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天心
最近認識一個新朋友,到她家去做客。那是一個寂靜的下午,我暫時安置了孩子,她的孩子也送去補習班了。難得的時光,我們喝了一會兒茶,她儲了很醇厚的野生紅茶。然后她說,我彈琴給你聽吧。
接下來是凈手,點了一支甜香,坐在琴凳上,表情虔誠而從容。我被她這種充滿儀式感的一系列動作驚住了,端正坐姿,收斂起雜念,靜靜聽她彈琴。
她的琴聲充滿柔情,一絲一縷,從容又清幽。我沒想到她古琴彈得這樣好。我們認識的時候,是在孩子的補習班,她女兒學習不拔尖,想著學個特長,能在考試的時候加點分,和我女兒的情況差不多,是很煩惱的人生階段。
一曲過后,窗外的天色黯淡下來,暮色如紗,默默籠罩了初冬的世界。我站起來穿大衣,要回家給孩子做晚飯了,她也穿好大衣一起出門,小區(qū)拐角處,她的孩子正在學習舞蹈。
孩子進入青春期之后,邂逅的許多媽媽,話題都圍繞孩子,滿心焦慮和迷茫。只有她是例外的,但是并非沒有煩惱,她離了婚,自己帶女兒,娘家人責怪她這樣做,也不大來往。她做著一份枯燥的工作,每日里埋頭苦干,賺錢也沒有太多盈余,不年輕,不美貌,生存質量似乎沒有任何上升的空間。但是我能理解她在擁擠的時光中,硬尋出一段閑暇來學琴,練琴。
高曉松說,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那個下午之后,我們成了很默契的朋友,并不是時時相見,也不是分享秘密的好友,但是幾乎心照不宣的,被這樣的時刻吸引。彈琴、聽琴、聊聊天,最多不過兩個小時,因為我們都沒有更多的時間。
我不會彈琴,但是她來我家的時候,我給她煮咖啡,高興的時候研磨潤筆畫一張畫給她。我們都是在生活里摸爬滾打的女人,因為心里有詩,所以能從容面對,因為找尋到了對方,所以覺得幸運。
其實,我見識過她盛怒跟孩子發(fā)脾氣,她也見識過我和快遞吵架,在微博罵人。這是我們真實的樣子。
但,那么一刻就好,得到高于生活的精神享受,那么一刻,清空繁雜,高雅成全了人性中最美好的那一部分;那一刻,流年靜止,紅塵遠去,至少那一刻,我們會覺得,這才是我們活著的樣子,然后下一秒,沖進校園接孩子,買菜做飯督促她寫作業(yè),交物業(yè)費補習費交房貸,腳步匆忙行走在一年四季,才能面帶微笑,不卑不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