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宇，王 丹

(東北林業(yè)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哈爾濱 150040)

東北方言的語言文化特色

王 宇，王 丹

(東北林業(yè)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哈爾濱 150040)

東北方言作為我國七大方言之一，體現(xiàn)出東北地區(qū)獨特的自然文化及歷史文化。以方言的分類為出發(fā)點，結(jié)合實例，可以看出東北方言在詞匯、語句、民族文化三個方面所表現(xiàn)出的語言文化特色。

東北方言；詞匯特點；語句特點；民族文化特點

語言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文化的最重要載體。東北方言是漢語的一個地域分支，以東北方言為代表的東北文化是中國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東北方言風(fēng)趣幽默、言簡意賅，在發(fā)音上十分接近普通話，在趙本山、鞏漢林、潘長江等眾多東北籍笑星的推廣下，已被國內(nèi)各省人民所接受并廣泛應(yīng)用。正像著名學(xué)者錢玄同所說：“方言的本身，是一種獨立的語言；它們自己發(fā)達，它們永遠存在。”[1]東北方言在各種正式場合被引用，以其獨特的魅力為發(fā)言人增添了風(fēng)趣、親民的語言效果。

一、方言的定義和分類

第一，方言的定義。語言學(xué)界對于方言的定義，基本上可以歸納為廣義和狹義兩種界定方式。從廣義的角度上，方言是“語言的分化”[2]；從狹義的方面看，“因地而異的說話方式稱為方言”[3]。在英語中，方言稱為“dialect”，源于希臘語，意為“話語、說話的方式”。有學(xué)者認為“方言主要與使用者相關(guān)”[4]，即方言是因語言使用者所在集團、地理位置或使用者性別、年齡的不同呈現(xiàn)出的不同的語言形式。在漢語中，方言即指“四方之言”。在古代，華夏民族以中央自居，將自己看作“中”，把周邊民族看作“外”，這些民族使用的語言就被稱為“方言”。在《辭海》中，方言被定義為：“語言在某些地區(qū)的變體，是具備某種特點的語言在聲音、詞匯、語法中變化的結(jié)果?！盵5]在英語中，方言往往可以表明說話人居住的地點，還可以反映說話人的教育程度和社會地位。正如有學(xué)者分析的那樣：“在今天的英國，使用方言一般被當作是粗俗的表現(xiàn)。社會地位越高的人，就越少用，或根本不用方言；社會地位越低的人，就越偏向于或全部使用方言?！盵6]

第二，方言的分類。一般來說，語言都是由標準語和方言兩種形式構(gòu)成，而標準語是以方言為基礎(chǔ)，在政府的干預(yù)下形成的。對于方言的分類，則因研究角度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哈提姆和梅森把方言分為地域方言、社會方言、(非)標準方言與個人方言；戴煒棟則把方言分為地域方言、社會方言、個人方言、種族方言、與性別和年齡相關(guān)的方言。二者的分類方式有些微不同，但共通之處是都認為方言可以按照地域、社會及個人來分類。地域方言是指由于語言使用者生活地區(qū)的不同而形成的方言，如廣東方言、北京方言、東北方言等；社會方言是指由于社會身份、社會地位、社會群體的不同而形成的不同語言習(xí)慣，如俚語、行業(yè)用語等；個人方言則表現(xiàn)出個體使用語言時的獨有特征。個人方言與社會方言及地域方言往往是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我們常常可以通過一個人的個人方言判斷出他的社會地位及居住地等信息。

本文所研究的東北方言，從地理上特指遼寧、吉林、黑龍江三省及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東部的呼倫貝爾市、興安盟、通遼市、赤峰市與河北省北部承德市、秦皇島市等地區(qū)的通用語言，亦可指東北地區(qū)的某些特定漢語。方言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在特定場合里具有特殊的文化價值和使用價值。而東北方言具備較為完整的語言體系，其簡潔、生動、形象的語言特點與東北人豪放、直率、幽默的性格特別吻合?！皷|北官話區(qū)包括黑龍江全省、吉林全省、遼寧省大部分地區(qū)，還有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東部十個市、縣、旗，共一百七十二個市、縣、旗”[7]，雖然使用范圍相當廣，不過東北方言在語音、詞匯、語法和句法等方面還是保持著非常高的一致性。本文即擬就東北方言的語言及文化特點作簡要的論述。

二、東北方言的詞匯特點

對句子進行語意解釋和語法分析，通常以詞為基本單位。東北方言詞匯非常有特點，詞義淺顯易懂。由于使用東北方言的小品和影視劇等文藝作品的傳播和流行，一些東北方言詞匯引發(fā)大家的關(guān)注甚至爭相模仿。其語音色彩極為濃厚，構(gòu)詞形式也別具特色；某些詞語表意豐富，朗朗上口，具有明顯的地域特點和鮮活的生命力。

第一，語音特點。東北方言的語音特點比較突出，是其地方色彩的重要標志之一。東北人說話非常直接、干脆，沒有南方話的溫潤，也不同于北京話的婉轉(zhuǎn)。東北方言詞匯的發(fā)音形式不是簡單呆板的，而是靈活多變的。東北方言呈現(xiàn)出潑辣、詼諧的特點及豐富多彩的效果也正是源于這種靈活多變的語音特點。

先看雙音節(jié)詞語。東北方言作為現(xiàn)代漢語的地域分支，其中很多詞匯具有相當明顯的多音節(jié)傾向。在大量的雙音節(jié)詞語中，重音往往落在第一音節(jié)上，第二音節(jié)則為輕音。如果將此類詞語的兩個音節(jié)拆分開來，就無法準確表達詞語的含義。例如，“磕磣”(音kē chen)是一個既可以作為形容詞也可以作為動詞的實詞。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詞典》，磕磣作為形容詞，表示“難看、丑陋”的意思。而作為動詞，有“丑化別人，使……出丑”的意思：表示人或物的代詞可以直接加在后面，例如“你磕磣誰呢”，用來指責(zé)讓自己出丑和難堪的人；“我得好好磕磣磕磣他”，則表示要羞辱某人令他感到難堪?！翱拇~”的首字聲母“k”是送氣清塞音，第二音節(jié)則為輕聲，充分表達了講話者對“磕磣”這種行為的明確態(tài)度。具有同樣表達效果的還有“烏涂”(wū tu)、“鬧騰”(nào teng)、“憋屈”(biē qu)等。此類詞語在發(fā)音上，延長了音節(jié)，強化了詞語的表現(xiàn)力。

再看雙聲疊韻詞。在東北方言中有大量的雙聲疊韻詞，此類詞節(jié)奏鮮明，有韻律美，也很有力量，可以產(chǎn)生非常好的藝術(shù)效果。如“磨磨嘰嘰”除了表達“說”的含義之外，還包含“沒完沒了地糾纏”“動作遲緩、拖延”的意思。因為其獨特的音韻效果，再配合肢體語言，“磨磨嘰嘰”要比“磨嘰”表意程度更深，表達上也更有力度。同類詞匯還有“鼓鼓丘丘”“嘚嘚瑟瑟”“咋咋呼呼”等。

第二，表意特點。東北方言尤其是口語詞匯表意準確、詞義豐富，形式靈活、意境獨特，且能與話語環(huán)境渾然成為一體。例如，“禿嚕”指擰東西時因松動無法擰緊，或者手握繩索類的東西沒有握住向下滑動，也可指做事情中途失敗，因主客觀原因使事情無法進行?！岸d?！边€可以與“反帳”組合成“禿嚕反帳”，表示一個人做事不能堅持到底，沒有主見。又如，“作妖兒”的意思介于“磨人”“挑事”和“不消?！敝g，還有“不愿安靜”“不耐煩”的意思。東北話中常說一個人不聽勸阻去做無法預(yù)料后果的事情是“作妖兒”；說一個吵鬧不休的人是在“作妖兒”；那些突破傳統(tǒng)、打破常規(guī)的人也被說成是“作妖兒”。

第三，結(jié)構(gòu)特點。東北方言中“零碎”很多，詞根前后經(jīng)常帶上詞綴，這是個特別顯著的特征。這些詞綴的使用，使得表意更加豐富、生動，增強了語言的表達效果。例如“啦吧唧”和“巴拉”都是并無實際意義的音節(jié)，被放在單音節(jié)或雙音節(jié)詞語后組成新的語音形式，就強化了語音效果。像“酸啦吧唧”“傻啦吧唧”和“煩人巴拉”“缺德巴拉”。從感情色彩上說，“酸”“傻”和“煩人”“缺德”通常是貶義詞，一般用來表示對某人或某事反感，或指責(zé)、辱罵他人；“啦吧唧”和“巴拉”本身毫無意義，放在后面卻可以起到表示程度的作用，很像“十分”“特別”“非?！钡雀痹~，但這幾個副詞都起不到這種語言效果。

三、東北方言的語句特點

東北方言具有活潑俏皮、幽默風(fēng)趣、直白辛辣、寓意豐富的特點，很多語句可以直接反映出東北地區(qū)的風(fēng)土人情、社會發(fā)展、歷史沿革和人民生活的變化。某些句子雖然簡短，但卻充滿了情趣，可以神奇般地把對話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令雙方都感到親切和真誠。

第一，短促有力的話語。東北方言語句的典型特點就是短卻有力，常常一個字就能表達說話人的意思。如：“去不去？”“去！”；或者“要不要？”“要！”又如：飯店服務(wù)員看顧客快要吃完了，想問顧客還要不要繼續(xù)吃，經(jīng)常會這樣問：“還吃不吃了？”“不吃了。”“撤！”南方人經(jīng)常覺得北方人講話生硬、不禮貌，而話語簡練、干脆正是東北方言的典型特點。再者，東北人講話通常給人感覺底氣足、嗓門大，聽起來令人振奮。像有的農(nóng)村地區(qū)的婦女站在家門口，大喊一句：“老兒，回家吃飯咯”，全村都能聽得見。

第二，妙語連珠的諺語與歇后語。東北方言中一些諺語和歇后語的使用往往會制造出妙趣橫生的語言環(huán)境。諺語如“針鼻兒大的窟窿斗大的風(fēng)”“別拿豆包不當干糧”“巧舌頭轉(zhuǎn)不出腮幫子”等，時常耳聞。老東北人把他們豐富的生活經(jīng)驗濃縮在這些諺語中，其中也蘊含著東北人民最樸素的生活觀念。還有一些歇后語非常貼合生活，也是三言兩語就能體現(xiàn)出生活智慧。比如“三九天穿單褂子——抖起來了”“蘿卜纓子沾涼水——咋呼起來了”“瓜子里嗑出臭蟲來——啥仁都有”等。往往一句話就能說中要害，還能制造出幽默的談話氣氛。

第三，雙重語義的問句?！俺圆怀燥垼俊薄昂炔缓人?？”“回不回家？”，這樣的問句是東北人對話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是問對方是否要做某事。這類問句中，“是”與“否”雙重語義并置。如果換成簡單的反問句——“吃飯嗎？”“喝水嗎？”“回家嗎？”，從語義和語氣上就沒有前者表達得更完備，而且前者也更能體現(xiàn)出東北人豪爽、直率的性格特點。

四、東北方言的民族文化特點

東北是一個漢、滿、蒙、錫伯、朝鮮、達斡爾、赫哲、鄂溫克、鄂倫春等多民族聚居的地區(qū)，各民族間相互融合，逐漸形成東北地區(qū)特有的風(fēng)土人情和語言習(xí)慣。正是這樣特定的歷史、地理、人文、經(jīng)濟等多種因素造就了今天的東北方言，使其呈現(xiàn)出與其他方言相比截然不同的特色，并保留下無數(shù)反映少數(shù)民族風(fēng)俗文化的詞語。

在東北方言的日常用語中，融入了眾多來自滿語的詞匯。比如：“哈喇”，指肉或油變質(zhì)；“喇忽”，表示疏忽、馬虎；“配”，有譏諷對方的意思，如“你也配？”“你配不配？”再如：“笨笨拉拉”中的“拉拉”在滿語中表示“末尾”；“有一搭無一搭”中的“搭”在滿語中有“首領(lǐng)、頭目”的意思；“公子哥”里的“哥”在滿語中的意思是“少爺”；“藏貓”中的“貓”在滿語中是“樹叢”的意思；“壓馬路”中的“壓”在滿語中有“行走”的意思。

清代滿族入主中原，但一部分人仍在東北地區(qū)謀生。隨著滿漢的合居、交融，居住在東北地區(qū)的漢族人開始學(xué)習(xí)滿語，很多滿族人也開始學(xué)習(xí)漢語。因此東北本地人對于東北方言中包含的滿語詞素，不用翻譯就可以知道其表達的意思。比如，“光棍兒”的意思是“單身”；“裝蒜”就是“裝相”；“勒大脖子”其實指的是“勒索”；“大估景”可以被理解為“大約”。

東北方言是我國七大方言之一，具有獨特的魅力，展現(xiàn)出東北地區(qū)獨特的自然文化和歷史文化。東北方言的語言體系比較完整，它簡潔、生動、形象，粗獷豪放而又幽默風(fēng)趣，有著極強的生命力。東北話發(fā)音靈活多變、表意準確，句子簡短卻充滿情趣，也吸收了大量源自于少數(shù)民族風(fēng)俗文化的詞語，呈現(xiàn)出別具一格的語言特色。東北方言本身不僅是一種文化，更是語言的根基，是一種社會需要，也是一種情感，具有獨特的使用價值和文化價值。而社會的進步、人口的遷徙，以及少數(shù)民族語言的融合與外來語的滲透，都對東北話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東北人要走出東北，走向全國乃至世界，語言是擴大交際的根本手段。可以相信，東北方言會以其獨特的魅力為中華民族的語言文化發(fā)展做出更大的貢獻。

[1] 羅常培.語言與文化[M].北京：語文出版社，1989：28.

[2] 高名凱.語言論[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1：135.

[3] [德]海德格爾.在通向語言的途中[M].孫周興，譯.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4：199.

[4] Halliday,Michael.Language as Social Semiotic:The Social Interpretation of Language and Meaning[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1:110.

[5] 辭海[K].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9：3534.

[6] Halliday,Michael.The Users and Users of Language in Varieties of Present-day English[M].London:Macmi-llan,1973:18.

[7] 賀巍.冀魯豫三省毗連地區(qū)的方言分界[J].方言，1986，(1).

[責(zé)任編輯：王 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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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4937(2017)05-0151-03

2017-05-28

中央高?；究蒲薪?jīng)費專項資金項目“東北方言的英譯研究”(2572015cc08)；黑龍江省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重點研究課題“跨文化視域下英語課堂非言語交際研究”(WY2016040-B)

王宇(1980—)，女，河北青龍人，副教授，從事英美文學(xué)、翻譯理論與實踐研究；王丹(1967—)，女，河北撫寧人，院長，教授，從事語言學(xué)、翻譯理論與實踐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