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如姬/ 文 小毛象/圖

王孝杰：一代老兵的傳奇

大梁如姬/ 文 小毛象/圖

王孝杰，聽過這個名字的，大部分是因為電視劇《神探狄仁杰》。在劇中，他已經(jīng)是面目猙獰、臉上帶疤的一代將帥了。

王孝杰于武周帝國而言是重振西域的英雄人物，然而并非每一個英雄都是自帶主角光環(huán)的傳奇人物：有著無數(shù)江湖高人傳教授業(yè)，幫助他們練就一身武功，在大浪滔滔的天下閃亮登場。王孝杰就是個腳踏實地的平凡人，出身十分普通平實，在某次招兵途中，他以小兵的身份入伍。在千萬人的軍隊中，他沒有什么高級技能傍身，只能一步一個腳印地苦練，受傷、被俘虜、箭插在腿上等事一樣沒少。詩中說，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王孝杰以卓越的經(jīng)驗，一次次死里逃生，終于熬成了一個有資歷的老兵。

到了唐高宗儀鳳年間，他已經(jīng)熬成了有些軍功的小軍官了。當時的唐帝國與勢均力敵的吐蕃帝國為爭奪西域的控制權(quán)而連年發(fā)生戰(zhàn)事，吐蕃派兵襲擊甘肅涼州，唐高宗不甘示弱，任劉審禮為行軍總管，王孝杰為副總管，與中書令李敬玄共平吐蕃之亂。本以為這是老兵表現(xiàn)的時機，可到了戰(zhàn)場，劉審禮和王孝杰作為前鋒直沖向前，李敬玄卻畏懼不敢進軍。于是，前鋒孤軍深入，后軍不至，劉審禮和王孝杰就如甕中之鱉，老老實實被俘虜了。

劉審禮死在了吐蕃軍中，王孝杰面臨的處境和他一般無二，除了投降吐蕃，就是被殺。在生死危急的關(guān)頭，上天竟然給他開了一扇窗，他被釋放了。是不是有點兒不可思議？說起來，還真是又驚喜又意外。

王孝杰不像春秋戰(zhàn)國時那些游走各國的策士那樣有著驚人的口才，可以說得吐蕃兵五迷三道，讓他們釋放自己。按照程序，他作為唐帝國的俘虜被帶到了吐蕃贊普面前。機遇自此開啟。此時吐蕃的贊普是杜松芒波杰，他的父親芒松芒贊是一代雄主松贊干布的孫子。此時芒松芒贊剛?cè)ナ溃潘擅⒉ń苓€是個幾歲的小娃，看見被五花大綁的王孝杰，忍不住脫口而出叫了一聲父親，然后還一邊喊一邊哭。眾人都很驚訝，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王孝杰竟然長得和故去的贊普芒松芒贊很像。小贊普還沒成年獨立，對爹媽的依賴性很強，肯定舍不得殺死跟爹很像的人，于是，以“貌類吾父”為由，命人將王孝杰好生招待一番，釋放了。

回去后的王孝杰繼續(xù)待在邊關(guān)，與吐蕃大仗小仗不斷，磨煉并成長著。

不久，唐帝國發(fā)生了大事，武則天篡唐為周，完成一系列整頓后，女皇也將眼光放在了西域問題上。她曾是李世民的武才人，在對西域問題上，她是有些羨慕貞觀年間的神威的。早年討伐徐敬業(yè)之亂時，武則天選擇放棄安西四鎮(zhèn)，西域被吐蕃占據(jù)?，F(xiàn)在，她想重新收回安西四鎮(zhèn)，與西域諸國及中亞互通互貿(mào)?？纱藭r，唐太宗時期的猛將已經(jīng)差不多都去世了，唐高宗時期的一些忠臣猛將在奪權(quán)篡位時也被她殺得七零八落，她需要起用新人。這個光榮的任務就落在了王孝杰身上。他長期守在邊陲，和吐蕃交戰(zhàn)，熟知吐蕃的作戰(zhàn)風格和風土人情，讓他扛起重振西域的大旗，再合適不過了。

武周長壽元年，帝國發(fā)兵了。老兵王孝杰終于得到了可以獨當一面的機會，他被拜為武威道總管。

選擇此時出兵，武周帝國也是有考慮的。吐蕃的軍事力量不亞于中原，甚至在薛仁貴青海湖大敗之后，吐蕃對唐用兵幾乎屢戰(zhàn)屢勝。然而，再強大的帝國也抵不過內(nèi)亂。大唐這樣，吐蕃也是如此。在松贊干布去世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吐蕃掌管軍政的都是噶爾家族，當初是大相祿東贊，現(xiàn)在是論欽陵。祿東贊是那位曾親迎文成公主入藏的吐蕃使者，論欽陵則是多次打敗唐軍、讓大唐丟掉榮光的人?？梢哉f，他們于吐蕃而言都是不世英雄。然而，當初那個對著王孝杰哭著喊爸爸的小贊普杜松芒波杰已經(jīng)長大了，他不甘心吐蕃內(nèi)部只知道噶爾家族，不知道贊普的存在。他要奪回存在感，就要對論欽陵下手。

在論欽陵長期屯軍與大唐、武周對峙期間，杜松芒波杰以雷厲風行的手段一步步吞噬并抽空了噶爾家族在吐蕃朝中的權(quán)力。論欽陵回過頭想?yún)⑴c內(nèi)斗，卻不料王孝杰的大軍已經(jīng)到達了吐蕃。論欽陵剛想組織軍隊抵抗，另一支由突厥人左武衛(wèi)大將軍阿史那忠節(jié)率領(lǐng)的軍隊也到達了戰(zhàn)場。一瞬間，西域戰(zhàn)場上布滿了武周軍隊與隸屬中原的西域附軍，論欽陵一看架勢就知道，前有狼后有虎，內(nèi)憂外患夾擊，這仗沒法打了，丟了西域不可怕，丟了性命就什么機會都沒了。論欽陵宣布撤軍，王孝杰與阿史那忠節(jié)聯(lián)軍在西域一頓狂襲，丟失了20多年的龜茲、于闐、疏勒、碎葉四鎮(zhèn)重新歸于中原的懷抱，西去之路又被打通了。

消息傳到朝廷，女皇武則天喜不自勝，仿佛自己統(tǒng)治下的帝國回到了讓人神往的貞觀時期，對著群臣把王孝杰一頓夸贊。等王孝杰凱旋歸朝，左衛(wèi)大將軍、夏官尚書、同鳳閣鸞臺三品、清源縣男，步步高升，老兵王孝杰的人生達到了巔峰。

可誰知道，驕傲使人落后，沒多久，不甘心的論欽陵卷土重來，數(shù)次交戰(zhàn)后，有勝有負，最終以王孝杰大敗告終。王孝杰旋即被免官，成了白衣一名，連老兵都算不上了。

四年后，契丹人反叛，女皇想起了王孝杰，便起用他為清邊道總管，統(tǒng)兵十八萬平叛。按理說，如此強大的軍隊，殺叛軍那是如鐮刀割草般容易?？删驮谕跣⒔苈暑I(lǐng)精銳部隊于前方勇猛無比地且戰(zhàn)且前的時候，后方又遇到了與前次一樣的情況，后軍總管蘇宏暉畏懼叛軍過多，丟盔棄甲而逃。后面的大軍頓時成了沒頭蒼蠅，誰也不自發(fā)去支援前軍，王孝杰孤軍在前打得再漂亮也不行，叛軍一反應過來，旋即包圍了王孝杰，軍營頓時大亂，反倒被叛軍鐮刀割草了。

眼見著前路無望，后退不能，王孝杰不愿再做俘虜，這位一生幾起幾落的老兵選擇了墜入深谷而死。果然，到底還是應了那句，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

好在，女皇武則天問起戰(zhàn)況時，大才子張說時任節(jié)度管記，如實稟報了軍情。武則天感動得追復王孝杰為夏官尚書，封耿國公。文死諫，武死戰(zhàn)，這位老兵也算求仁得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