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荷/ 文 甜蜜桃/圖

當風箏遇上風

張雨荷/ 文 甜蜜桃/圖

（一）

“許佩哲，你……你給我站住！”

紀律委員鄭晨上氣不接下氣地在操場上跑著，只為追趕已經將他甩開百米遠的許佩哲。鄭晨發(fā)誓，一定要抓住他，竟然敢逃一上午課，真是無法無天！

許佩哲輕輕推開教學樓天臺斑駁的門，長嘆一口氣后，靠在墻角蹲了下去。他揉了揉造型感十足的頭發(fā)，然后用力地拍打著白襯衫上的灰塵，接著從褲兜里掏出媽媽給他寄來的賀卡，上面除了寫著“祝寶貝兒子生日快樂”9個字之外，什么也沒有了。許佩哲盯著這張簡單的賀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頭，隨即忍不住落下淚來。他狠狠地用拳頭捶著自己的大腿，將賀卡揉成一團。可當他想要扔掉賀卡的時候，又猶豫著將手收了回來，默默地將賀卡展平，折成紙飛機，將它送入半空中。

紙飛機被天臺上揚起的微風帶動著來回旋轉，隨即留下一段輕淺的滑落弧線。許佩哲呆呆地望著下落的紙飛機，一動不動。

（二）

許佩哲習慣在難過的時候獨自待在天臺，望著陰晴不定的天空。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想起曾經那些美好的日子。

離開天臺的時候，校園早已寂靜。他拎著書包漫不經心地朝校門口走去，可一走到校門口，許佩哲又想起了一些事。以前每到這個時候，爸爸媽媽都會提著蛋糕在門外的梧桐樹下笑盈盈地等著自己，而現(xiàn)在只有落滿一地的梧桐葉。他搖了搖頭，嘴角浮現(xiàn)出尷尬的笑容，背著書包徑直回了家。

許佩哲的家在陳舊的三層木樓里。每上一個臺階，木板就會發(fā)出沉沉的聲響，就像他沉重的心情。許佩哲走到家門口，準備用鑰匙開門，卻怎么也摸不到平時揣在褲兜里的鑰匙。他急忙翻開書包，也沒有發(fā)現(xiàn)鑰匙的蹤跡。

“連鑰匙都欺負我！”許佩哲丟下書包，狠狠地踹了一下門。

就在這時，從他的身后突然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何必跟門過不去呢？”

許佩哲回身一看，是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男孩?！澳闶钦l？”許佩哲板著臉說道。

“我是你的新鄰居，”男孩友好地伸出右手，“我叫張豐豐，豐收的豐?！?/p>

“我看你不是豐收的豐，而是瘋子的瘋吧！”許佩哲小聲嘀咕著，別過臉不再說話。

見許佩哲沒有想要和他握手的意思，張豐豐只好尷尬地將右手放入衣兜，然后拿出鑰匙開了門。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微黃的光映在許佩哲的臉上，爸爸每天都很晚才回家，今天也不例外。只是今天肚子好像比往日餓得更快些，許佩哲摸了摸空空的口袋，咬了咬牙，終于受不了咕咕作響的肚子，羞愧地敲響了張豐豐家的門。張豐豐就像是守在門口一樣，快速地開了門。

兩個少年心照不宣。張豐豐說：“家里只剩一塊昨天的蛋糕了，你先墊墊肚子吧?！痹S佩哲接受了張豐豐遞來的蛋糕，苦笑一下，心想這個生日就算過了吧。

爸爸的腳步聲在八點準時響起。

許佩哲告別張豐豐回了家。而這時，夜已微涼。

（三）

清晨的霧氣還未消散，許佩哲便背著書包下了樓，雖然已經厭倦了沒有朋友的校園生活，但許佩哲還是得鼓起勇氣，走進了那一座孤獨的城堡。

剛走到樓梯口，張豐豐就從他身后一躍而下，像猴子似的躥到他面前，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旋即伸出雙手，狠狠地抓住許佩哲的頭發(fā)，用力地揉搓起來。

“你干什么？”許佩哲想推開他，不料右手剛伸出去，張豐豐就以一個靈活的右移躲開了。

“別動！”張豐豐牽制住許佩哲，繼續(xù)虐待他的頭發(fā)，然后很滿意地說，“不錯，這才像是個學生的樣子！”鏡子里，許佩哲的頭發(fā)被張豐豐順到耳邊，褪去了殺馬特造型的他看上去確實比原來精神多了。

“你應該穿一件整潔的白襯衣，還應該放下你的褲腳……”

“張豐豐，你以為給我一塊蛋糕吃就能決定我的樣子了嗎？”許佩哲打斷他的話。

誰知張豐豐只酷酷地說了一句“不用謝”，就徑直走進許佩哲的班級里。

“‘瘋瘋’同學，你打算一直跟著我嗎？我不需要保鏢，你能回到你自己的班級去嗎？”

“這就是我的班級，我就是今天新來的轉學生，驚喜吧？”張豐豐嘴角一揚，眉毛一挑，說完就坐在了許佩哲的旁邊，兩人成了同桌。

第一節(jié)語文課，上課鈴一響，王老師就開始抽查背書的情況。背得滾瓜爛熟的同學都爭先恐后地想要展示自己高超的背功，唯有許佩哲頭低得恨不得挖個地洞將自己藏起來。

“你這是在干嗎？難道你害怕了嗎？還是說你不會背？”張豐豐連珠炮一樣地詢問著。

“肚子疼?！痹S佩哲淡淡地回了一句。

“肚子疼？”張豐豐邊說邊戳著許佩哲，“哎，別演了，別演了，你都快摸到心臟了，難道你的肚子長在心臟旁邊？”

“真的肚子疼！”許佩哲回答道。

“裝，你就繼續(xù)裝吧！懦夫的表現(xiàn)?！?/p>

“你才是懦夫！”許佩哲狠狠地瞪了張豐豐一眼，猛一跺腳，嗖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自顧自地高聲背誦起來。許佩哲逆天一樣的表演看得同學和王老師目瞪口呆，最后王老師竟帶頭鼓起掌來?？墒峭趵蠋熞还恼?，許佩哲又嗖地一下坐了下去，然后又將頭埋進了書桌里。而這一次，張豐豐發(fā)現(xiàn)，許佩哲漲紅的臉上表現(xiàn)出來的并不是憤怒，而是害羞。

自從那天起，只要有背誦的課文，王老師都會讓許佩哲來嘗試著背一遍，盡管有時候他背得結結巴巴，但也能堅持著將課文背完。許佩哲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被張豐豐默默地影響著，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四）

春季運動會的火熱浪潮像青春季風一般席卷著校園，在體育委員公布的代表班級參賽的運動員名單中，許佩哲莫名其妙地在4×100米接力賽、10 000米長跑這兩個項目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張瘋瘋，我遲早會被你逼瘋的！”許佩哲指了指那個擅自替他報名的“罪魁禍首”，氣得眉毛都豎了起來。

看著張豐豐“逃離”的方向——操場，許佩哲發(fā)現(xiàn)蔚藍的天空之下，綠茵茵的操場正閃著光。就這樣，吵吵鬧鬧中，許佩哲莫名多了個朋友，校園生活也變得規(guī)律，心情也變好了。

運動會時間到了！

火熱浪潮滾滾而來，在同學們都沸騰的時候，許佩哲也頂著“跑步達人”的稱號，和同學們一起輕松拿下4×100米接力賽的第一名。

運動會的最后一個項目是10 000米長跑。原本許佩哲是大家預測的冠軍人選，可是因為前期沖得太猛導致體力不支，跑到5 000米時，他的腳步就慢了下來。他緩慢地前行著，滿頭大汗的樣子看上去疲憊不堪，就在許佩哲快要放棄的時候，張豐豐突然跑到了場內，然后跑到許佩哲身邊，陪著他跑起來，邊跑還邊鼓勵他：“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陪你，別放棄！”

“廢什么話！”許佩哲喘著氣大聲說，“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因為你，我現(xiàn)在肯定在教室里安安靜靜地睡覺，參加什么比賽??！現(xiàn)在可倒好，累成這樣還要被你教育！”

“不是因為我！”張豐豐說，“是因為大家！是大家想讓你參加的，不信你看！”張豐豐指了指四周的人群，許佩哲抬頭一看，跑道邊上居然站滿了同學。他們有的舉著牌子，上面寫著“許佩哲你最棒”，有的則瘋狂地在一旁吶喊助威，每一個同學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

看著同學們都在為自己鼓勁，許佩哲一下子紅了眼眶。他深吸一口氣，重新調整好狀態(tài)，似導彈一般在預定的軌道上繞了幾圈之后，終于到達了終點。當他到達終點的那一刻，全場都在為他尖叫、歡呼。

張豐豐上氣不接下氣地癱坐在場邊，漲紅的臉和發(fā)白的嘴唇讓他看起來像個病人?？粗诮K點被眾星捧月的許佩哲，張豐豐拿出了一束手工花送給他，許佩哲看到后大叫：“哪有老爺們兒給老爺們兒送花的！”手卻不自覺地接了過去。

（五）

張豐豐不見了。

運動會過后，許佩哲就再也找不到張豐豐了。

“吳浩然，你知道張豐豐去哪兒了嗎？”許佩哲焦急地問。

“張豐豐？誰？我們班的，還是其他班的？”吳浩然顯得有些茫然。

“坐我旁邊的那個。”

“你旁邊沒人啊，一直就是你坐那兒呀！佩哲，你是不是那天跑步之后發(fā)燒，把自己給燒糊涂了??？”吳浩然摸了摸他的額頭，疑惑地搖了搖頭，慢慢地走開了。

聽吳浩然這么一說，許佩哲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明明張豐豐就坐在自己旁邊，明明張豐豐還幫自己補課，明明……想到這里，許佩哲突然想到了張豐豐送給他的那束手工花。

他拿出那束手工花，將所有的花朵展開之后拼湊在一起，看到一段文字：“許佩哲，當你找不到我的時候，說明我已經回家了，而你也變回了原來那個優(yōu)秀的你。別害怕，我是你心里的那陣風，所以只有你能看到我。你知道嗎？你曾經是斷了線的風箏，孤獨地落在地面，卻沒有人把你撿起來重新送上天空，所以你需要我這陣風。而現(xiàn)在的你，即使沒有我，也可以在天空中自由地飛翔，所以，我才消失在了你的世界里。哦，忘了告訴你，我其實叫張風風，在我的那個世界是個十足的學霸，你要是再敢叫我張瘋瘋的話，我一定會回來跟你算賬的！而且你最好不要忘了我，因為我是你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讀完張豐豐的信，許佩哲潸然淚下，可惡，我就叫你張瘋瘋，你最好趕快回來跟我算賬。

原來那個酷酷的、有些奇怪的男孩確實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