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寒(內(nèi)蒙古)
華夏的曙光(組章)
夏 寒(內(nèi)蒙古)
荒原里的谷子,側(cè)耳傾聽,粒粒米曲釀造的音符,跳躍著黑色的遠古。
是那些細小的籽粒,塑造遠大的情懷,誘我一雙手掌,為古老的興隆洼遺存炭化的植物,在野生與栽培之間,拾起一枚枚粟與黍的生長。
七千多年了,是誰在興隆洼撒下了第一粒種子,延續(xù)了子孫的嘆惜?
也許那時的興隆洼,有藍靈靈的天,也有清亮亮的水;也許后來教我們種植莊稼的黃帝,劃開紅色的波浪,炎熱那個夏天,直到樹木喧嘩過去,青蛙的哭笑聲回旋生命的需要,一任莊稼搖動起原始的谷穗。
若干年之后,興隆洼就在那個秋天,碾子碾出了小米,搗碓的舂相盛滿了碓臼的月光……
小米,那是人類最早的糧食。晨夜,一只司旦之雞,另一只司夜之鶴。
為我,以撲鼻的米香徹底告別了深山生活的過去。
山澗溪流,杵聲回蕩。小米和糜子的翻滾,喂養(yǎng)著我的先民,也讓我的先民不斷地生長智慧,剩下的炊煙藏起無限的裊裊幻象!然而,原我的留香,送你——
興隆洼的這一縷炊煙,在種子的孕育中升起,在骨制的刀鋒上升起。
興隆洼的這一縷炊煙,是從夾砂壺里升起,從石刀石斧的披瀝中升起。
猛然的一剎那,興隆洼的這一縷炊煙,化成一條騰龍,南達渤海,北至烏爾吉沐淪河,西起洵河,東到醫(yī)巫閭山。
幾千年了,朝朝暮暮,在黃河上下悠悠彌散,遠遠不僅僅是一個村莊那么簡單。
空曠。蒼茫而遼遠的興隆洼,百十戶人家,每一戶人家上空的炊煙,都在漸行漸遠的藍色里傳出劃時代的文明縷縷。
那是一座人間殿堂,那是人類播撒文明的心臟。興隆洼,遠古的興隆洼……
石頭的記憶,就是我的先民的記憶。
石頭的堅實,可以堆壘生活的現(xiàn)實,也可以堆壘可靠的明天。
新石器時代的曙光,勾勒八千多年的顏料和品質(zhì),黑色的石頭,灰色的石頭,紅色的石頭,堅硬的石頭,軟質(zhì)的石頭……
壘砌的希望,是對美的憧憬。
石頭,碰撞出耀眼的火星。
火能燒出陶罐,陶罐就能盛來繁衍生命的清水。
有了水的小小的村落,人間的炊煙才會從遠古向今天延續(xù)!
西遼河的水啊,一萬年磨礪的石頭。
石頭的光滑,磨出的日子,亮出了乳白與淺白的對話,也閃出了石頭溫潤的心,那里涂抹著淡綠的、黃綠的和深綠的記憶。
后來的他們都知道,流水打磨的光滑,以石對石的打磨也能光滑。
尚玉之風(fēng)從此興起。
愛美的先民映著石頭的性靈。
男人掘起了自然的生命,審美的風(fēng)情,女人把光潔溫軟的玉玦戴在耳側(cè),裝飾自己,也裝飾蒼茫的歲月。
然而,我的先民是虔誠的心傳,以心傳心,不立文字。
在性與情的分辨中,崇拜祖先,崇拜生殖,崇拜水,甚至崇拜動物。
一顆感恩的心時時刻刻,把精美的玉器埋在這古老的土里。
時空的參證,就是他們永遠的寄托與懷念。
祭壇高高,宗廟層疊。
粗獷的新石器時代,每一個千年,仿佛是剛剛過去的昨天,又好像是遙遠又遙遠的群山。
興隆洼的玉器多么久遠,遙遙回望,有八千年的遺香,也有七千年的魂痕。
這時,已隱隱看到青銅的光芒,在遠處若隱若現(xiàn)。
我站在興隆洼的村頭,遙望六千年前,回旋五千年前。
月光,那遠古的意象朦朧,透著紅山文化的光影,我們穿越了遠古,以膜拜的方式打開黎明的天窗。
路過的身影嫣然一笑,爬起的月色閱讀起窗外的無限視野……
我的先民乘著原始的跫音,潛入歷史的河道,用本能的翅膀把遙遠馱起。
把西拉沐淪水域的月光作為意象,斜倚著歲月的墻角在前方為你引路。
等待風(fēng)雕雨琢,讓石頭上遠古的刻痕把古老呈現(xiàn)!
它遠比人類的語言還要久遠兩千年。
遠古,有石對石的碰撞發(fā)出來的聲音,那是遠古先民最早喚醒人類走向文明的天籟之音。
那種聲音,從興隆洼升起,被遠古的風(fēng)馱到了三星他拉,拱起了脊背,展開的想象,在石頭之上寫下紅山玉龍的魅力華章。
風(fēng)吹著遠古,從遙遠地帶鋪開一條通往文明的命脈。
先民的聯(lián)想與認(rèn)知在歲月里發(fā)酵,在繁衍中編織鳳凰涅槃,那是一種蠕動的思想在文明里閃光。
我從斑駁陸離的光芒中,嗅到了先人的血脈在流淌,仿佛春天的種子,生發(fā)的嫩芽是森林里膨脹出的光輝。
文明,開始在紅山之上,凸現(xiàn)思想與歷史文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