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來隨著西方思想的引入和傳播,本土傳統(tǒng)的歷史敘事似乎已產(chǎn)生了審美疲勞。從海登懷特的《元史學》為開端,到文化研究對歷史的重新闡釋,學界的視角轉向了對大寫歷史的解構,以嶄新的視域去解讀歷史。閻連科的《日光流年》以宏大的歷史背景為主線,將目光轉向了大山深處,通過近乎荒誕戲虐的表現(xiàn)手法,對生存、人性進行了拷問。
關鍵詞:;閻連科;日光流年;荒誕
一、救贖主題的確立
閻連科的《日光流年》講述了耙耬山脈深處的三姓村,杜家、司馬家、藍家三個家族之間的恩怨糾葛。耙耬山脈的地緣位置,注定了它的閉塞與落后。這使得三姓村同外面的世界成為兩個并行存在的空間。這使得三姓村的居民不具備豐富的知識去面對生活中諸多的奇聞異事。小說的開端就被死亡的詛咒所籠罩,所有三姓村的人都不能活過四十歲。每個年齡將至的人都會得上一種“喉堵癥”的絕癥,這種怪病無法醫(yī)治,只能等待死亡的到來。為了改變生存的現(xiàn)狀,以司馬藍為首的村長開始了漫長的“自我救贖”。這讓我想起了《圣經(jīng)》中的“原罪”說,它是人生而帶來的,非外力所能改變。正如陶東風先生所言:“在關于閻連科小說敘事的諸多理論概括中,“絕境敘事”比較準確地把握了閻連科小說的特點,這就是把底層人放置在匪夷所思的絕境、并在這個絕境中書寫他們同樣匪夷所思的抗爭方式?!雹僬怯捎谶@種“絕境敘事”的表現(xiàn)手法,使得文本中很多的情節(jié)顯得荒誕不羈,遠遠超出了人們的想象空間。從藍四十為了司馬藍湊藥費去外面賣身子,到三姓村為了招來城里的干部翻耕梯田而選擇誰家的女兒去“做出犧牲”,在饑荒到來的年月,為了全村人的生命得以延續(xù),大人們將每家患有殘障孩子拋棄到荒野中去。關于這些細節(jié)的描寫,都體現(xiàn)出了作者對于人性的拷問。作者將三姓村設定為一個公共的“群體空間”,每個居民在面對群體的利益時,都需要拋棄自身的“小我”,來保護群體的利益。筆者最難以接受的部分,就是大饑荒來臨時將殘障孩子拋棄到荒野中。它已經(jīng)超出了人性的底線,它不能用善與惡來衡量,這部分將作者“絕境敘事”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二、荒誕表象下的真實
村長司馬藍帶領全村人尋找治病的解藥,他們嘗試了所有可能的辦法,不惜動用人力物力去修建水渠,缺少資金就讓村里的女人去城里賣。三姓村所有人的生活重心都以找到“解藥”為終極目標。而“解藥”的尋找過程并不順利,所有人的努力換來的都是失敗的結果。三姓村的詛咒化身為某種意象,潛伏在文本中間,成為整部作品內在的精神線索。這讓我想起了周瑄璞的《多灣》。這部描述家族秘史的小說,在主人公季瓷出嫁時,就因一個陪嫁的鐘表弄得出嫁失敗,所以季瓷在第二次出嫁后,將陪嫁的鐘表掩埋起來,希望不要在引起是非。可是無獨有偶,在季瓷去世以后,鐘表被她的后人無意間發(fā)現(xiàn),并且鐘表的指針一直在走,而拿到鐘表后的人將要重復季瓷的命運。這個鐘表的意象同三姓村的“喉堵癥”一樣,成為小說的隱性線索。
作者對于荒誕的描寫,其實是為了更好地表現(xiàn)真實。這兩者看似矛盾,但卻有著深刻的內在聯(lián)系。閻連科在眾多的作品積淀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閻式話語”,這在《堅硬如水》、《受活》、《風雅頌》里都有體現(xiàn)。在《受活》這部作品中,為了全縣的旅游產(chǎn)業(yè)更加發(fā)達,縣長竟然同俄羅斯方面聯(lián)絡,要將列寧的遺體運到當?shù)?,并建立一個列寧紀念館。這樣荒唐的建議必然不能成功,但作者怪誕的表現(xiàn)方式對當下社會的很多現(xiàn)實進行了諷刺。作者的“閻式話語”,被學界歸類于“超現(xiàn)實主義”的表現(xiàn)手法。“《日光流年》的奇絕之處,是以‘超常寫‘正常,以‘不可能寫‘可能,這些反常態(tài)的敘寫,確實照出了中國人幾十年渾然不覺的所有荒誕和全部的掙扎?!雹谶@種表現(xiàn)方式打破了常規(guī)的現(xiàn)實主義敘述,它消解了宏大的歷史結構,對于個體的生存欲望寄予了人性的關照在閱讀的過程中,給予我更多的觸動是閻連科一次次對于人性的拷問。 這部小說正像作者自己說的那樣:讀完它需要一種莫大的勇氣和毅力。人性中的善與惡在這里都暢快淋漓地表現(xiàn)出來。無疑,作者在描寫諸多殺戮的場景時那生動逼真的描寫,會讓讀者不寒而栗,這讓我想起了莫言《檀香刑》里面殘忍的行刑場面。這部小說以生命的沉重為軸心,展開了對生存、尊嚴、權利的思考。作者說這部小說的爭議是他作品中最少的,但就我對閻連科作品的研讀情況來看,“日光流年”是諸多作品中較為成功地一部,它和《受活》相比,沒有那么多奇思怪想,而更多的是直面生活,直面這片莊嚴而又沉重的土地。
【注釋】
①陶東風.從命運悲劇到社會歷史悲劇——閻連科《年月日》《日光流年》《受活》綜論[J].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16(02):173.
②程光煒. 閻連科與超現(xiàn)實主義—我讀《日光流年》、《堅硬如水》和《受活》[J].當代作家評論,2007(05):50-61.
作者簡介:侯茗予(1986—),男,漢族,黑龍江省安達市人,文藝學碩士,沈陽師范大學。研究方向:西方文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