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秀娟

她，臃腫的臉，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嘴巴，還有水桶般的身材。她就是我的鄰居王大媽，人送外號“王大嘴”。她說是她把我從小帶大的，小時候我總是說不是的，你那么丑，我不可能是你帶大的。她每次都發(fā)出她那獨特的笑聲，然后故作哭腔地說：“這小孩子長大了就忘情了，唉……”

我以前并不喜歡她，總認為她愛貪小便宜，不好相處。跟媽媽出去買菜時經(jīng)常碰到她，很遠就能聽到她的大嗓門：“這么點需要這么多錢嗎？你是不是稱錯了啊？我自己來看看。”然后就看到她把頭伸過去。

我小聲對媽媽說：“大嘴嬸真丟臉，這么愛貪便宜?！眿寢屒昧艘幌挛业念^說：“你大嘴嬸是個可憐人，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不容易呀！”我聽后撇撇嘴，心里想著：我看她小日子過得滋潤得很。想著想著就又聽到她響亮的聲音：“我經(jīng)常在你這買東西，而且每次都買這么多，你都不給我便宜些??？送我些蔥吧！”賣菜的阿姨被她弄得無奈，只好說：“好吧！好吧！下次多來啊！”話音剛落，就聽到大嘴嬸獨特的笑聲：“好的好的，一定常來?！?/p>

她轉(zhuǎn)過頭看到我，走過來伸手摸摸我的頭說：“小女兒也來陪媽媽買菜了??？今天大嘴嬸撿到便宜了，晚上來我家吃飯吧！”我嫌棄地偏開頭，大嘴嬸尷尬地看看自己的手，然后在身上蹭了蹭，我則躲到了媽媽的身后。

一天晚上，我失眠睡不著，就出來溜達，看到大嘴嬸房里的燈還亮著，就走到她的窗子外，想看看她在做什么。剛靠近，就聽到微微的抽泣聲：“你丟下我一個人自己走了，你怎么舍得啊？”大嘴嬸正撫摩著一張照片，我想那應(yīng)該就是她丈夫的照片。我悄悄地看著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冷的原因，我鼻子酸酸的……

那天晚上之后，我去大嘴嬸家的次數(shù)頻繁多了，每次去她家，她都是“小女兒，小女兒”地叫我，我也都只是笑笑……

幾年后，我轉(zhuǎn)到縣城上學(xué)，一家都搬去了縣城，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回來。一天放學(xué)回家，媽媽對我說：“你還記得你大嘴嬸嗎？她前天出車禍去世了?？鞌鄽獾臅r候，她說她想見你?！?/p>

其實我也想她，想那個深夜里悄悄抹淚的她，想那個愛叫我“小女兒”的她。我也舍不得她……

大嘴嬸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了，日子仿佛什么也沒有改變。但我每次回故鄉(xiāng)，都很怕再去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不知道為什么。

【作者系安徽省東至縣第一中學(xué)高三（6）班學(xué)生，指導(dǎo)教師：洪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