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寶(四川)
兩手相握,一個世界和另外一個世界就走到了一起。
猜疑和隔膜,這兩個不懂事的孩子,馬上奪門而去。留下的都是春天,都是芳香,都是呢噥的耳語。
兩手相握,過去和現(xiàn)在,就被焊接在一起。一種青青蔥蔥的美好,就邁著輕盈的步伐,走了過來。
那個愛雪的女子,滿臉?gòu)尚叩卣驹跇湎?,捧著一束帶刺的玫瑰,等我空著的雙手,伸過去。
雪紛紛揚揚地落下,就像心里開放的那些笑聲。
親愛的,我們兩手相握,就是握住了曾經(jīng)的青春和戀情。
兩手相握,沒有一點兒聲音。那個時候,我們都不想驚動身前身后的眼睛。
自然,自然得就像白天和黑夜在清晨相會。自然,自然得就像冬天過后本來就是春季。
別人的世界,都成了我們的背景。親愛的,我這時才感覺到,這個世界真的是我們的。
兩手相握,原以為會炸響的雷聲又回到了他們的出發(fā)地。洪流以漫涌的方式占領(lǐng)了我們的手心和手背。
我知道,兩手相握的時間不會長久。就像雪終究要融化一樣,玫瑰終究要枯萎一樣,我們的手掌都在匆忙地表達著自己的緊張和珍惜。
兩手相握,那么自然,那么短暫,就像兩顆交匯的流星,最終會在深邃的夜空消失,會在燈光驟亮的時候消失……
在這個下雨的冬天,我不知道還有什么東西能夠溫暖我。能夠溫暖我的東西都被那一陣接一陣的冷風卷走了。
雨在窗外下著,就像我流在暗夜里的淚。那些昨天還在樹上堅守的黃葉,現(xiàn)在卻泊在一汪凍水里,再也沒有了起飛的能力。我默默地坐在電腦旁,想起那些無法挽回的往昔,卻不知道該責怪誰。
陽光還在昨天閃亮,似乎想提示一些什么。昨天卻已經(jīng)蜷縮到記憶的墻角里,不知道該怎樣擺正自己的位置。
我坐在電腦旁,看著窗外的冬雨,把自己的心情慢慢打濕;任憑那無處不在的寒氣,把自己的心凍得越來越硬……
我聽到窗外匆匆遠去的腳步聲,就像看到匆匆遠去的自己。
匆匆遠去的腳步,就像匆匆遠去的嘆息。在這個下雨的冬天,我不知道,還有誰聽得像我這樣清晰……
九月是一片樹葉,不經(jīng)意就飄落到我們的肩頭。
沿著樹葉飄來的方向,我們聽見一些漸行漸遠的足音被一屢屢新來的風輕輕帶走,看見一些殫精竭慮的倦容被我們的記憶深情地珍留。
回過頭來,我們看到的是一棵樹,一棵正在風中吟哦的大樹。多年的光陰,已經(jīng)煉就了它臨危不變的風骨。樹葉從它的頭頂飄落下來,就像一些隨風飄送的音符,在九月的天空里翩翩起舞。
順著九月到來的方向,我們總會碰到那些不期而至的風雨,吹亂我們用心的呼喊,淋濕我們執(zhí)著的腳步。在那些風雨交加的日子里,我們就像腳踏實地的農(nóng)夫,盡管沒有遮風擋雨的工具,誰都不愿意離開自己的土地半步。我們在風雨中守望,守望自己栽下的希望,守望自己播下的信念。風雨過去了,我們終于聽見,在彩虹描畫的天空下,有一種堅韌的綠色在嗶嗶拔節(jié)。我們知道,那是我們種下的希望在成長,是我們心底的渴望在吟唱。
九月是一種果實,不經(jīng)意就成熟了我們的夢想。那紅紅的顏色就是我們抑制不住的喜悅呵,映紅了我們仰望的目光。我們在仰望中回想這棵樹的成長,回想那些被風雨湮滅的目光:為什么,他們就沒有經(jīng)歷住歲月的考量?想念那些遠去的背影:為什么,面對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果實,他們就能夠坦然離去?
我們在九月里簇擁著一棵樹,精心編織著獻給它的詩句??駸岷兔つ吭缫褟奈覀兊纳磉呺x去。我們和大樹一樣,在這個金色的九月,顯得異常沉靜和成熟。我們奉獻的詩句都來自心里。那都是經(jīng)過歲月磨礪出來的串串珍珠,在九月的陽光里,它們都閃爍著一樣的主題:獻給一棵成長了多年的大樹……
雨,已經(jīng)打濕不了我的任何想法。那個干旱的春天過后,我的思想就停止了生長。
風,已經(jīng)吹不動我行走的步伐。那個顆粒無收的春天過后,我的行走就再也不會被猶豫左右。
那個春天的無望奔走,已經(jīng)讓我學會了怎么不讓種子不分季節(jié)地發(fā)芽,怎么不讓自己的呼喊被撕裂,被阻擋,被勸離……
經(jīng)歷了那個春天,我發(fā)現(xiàn)??菔癄€并不是一個遙遠的神話。
安寧與動蕩,其實都出自一個地方。愿望一出門,誰都無法將他攔下。
現(xiàn)在是秋天。春天的繽紛已經(jīng)萎縮成了一段記憶,正被遺忘一節(jié)一節(jié)地吞下。
你就這樣消失在那個春天里,消失在遺忘的嘴里。
我不想搶回你,不想堵住誰的嘴,偶爾談起這個話題。
現(xiàn)在是秋天。讓葉飄零是樹的選擇,讓我飄零應(yīng)該是上帝的想法。
大風過后,山上的光棍就越來越多了。我走在他們中間,閑言碎語就成了遠去的水聲,讓人聽不出任何想法。
我向每一棵樹打招呼。
每一棵樹都抬頭看著我。他們看到我臉上的寧靜,都感到萬分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