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飛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科技哲學部主任，教授）

未來：科學與偽科學的唯一判官

徐 飛

（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科技哲學部主任，教授）

春節(jié)假期，愜意的事情之一大概就是吃瓜群眾看神仙打架了。這回對陣雙方陣容豪華，正方：薩德里·哈薩尼（Sadri Hassani），伊利諾伊州立大學物理學榮休教授，積極向公眾傳播科學精神，著有科普書籍《從原子到銀河系》，似乎天然具有對什么是科學的裁判權。哈教授將近年來興起的在物理學領域進行的關于意識的研究痛斥為“通過借用、誤用在物理學領域普遍理解的術語和概念，各種各樣的神秘主義給自己換了一身新行頭”；反方：勞瑞·鐸西（Larry Dossey），醫(yī)學博士，以倡導心靈和靈性對維護健康的重要作用而著稱。重要的是，他擁有話語權，擔任同行評議期刊《探索：科學與康復》雜志的執(zhí)行主編。鐸博士斷難認同哈教授觀點，認為心靈被引入到量子物理學的基本概念結構中是因為人們發(fā)現(xiàn)在被觀察的粒子和觀察者之間的確存在某種聯(lián)系，而哈教授對此卻故意避而不談。鐸博士進而將科學家分成了三類：主流科學家，改變主流的主流科學家以及那些離開主流并成為偽科學家的科學家。如此，那些研究意識的物理學家們被成功洗白。

看熱鬧不嫌事大，不妨就這一爭論再加把火。物質(zhì)和意識的關系問題，從來都是哲學的基本命題，如今量子物理學家堂而皇之踏入心靈問題的大門，不但打破了19世紀以來約定俗成的物理學規(guī)范，也刺激了傳統(tǒng)物理學家和哲學家的神經(jīng)。哈薩尼將此視為偽科學的擴張；鐸西則堅稱這不是偽科學，而是基于證據(jù)的、負責任的科學，并且還搬來了普朗克和薛定諤作為自己的后援團。職稱不如哈薩尼的鐸西，反唇相譏哈教授作為科學家，經(jīng)常給人以居高臨下和對別人的觀點不屑一顧的印象。

問題的關鍵是，誰又能擔當判官呢？論口吐蓮花，鐸博士引經(jīng)據(jù)典語重心長，那番道理說的咱看客都點頭稱是；哈教授也不吃素，一句“偽科學是一種社會精神疾病，它如此強大，以至于無法在公共領域與之對抗?！弊阋詸M掃千軍，但其所言“教室是唯一能有效挑戰(zhàn)偽科學的地方?！庇直┞冻霰Ｊ乇举|(zhì)。成熟的科學固然可以在教室傳授，但還在探索中的科學，誰又能成為對錯的判官呢？人類第一次拍攝出的X射線人體照片，有多少人能立刻判斷出這是科學的勝利還是巫術的成功？至于量子糾纏、量子通訊這些超越日常經(jīng)驗的科學探索，到底是科學還是偽科學？對于從事科學探索的人而言，或許還是慎言偽科學一詞。電線桿上老軍醫(yī)的廣告，不用說，多數(shù)人都明白這是偽科學，而嚴肅的科學探索，原則上是不存在禁區(qū)的。至于意識，這一被鐸博士稱作科學的最大謎團，無論你看或不看，它都在那兒，神出鬼沒?？赡苋祟愐紤]的，不是研究意識會不會走上偽科學的迷途，而是人類用意識本身來琢磨意識，是不是有點拎著頭發(fā)要把自己提起來的滑稽。盡管如此，人類也依然會像頑皮的孩童一樣反復地拎起放下，直到未來。

回首一望，原來一切都那么簡單。

在這一點上，我同意鐸博士的觀點，還是不加定義先去研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