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未君(石家莊)
云在堂識小(三十)
◆楊未君(石家莊)
一次在北京鄉(xiāng)公周繼烈老師府上,得晤陳寅生的曾孫陳先生,有幸和周老師一起看到了陳先生帶來的家藏的一些寅生舊物。其中一件紙品,可視為研究陳寅生的極為重要的史料。今遵周繼烈老師所囑,將這件史料分享,供刻銅愛好者和感興趣的讀者參考。
這是一頁木版印刷的紙品,尺幅近似二十二開,紙質(zhì)頗薄(或是綿連),藍墨楷書豎排,十行,每行四至二十字不等,共一百五十二字。字體是我們熟悉的寅生楷書,是寅生親筆所書。
內(nèi)容為:(原文無句讀)
啟者:近因鐫字墨盒各處假冒賤名者太甚,真假難憑信,不得已添設(shè)發(fā)票一紙,注明年月款識。凡有賜顧者,請詳查字體、刀法并核對年月款識,庶不致誤。抑或攜盒至舍查驗,尤為妥當(dāng)。光緒五年八月初一日起,以后所刻皆有此票為憑。倘盒上所刻年月上下款識與票上所書不符者,亦系偽作。己卯八月朔 妙嚴(yán)室主人陳寅生謹(jǐn)識
式墨盒 光緒 年 月 日刻
上款 下款
翻刻此票 千里必究
鮑康在其著作《觀古閣續(xù)叢稿》(光緒初年出版)中提及陳寅生,有“余戚陳寅生麟炳,工篆刻。所鐫銅墨盒足與曼生壺并傳。都人士爭購之。廠肆頗有襲其名者”的說法?!皬S肆頗有襲其名者”,可見光緒初年,即有寅生刻銅仿品出現(xiàn)。在未見到這頁“寅生藍印小紙”之前,我們曾提出疑問:不知當(dāng)時寅生仿品多到何種程度?不知寅生對坊間仿品態(tài)度如何?仿制者是何等水平?現(xiàn)在從這件珍貴的史料中,我們似乎找到了部分答案。從這件文書的文字和語氣看來,在當(dāng)時仿制寅生之作或已相當(dāng)猖獗,“鐫字墨盒各處假冒賤名者太甚”,陳寅生對造假者也幾乎是忍無可忍了,才采取了積極的打假措施。
假冒陳寅生的刻銅作品,有水平很差、“一眼假”的,似乎也有水平足夠高的,以至于寅生說出“請詳查字體、刀法并核對年月款識,庶不致誤。抑或攜盒至舍查驗,尤為妥當(dāng)”“倘盒上所刻年月上下款識與票上所書不符者,亦系偽作”這樣的話來。這頁“藍印小紙”是附隨真品墨盒送給顧客的(“光緒五年八月初一日起,以后所刻皆有此票為憑”),不僅是寅生真品的“發(fā)票”,是作者親書的鑒定證書(墨盒的形制、刻制年月和上下款都是要在這印好的紙上親筆添寫),也是一篇討伐假冒偽劣的檄文,是陳寅生的“打假宣言”。
雖區(qū)區(qū)百五十言,薄薄一張舊紙,但意義極為重要。寅生研究本來就資料缺乏,只言片紙亦足當(dāng)珍視。其不僅對研究寅生刻銅有意義,也對我們了解清末琉璃廠的文化商業(yè)有幫助,對我們了解近代中國工藝美術(shù)史有幫助。
囿于見聞,目前我們還沒有見到附有此紙的寅生刻銅墨盒實物。從目前看到的實物和資料來看,陳寅生為了維護品牌、保證客戶買到真品,在不同時期是采取了不同的防偽措施的。這件藍印小紙或許只是陳寅生打假的措施之一。它的實際使用詳情,還需要更多的資料文獻和實物來佐證。我們相信并期待,隨著時間的推移,會有更多相關(guān)的材料出現(xiàn)。
陳寅生真品“發(fā)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