactions,itssocial,politicalandculturalbackground,thisarticlemainlystudiesthespecificprocessofthebirthofTheState.ItdiscussestherelationshipbetweentherepresentativeofthewesternizationmovementinWangKangyears,thereformistsrepresentedbyLiangQichaoandtheprogressivegentryrepresentedbyHuangZunxian,soitgivesabetterunderstandingofthecomplexentanglementbetweenTheStateandthemodernpoliticalpower.

TheState;themodernpoliticalpower;interestdisputes

2016-10-16

方慧琪，碩士，從事新聞史研究。

K252;G219.2

A

1009-1734(2017)01-010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