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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著他,就是幸福

        2017-02-15 03:26:16何衛(wèi)平
        莫愁 2017年5期
        關(guān)鍵詞:心痛病房客人

        □何衛(wèi)平

        陪著他,就是幸福

        □何衛(wèi)平

        父親腦梗后成了植物人,至今整整一年零十個月了。

        這一年多來,母親在那間不足十二平方米的病房里,日日夜夜陪護著父親,幾乎寸步不離。小小的空間里,一窗陽光下整潔的床鋪、干凈的地面,窗外晾曬的父親的衣服、毛巾,花白頭發(fā)的母親拖著疲憊的身子為父親打飯、翻身、吸痰、喂藥……每每看到這些,我的心就會洇出一陣疼痛。

        我心痛父親無知無覺,枯槁如柴;我更心痛母親無日無夜,相濡以沫。

        母親家當年是地主成分,她的婚姻大事也因此耽擱,二十二歲才經(jīng)人介紹嫁給了大她十歲的離異的父親。在我眼里,父親和母親是格格不入的兩種人。父親熱情好客,只要父親在,家里就永遠熱熱鬧鬧,人來人往。而母親喜歡清靜,愛看書,不愛應酬。每當客人來了,父親就要叫母親出來倒茶,母親不舍得放下手里的書,磨蹭著從里間出來,客人往往已經(jīng)擺手說不渴不用倒,母親就當真不倒了,轉(zhuǎn)身回去繼續(xù)看她的小說。等客人走了,父親就會發(fā)脾氣:“人家那是客氣,喝不喝你都要倒,這是禮數(shù)!”而母親也委屈:“不喝倒它干嗎?”

        類似的小沖突不時地發(fā)生,有時愈演愈烈變成暴風驟雨。直到他們?nèi)说街心?,又到老年,脾氣慢慢消減,性子漸漸磨平,最終成了父親的一聲嘆息,母親的一笑而過。

        在父親病后最初的時間里,我們最擔心的是母親,怕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也怕她適應不了對父親的照顧。

        每隔兩小時翻身拍背,每天四至五次流食,每天七八種藥分別在飯前或飯后喂食,每天分時段喂水2000毫升……這在其他病人那里,是兩三個人的工作量。在母親這里,她一個人就做到了,而且比誰做得都好。

        她怕忘,用筆記本把每做一件事都記下來,幾點翻身,幾點喂飯喂了多少,幾點喂水喂藥,做一樣記下一樣。為了讓父親的肺部炎癥減輕,她總是用最大的力氣給他叩背。有機械的,也有那種膠質(zhì)的碗狀叩背用具,但她都不用,因為只有用手叩背效果才是最好的。兩小時一次,每次拍二十分鐘。她的手原本天天洗涮裂了很多小口子,這樣一震,手指上細小的裂口全都再度裂開,疼得她忍不住了,就用膠布一點點粘上,再繼續(xù)拍。在母親的精心照顧下,父親病情平穩(wěn),一年多來他身上從未得過褥瘡。醫(yī)院一有這樣的病號,醫(yī)生和護士就讓他們來向母親學習,父親的病房幾乎成了醫(yī)院的示范病房。

        父親肺部感染容易發(fā)燒,一燒就持續(xù)一周左右。有次發(fā)燒,母親喂了父親點牛肉羹,他全都吐了出來,我有點急:“怎么又喂肉,他消化不了?!蹦赣H囁嚅著:“我想讓他身體強壯點?!笨纯锤赣H一會又想吐,母親很自責,撫著父親的額頭輕聲地說:“看你,金貴得跟大熊貓似的,我都不知怎么好了……”從未見過大嗓門的母親那么小聲細氣地跟父親說話,那一刻我看得淚如泉涌。

        隔壁病房的大爺,胃癌晚期,母親就嘆著氣說:“看著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還不如你爸呢?!蔽覍崒嵲谠诘馗杏X到母親的知足,心里卻泛起陣陣酸楚。

        放假的時候,我去替替母親,讓她回家休息兩天。而她堅決不肯:“你爸在這,我哪兒也不去。你們不知道他冷熱饑飽,我不放心?!?/p>

        就這樣,母親在那間小小的病房里畫地為牢。守著病入膏肓的父親,用盡心力照顧著他玻璃般脆弱的生命。似乎守著他,就有希望;陪著他,就是幸福。

        編輯吳忞忞mwumin@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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