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你笑，真好

打小時候起，在我的記憶里，你就是個愛笑的女人。穿著鮮紅色的大棉襖，握著我涼冰冰的小手，走街串巷，你的臉上總是笑著，像個熟透的石榴。那時，你的笑容是我最大的溫暖。

不知何時開始，也不知為什么，你和爸爸突然分開睡了。應酬交際到深夜的他總是一頭倒在客廳沙發(fā)上，而你總是半掩著門，蒙著被子，默默哭著。我躺在你身邊，看著昏黃燈光下淚珠從你的眼角滾落，打濕枕角。

從那以后，你就很少笑了。偶爾，你牽著我的手走在路影交斜的街道上，看著我沖向一群啄米的鳥兒，把它們趕起，朝著天空大叫，你的臉上浮起一抹轉瞬即逝的微笑，那是我最珍貴的記憶。

法庭上，你用急切又充滿期望的眼睛盯著我，眼眶里的淚水似乎馬上就要流出來了。我不知所措，像塊木頭呆呆立著。

一個紅章，兩個簽名，一紙公文，最后，我被判給了爸爸。你倒在地上，哭了起來。

從那以后，你就再也沒有笑過。

每個星期你都會來看我，大包小包拎著我最愛吃的東西。我們坐在以往常去的公園里，看著地上的鴿子爭食，我給你講學校里有趣的故事，你聽得很認真，可你從未笑過。

公園里那棵老樹上的葉子綠了又黃，落了又長，我牽著你的手靜靜地走在那條走過千遍的小路上，我用我暖暖的大手抓著你涼涼的小手——我已經(jīng)比你高了不少。

你沒有說話，你怕一開始就不會再停下來。而當無奈分別時，早就該流干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黃昏下，落日金色的余暉映得你發(fā)間的銀絲閃閃發(fā)光，你眼角的皺紋與深深的淚痕交織在一起，腫脹的眼睛讓人心疼。

我終于鼓起勇氣：“媽，這么多年了，雖然我被判給了爸爸，但我從未忘記我是你兒子，你永遠是我媽！”

你愣了一下，轉而眼淚又止不住涌了出來。你笑了！陽光下你的笑容是金色的，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東西。

我把你擁入懷里，含著淚水，再也說不出話了。

我終于又看到了你的笑容，真好！

錢鐘書在《圍城》中寫道，婚姻是金漆的鳥籠，外面的人想進來，里面的人想出去。如今這鳥籠碎了，可你依舊堅守在這圍城里，你的笑容是上天給我的最大的獎賞。媽，我愛你！能再次看到你笑，真好！

點評

本文語言流暢，感情尤為真摯，特別是對母親痛苦萬狀的描繪顯得十分真實、動人，這是個人獨特生活經(jīng)歷的再次呈現(xiàn)，其中有著對幸福獨到而深切的感受。

（丁國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