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晗

《瑞獸》初稿寫于十三年前，原文近五萬字。十年前，在短文《心中有鬼趕不走》里賭氣說：“自從某知名刊物退了《瑞獸》，就給自己下了個咒：這篇不發(fā)，別的不寫。”后來，果真停筆了有一兩年。再后來，忍不住又想寫，便在博客上勸慰自己：“過年了，點支香，解個咒吧：把《瑞獸》封存起來，不投了，別把自己搞得跟個怨婦似的?！?/p>

又好幾年過去了，時斷時續(xù)寫著，至今倒也沒有放棄。在構思創(chuàng)作那些現(xiàn)實題材作品的時光里，早已忘記是哪些刊物退的《瑞獸》，甚至忘記了電腦里還鎖著這條等待解救的“龍”。直到上個月初，明全兄來信約稿，翻箱倒柜間，突然發(fā)現(xiàn)了沉睡多年的它。

這之前一年多里，一直在做一件“喪心病狂”的事：整理十六個中短篇小說，提交十月文藝出版社出版。這本小說集名為《朱紅與深藍》，10月份已經面市。讀者看到的文本，與當初發(fā)表時，已有較大改觀，其中大部分經過了至少十遍的修改，最多的是四十六遍。這次極度偏執(zhí)的修改，讓我腰肌嚴重勞損直至臥床多日。喘過一口氣，重新面對《瑞獸》，終于心平氣和地理解了當年那些刊物退稿的緣由：敘事拖沓，枝蔓蕪雜，因果斷裂，詞不達意……雖然從未否認這個作品的原創(chuàng)價值，但是經過這么多年的沉淀，仿佛開竅一般，終于明白，小說也好，散文也好，任何一個文藝品種，光有靈氣，光有才華，光有想法，是遠遠不夠的。

四十天后，新《瑞獸》誕生了：字數兩萬七，幾乎是重寫。這確實挺好玩的，不知道別的同行是否干過類似的事，在這個反復修改、不斷打磨的過程中，我和十三年前的自己相遇，看到了年輕時候的“我”，那么調皮，那么任性，那么饒舌，那么有趣，那么不管不顧，也那么拎不清、不節(jié)制、傻勁兒亂使。我一邊修改，一邊在心底輕輕嘆息：哎，年輕人，當年“你”要是認識現(xiàn)在的“我”，那該多好！

稿件發(fā)給明全后，我的腰疾接受了一位陳姓祖?zhèn)髦嗅t(yī)的治療，經他種種怪異手法調理，那原來接近垮塌、多方求治未果的腰，竟奇跡般康復了大半。前天下午，就是在陳醫(yī)生的診所里，接到了明全要我趕寫創(chuàng)作談的邀約。說起來有意思，此前幾分鐘，擁有傳奇經歷的陳醫(yī)生剛剛跟我瞎聊說：“像中醫(yī)啊，刺繡啊，書法啊，打鐵補鍋啊，還有你們寫文章啊，靠的無非就是手藝活。手藝不扎實，不過關，口才再好也沒用。畢竟，咱不是賣保險的做培訓的，更不是說相聲的?！?/p>

那天陳醫(yī)生在我身上拔了一個血罐。半個杯子的黑色瘀血，都結成塊了，是暗傷淤積多年的后果。也真是神奇，明明是療治腰傷，那天拔罐、針灸、刮痧之后，我的視力卻突然好了很多。驚問其故，陳醫(yī)生笑而不答。后來渾身輕松地離開了，一路走一路看，我覺得這個世界一下子清晰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