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學(xué)才

中國古代旅游神崇拜及祖餞風(fēng)俗

喻學(xué)才

“旅游神”即與交通、道路、出行相關(guān)的神祇。在中國，有“行神”“道神”“路神”“道路之神”等叫法。為了表述方便，統(tǒng)一稱“旅游神”。在人類文明進化史上，中國以及其它地區(qū)均產(chǎn)生過旅游之神，并且形成了祭祀這些神祇的儀式、制度、風(fēng)俗和文化。比較而言，中國古代旅游神崇拜及其衍生出的祖餞習(xí)俗在完整性、普遍性、等級制、規(guī)范性和延續(xù)性等方面均具有獨特性。

旅游神；祭祀；崇拜；風(fēng)俗；祖餞

在人類文明進化史上，各地都有過神話時代。自從人類直立行走以來，行路、外出總是必須的。在神話時代，人類雖然天各一方，但是不約而同都創(chuàng)造出了交通之神、道路之神、行神等跟人們出行相關(guān)的神祇，并形成了祭祀這些神祇的儀式、制度、風(fēng)俗和文化。中國自古以來，上至帝王下至百姓，凡有出師、出使、出行、出游等事項，均有祭拜相關(guān)神祇的慣例(當(dāng)然，在祭祀的規(guī)格、儀軌上，帝王與百姓有異)或者從事相關(guān)的餞行儀式和活動。直到今天，中國民間還有為親朋出行“餞行”、為親朋回歸“接風(fēng)”的習(xí)俗，其源蓋出于此。古希臘的道路之神或曰旅游之神名“雅努斯”(Janus)，古羅馬時代的道路之神名“赫爾莫斯”(Hermes)。中國古代神話系統(tǒng)中的道路之神則有“累祖”和“修”兩位。本文所論“旅游神”即指與交通、道路、出行相關(guān)的神祇。

應(yīng)該說明的是，“旅游”是一個歷史的概念，信史時代的小眾旅游階段和我們當(dāng)下正在經(jīng)歷的大眾旅游階段所擁有的內(nèi)涵是不一樣的。它們的相同點在于都有“失其本居而寄他方”的特點。但不同點在于，小眾旅游時代的旅游是旅游主體直接跟旅游客體打交道。也就是說，旅游者要想問奇于名山大川，只有自己解決沿途所需交通食宿等問題，沒有專門的中介機構(gòu)為之服務(wù)。而在大眾旅游時代，旅游主體和旅游客體在打交道過程中，旅游介體的作用則十分突出。進入信息社會，互聯(lián)網(wǎng)這種多媒體又逐漸取代傳統(tǒng)的旅游介體，即所謂“線上”取代“線下”。

一、中國古代的旅游神

東漢學(xué)者崔實的《四民月令》云：“祖，道神也。黃帝之子好遠游，死道路。故祀以為道神，以求道路之福?！?(梁)蕭統(tǒng)編選、(唐)李善注：《文選》卷二十《應(yīng)詔樂游苑餞呂僧珍詩一首》，《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29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360頁?！肮补ぶ釉恍蓿眠h游。舟車所至，足跡所達，靡不窮覽。故祀以為祖神。祖者，徂也?！?(漢)應(yīng)劭：《風(fēng)俗通義》卷八，《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62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401頁。黃帝和共工都是中國歷史傳說時代的人物。

黃帝(前2717-前2599)，古華夏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中國遠古時代華夏民族的共主，被尊為中華“人文初祖”，居軒轅之丘，號軒轅氏。史載黃帝因有土德之瑞，故號黃帝。黃帝因統(tǒng)一華夏部落與征服東夷、九黎族的偉績而被載入史冊。共工是黃帝后裔，曾因爭帝與顓頊相戰(zhàn)，“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漢)劉安等撰，高誘注：《淮南鴻烈解》卷三《覽冥訓(xùn)》，《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48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530頁。若論輩分，累祖應(yīng)該是修的曾祖父輩。顏師古云：“祖者，送行之祭。昔黃帝之子累祖好遠游而死于道，故后人祭之以為行神。”按照崔靈恩的講法以及顏師古的注釋，則修和累祖兩人雖均被祭祀為神，但還是略有區(qū)別的：修被祭祀為道路之神，而累祖則被祭祀為行神。后世旅行者祭祀他們的目的都是希望旅行順利，但道路之神側(cè)重自然環(huán)境方面，而行神則更側(cè)重旅行者方面。

二、古希臘羅馬的旅游神

和古希臘的道路之神雅努斯不同，我國古代的累祖也好，修也好，人們懷念他們，祭祀他們，賦予他們的職責(zé)很單一，即為人們外出旅行賜福免災(zāi)。而雅努斯則不同，他除了每天負(fù)責(zé)開、關(guān)天門，擔(dān)當(dāng)門神的角色外，還有旅游神的使命，即保護旅行者的安全并護佑軍隊，關(guān)注士兵的出征。雅努斯還是一個開始之神，因為年月日都是他創(chuàng)造的，所以世間百姓凡屬要做一件事，在開端之前，都要找他祈禱。*[德]奧托·澤曼：《古希臘羅馬神話》，周惠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76頁。赫爾墨斯是宙斯(Zeus)與阿特拉斯(Atlas)之女邁亞(Maia)的兒子，身穿長衣和披衫，頭戴帽子(有時是帶翅的盔形帽)，足登飛行鞋，手持盤蛇的短杖，可以使人昏睡或從夢中醒來。他是畜牧之神、旅者之神、偷盜之神、貿(mào)易之神，發(fā)明了七弦琴、鉆木取火等。赫爾墨斯是古羅馬神話中的旅游神，舉凡畜牧、旅行、偷盜、貿(mào)易、戰(zhàn)爭、音樂等，他都要管?！逗神R詩頌》里描述他是一個“變化多端、圓滑機靈的盜賊，他帶給人夢境，是夜的守望者，門外的小偷，在長生不老的眾神里最先展示善意的人”。因為他行走如飛，所以成為在奧林匹斯山擔(dān)任宙斯和諸神之間傳令的使者，為諸神傳送消息并完成宙斯交給他的各種任務(wù)。墨丘利(Mercurius)在羅馬神話中是朱庇特(Jupiter)與女神邁亞(Maia)所生的兒子，擔(dān)任諸神的使者和傳譯，又是司畜牧、商業(yè)、交通旅游和體育運動的神，還是小偷們所崇拜的神。他是朱庇特最忠實的信使，為朱庇特傳送消息，并完成朱庇特交給他的各種任務(wù)。他行走敏捷，精力充沛，多才多藝。他的原型就是“赫爾墨斯”。

在古羅馬，每個家庭還有類似中國灶神的小神——拉瑞斯(Laris)。*[德]奧托·澤曼：《古希臘羅馬神話》，周惠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193頁。

三、中國古代旅游神之祭祀

在中國古代，打仗和祭祀是國家的大事。人們出行，也是要祭祀的?！皩⑿姓?，有祖道。一曰祀行，言祭祀道路之神以祈也。”*(唐)徐堅：《初學(xué)記》卷二十四引《五經(jīng)要義》，《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90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390頁。“祖道”就是祭祀道路之神。“祀行”和祖道意思一樣。這種祭祀道路之神的目的很明確，希望能祈福避災(zāi)。

古代的行神或祖神祭祀有個專門的名稱，叫做“軷”(ba)?！对娊?jīng)》毛注認(rèn)為：“軷，謂祭道路之神。軷本山行之名。道路有阻險，故封土為山象。伏牲其上。天子用犬，諸侯羊，卿大夫酒脯。既祭處者于是餞之，飲于其側(cè)。禮畢，乘車轢之而去，喻無險難也。”軷是古人出門之前祭祀道路之神的一種儀式的名稱。軷最初是山行為祈禱平安而舉行的一種祭祀儀式，后來成為所有出行之前的一種通用儀式。名稱仍沿用軷不變。具體的做法是：在平地上堆土為小山的形狀，將有關(guān)祭祀物品放在小土堆上。祭祀完畢后，送行者和被送者就可以吃掉這些食品。這些用于祭祀道路之神的食品，按照送行人和被送行人的身份級別而各有不同：天子出行時放在小土堆上的是一只犬，諸侯出行時則是一只羊，卿大夫出行只需在上面放點酒和干肉即可。吃完喝完后，就駕車碾過小土堆，比喻前途沒有難得倒他們的艱難險阻。這就是我國朋友離別設(shè)宴踐行這一文化傳統(tǒng)的由來。

《漢書》注的講法有些差別，《漢書》載：黃帝之子纍祖，好遠游，而死于道。故后人祭以為行神。今案凡祭皆祭其神而以人鬼配。如社稷則祭土谷之神而以后土棄配。然則軷祭則祭道路之神或以累祖配也。*(元)許謙：《集傳名物鈔》卷二，《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76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41頁。按照《漢書》顏師古注的講法，黃帝的兒子累祖和共工的兒子修都是人，不是神。祭祀行神或道路之神時，他們只是選來配祭行神或道路之神的古代人物而已。

南朝學(xué)者崔靈恩云：“宮內(nèi)之軷，祭古之行神；城外之軷，祭山川與道路之神?！比羧?，則行神的祭祀還有宮內(nèi)祭祀和城外祭祀的區(qū)別。宮內(nèi)之軷的祭祀場地規(guī)制是：“行，在廟門外之西為軷：壤厚二寸，廣五尺，輪四尺。”*(明)馮復(fù)京：《六家詩名物疏》卷四十八，《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0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509頁。估計行神祭祀，只有國家有大動作，如出門遠征，或派人出去祭祀名山大川，或國將不保，帶有告別意味的時候，才會舉辦這樣的儀式。《周禮》的注釋者之所以不講“宮內(nèi)之軷”的具體祭祀細(xì)節(jié)，當(dāng)屬蒙后省略的原因，因為在隨后對“城外之軷”的介紹中就十分的詳細(xì)了，甚至連祭祀完畢大家就在祭祀場所旁邊飲酒吃肉是為餞別，這樣的細(xì)節(jié)都講到了。

軷，屬于周禮五種祭祀制度之一。簡稱“五祀”。宋儒朱熹師生之間也曾討論過《周禮》中的五祀制度：“叔器問五祀祭行之義，曰：‘行，堂涂也。古人無廊屋，只于堂階下取兩條路。五祀雖分四時祭，然出則獨祭行。及出門，又有一祭。作兩小山于門前，烹狗置之山上。祭畢，卻就山邊吃卻。推車從兩山間過，蓋取跋履山川之義’”。*(宋)黎靖德編：《朱子語類》卷九十，《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701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867頁。朱熹師生不知何據(jù)，說要堆兩座小土山。

祖神和行神，古人認(rèn)為其實是一回事。祭祀模式是：“北面設(shè)主于軷上。既祭，徹之。更陳鼎爼，而迎尸。蓋祖道本祭行神，當(dāng)亦有迎尸之禮。祖在城門外，行在廟門外之西。禮雖不同，其神一也。”*(清)惠士奇：《禮說》卷十一，《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1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603頁。需要說明的是，清人惠士奇提到了“宮內(nèi)之軷”的祭祀程序。首先是筑壇即“壤厚二寸，廣五尺，輪四尺”。其次是在壇之北面設(shè)置木主?！澳局髦疇睿核姆剑┲醒胍赃_四方。天子長尺二寸，諸侯長尺，皆刻謚于其背”*(清)朱彞尊：《經(jīng)義考》卷二百三十九，《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80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148頁。。“迎尸”是古代祭祀禮儀中的環(huán)節(jié)。如以巫代神，接受禮拜。“木主”，就是上面寫有被祭祀者名諱的玉版或木版。祭祀完畢，即開始餞別程序“更陳鼎爼”，也就是重新布置杯盤碗筷，還要裝模作樣去迎接一個由活人裝扮的祖神(古人稱這種有替代性意味的人叫“尸”)如果說前面的祭祀是犒勞祖神，則后面的酒席就是餞別行者。

軷又名“祖”?！镀付Y》及《詩》云“出祖”是也，又名“道”?！对訂枴吩啤暗蓝觥笔且?。所謂“出祖”，就是出行之前祭祀祖神或曰道路之神。所謂“道而出”者，就是祖祭道神而后出行的意思。

在清代官方典章制度中，凡出師、出使等與旅行有關(guān)的大事，朝廷都會“遣祭道路之神，而所過名山大川，咸遣官致祭如禮?！?《皇朝通典》卷五十九，《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43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236頁。一般出行“前期三日遣官各一人祗告天、地、宗廟、社稷、太歲，如常儀”。屆日遣官致祭道路之神于天安門外。當(dāng)然還有祭祀炮神等儀式。清代康熙皇帝征討噶爾丹凱旋回京時遣官致祭道路之神，祭壇就選在天安門前。*《欽定大清會典則例》卷八十四，《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622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627頁。所遣祭祀官為副都御史席密圖。其《祭道路之神文》曰：“惟神翊衛(wèi)周廬，肅清蹕路。師中助順，塞外宣威。朕茲親蒞邊方，掃除狡寇。惟神黙佑，利導(dǎo)前驅(qū)。特遣專官，虔申禋祀。尚饗！”*(清)溫達等撰：《圣祖仁皇帝親征平定朔漠方略》卷二十，《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55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52頁。與之相較，古希臘和古羅馬的道路之神祭祀程序則簡單許多。在古希臘，人們?yōu)榱吮硎緦ρ排沟木匆?，會在他的雕像前焚香，會用花環(huán)和新采來的月桂枝裝飾他的雕像*[德]奧托·澤曼：《古希臘羅馬神話》，周惠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79頁。。在古羅馬時期，無論是對神格高級的大旅游神如赫爾墨斯和墨丘利，還是對家庭供奉的小旅游神拉瑞斯，基本都是向神禱告并用花環(huán)裝飾他們的神像。只有對灶神才會專門配置飯碗，經(jīng)常舉行類似中國家庭祭祀供飯式的儀式。

四、中國古代其他與旅游相關(guān)的山川神祇

(一)山水之神

中國古人出行祭祀行神或道神，或祖神，這只是最主要的祭祀。是餞別前的例行程序。其實，在旅行途中，還有很多神祇需要祭祀。最常見的是山神和水神?！端疂G傳》有林教頭風(fēng)雪山神廟的描寫。當(dāng)然小說沒有寫落魄的大英雄祭祀山神土地的情景。筆者20世紀(jì)90年代在太行山旅行考察，還發(fā)現(xiàn)不少十分險峻的懸崖上修建有很簡陋的山神廟，甚至還看到過在常人不易攀爬的險路上成群的山羊背著青磚等建材上山的奇景。這些做法都是出于對山神的敬仰。在我國傳統(tǒng)文化語境下，除開五岳四瀆這些名山大川的發(fā)源地有專門的神祇外，幾乎所有的山體也都有自己的山神。在道教的神話體系中，諸如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這些道教神仙洞府每個名勝都有專門的山神管理，均有名有姓。這在世界神話體系中可能絕無僅有。中國古代文化中黃河泛濫，水害頻仍，人們世代受其威脅。還有大大小小的河流，每逢山洪暴發(fā)，經(jīng)常禍害生靈。而像國家動脈的運河也同樣經(jīng)常因黃河泛濫而蒙受災(zāi)害。因為這些緣故，先輩創(chuàng)造了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水神。許多忠君愛民敬業(yè)的人杰，如明清時期治理運河的名臣靳輔、況鐘，傳說他們死后都成了河神。在明清筆記小說中，多有此類記載。這些反映了國人對保護神認(rèn)識的升華。古代中國先賢給神下的定義是：“聰明正直之謂神”。只有活著時忠君愛民，為老百姓辦實事，為人正直無私的聰明人，人們才相信或者說樂意讓他死后成為水神，繼續(xù)為國人謀福利。

(二)登山之神

中國古代有一種山神叫俞兒。據(jù)說只有霸主才能看到它并得到它的幫助。

登山之神，名俞兒。身材矮小，僅高一尺，屬于侏儒型。它只在霸王之君前面出現(xiàn)。從《管子》一書的記述不難看出，這個登山之神還能借助某些動作，比如脫衣等動作指點霸王之君的隊伍如何規(guī)避前方的危險。同時，它也是旅行者的保護神：“桓公北伐孤竹，未至卑耳之溪十里，闟然止，瞠然視，援弓將射，引而未敢發(fā)也。謂左右曰：‘見是前人乎？’左右對曰：‘不見也?！唬骸缕洳粷酰抗讶舜蠡?。今者寡人見人長尺而人物具焉，冠右，袪衣走馬前疾，事其不濟乎？寡人大惑！豈有人若此者乎？’管仲對曰：‘臣聞登山之神有俞兒者，長尺而人物具焉。霸王之君興而登山神見。且走馬前疾，道也；袪衣，示前有水也；右袪衣，示從右方渉也。’至卑耳之溪，有贊水者曰：‘從左方渉，其深及冠；從右方渉，其深至膝。若右渉其大濟?！腹莨苤儆隈R前，曰：‘仲父之圣至若此。寡人之抵罪也久矣?！苤賹υ唬骸奈崧勚菏ト讼戎獰o形。今已有形而后知之，臣非圣也。善承教也?！?(春秋)管仲等撰：《管子》卷十六，《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729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182頁。卑耳溪在今河北省盧龍縣境內(nèi)。當(dāng)年正是因為俞兒這個登山之神的事先提醒，齊桓公的隊伍過卑耳之溪才知道從右方涉水水淺，并得以順利通過。

(三)海神

中國古籍中唯一記載人和海神強勢對抗的是秦始皇，但秦始皇也因此而死去：“始皇夢與海神戰(zhàn)，如人狀。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蛟龍為侯。今上禱祠備謹(jǐn)，而有此惡神，當(dāng)除去，而善神可致?！肆钊牒Ｕ哧宀毒摁~具，而自以連弩候大魚出射之。自瑯邪北至榮成山，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遂并海西。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惡言死，羣臣莫敢言死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臺?！?(漢)司馬遷：《史記》卷六，中華書局，1959年，第263-264頁。

這個故事說秦始皇夢見海神，還跟海神戰(zhàn)斗。印象中海神跟人長得差不多。第二天便咨詢占夢的博士，博士告訴他：水神是不可見的。按常理只能見到它的化身——大魚和蛟龍。他說，皇上您來海上祭祀過海神，禮節(jié)到位。夢中卻看到這種敢來冒犯您的惡神。您應(yīng)該把沿海的大魚都捕殺掉才吉利。于是，秦始皇命令用連弩射擊沿途海上的大魚。自瑯琊北直到榮成山，這么遠一段再也看不到巨大的魚類了。到之罘，見到一條巨魚，射殺之。于是，秦始皇占有了海西地帶。但他到平原津就開始生病。七月，秦始皇抵達沙丘時就一命嗚呼了。

這個故事說明海神惹不得。當(dāng)然我們也可以解讀為秦始皇破壞海洋生態(tài)所遭遇的報應(yīng)。秦始皇逆天而行，破壞生態(tài)的例子很多。比如他到君山游覽，在洞庭湖行舟，風(fēng)浪大作，差點翻船。他問博士，君山山神是誰。上山后，他下令給君山剃頭，將整個植被豐茂的君山變成光禿禿的禿山，體現(xiàn)出其暴虐的天性。

(四)河神

從文獻記載看，河神的神通似乎比海神要小一些。只要是正直的官員、無私的官員，河神都不能加害于他?！冻o注》：“河伯化為白龍，游于水旁。羿射之，眇其左目。河伯上訴天帝，曰：‘為我殺羿！’天帝曰：‘爾何故得見射？’河伯曰：‘我時化為白龍出游?！斓墼唬骸谷晟钍厣耢`，羿何從得犯？今為蟲獸射，固其宜也?！焙由衲筒蛔『拥咨顚m的寂寞，跑到河面游玩，被后羿射瞎了一只眼睛，也奈何后羿不得。到天帝那里告狀，天帝還責(zé)以擅離職守，自取其辱*(清)李鍇：《尚史》卷二十四，《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926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513頁。。漢代有個正直勇敢的官員王尊受命擔(dān)任東郡太守，遇到黃河漲水，萬姓緊張。他照例用白馬祭祀河神，督促巫覡做例行祭祀儀式。最后，他夜里止宿河堤上，官民人等跪求太守離開危堤。但王尊不為所動。大家都走光了，最后只剩下一個主簿在他身旁。水勢終于下去了?！澳艘宰饛?fù)為東郡太守。河水盛溢。尊殺白馬祠水神，親執(zhí)圭璧，使巫策祝。暮因止宿隄上。吏民數(shù)千人爭叩頭求之。尊宿隄上終不去。及水盛隄壞，吏民皆走，惟主簿汪在尊旁。尊立不動而水波稍稍卻。上嘉尊勇節(jié)，秩尊中二千石，賜黃金二十斤。”*(漢)荀悅：《前漢紀(jì)》卷二十四《孝成一》，《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303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425頁?；实蹫榱思为勍踝鸬挠職夂椭矣诼毷氐木礃I(yè)精神，將他的職位提升到兩千石的級別，還賜給了他黃金二十斤。這一史實說明河神也怕正直無私的人。類似的史實還有宋朝蘇軾守徐州的故事，當(dāng)時河水差點灌進城墻了。城中富戶都在設(shè)法外逃，但蘇軾堅守在城墻上，把他臨時睡覺的床鋪搭建在城墻上面。最危險的時刻，黃河水距離城墻上面只有兩版(約1米2)深不到。蘇軾仍不為所動。河水終于退下去了。

古語“聰明正直之為神”，一語道破神的底蘊。中國文化傳統(tǒng)之一是教權(quán)永遠臣服王權(quán)。因此，專業(yè)神祇(如山神、河神、海神)乃至地域神祇(如各地城隍神)都是為政權(quán)服務(wù)的，此即所謂神道設(shè)教的意思，最具中國特色。

(五)日游神與夜游神

現(xiàn)代教育強調(diào)的是對于學(xué)生“核心素養(yǎng)”的培育，對于小學(xué)科學(xué)學(xué)科而言，通過激發(fā)學(xué)生的學(xué)習(xí)熱情能夠?qū)@一目標(biāo)的實現(xiàn)起到很好的助推作用，而科學(xué)學(xué)科要想顯著提高學(xué)生學(xué)習(xí)興趣，只能是推進教學(xué)與學(xué)生生活的融合。因此，小學(xué)科學(xué)教師一定要徹底改變以往照本宣經(jīng)的教學(xué)方式，通過調(diào)整教學(xué)內(nèi)容、創(chuàng)設(shè)生活情境以及布置生活化課后作業(yè)等多種手段，推進小學(xué)科學(xué)課程教學(xué)生活化的進程，從根本上培育學(xué)生的動手實踐應(yīng)用能力以及團隊協(xié)作能力等，教師要引導(dǎo)和幫助學(xué)生主動將課堂內(nèi)容運用到實踐中，這樣才能進一步推進學(xué)生課外活動生活化進程，助推學(xué)生核心素養(yǎng)培育。

中國古代神話系統(tǒng)中，除開有吉神如前述祖、修以及媽祖、關(guān)公等護佑國民者外，還有兇神種種。跟旅行有關(guān)的還有日游神和夜游神。日游神很討厭，他到處游蕩。誰碰到誰倒霉。元人王曄所撰雜劇《桃花女》第三折上說：“今日他出門時，正與日游神相觸，便不至死，也要帶傷上車。”古代醫(yī)書中還保存有所謂“日游腫”的病名。據(jù)說是不小心碰上了日游神，這人的手就會有腫痛瘙癢感。*(隋)巢元方：《諸病源侯總論》卷三十一，《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734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771頁。至于夜游神，顧名思義，他是夜晚值班，也是專找人麻煩的，誰碰上誰遭殃。夜游神最早的文獻來源是《山海經(jīng)》。根據(jù)《山海經(jīng)》之《海外南經(jīng)》記載，這個夜游神當(dāng)時的名字叫“二八”，其身體特征是“連臂”，其職業(yè)特征是“為帝司夜于此野。”郭璞注釋《山海經(jīng)》時提到他“晝伏夜見”的工作特點。此外，明代才子楊慎的補注則明確說這種夜游神主要活動在南方地區(qū)，包括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耙剐蟹曛寥酥^之夜游神，亦不怪也”。關(guān)于夜游神，按《山海經(jīng)》的講法，似為一連體人。按照《文選》薛綜注的講法，則系兩個人。并且一個叫野仲，一個叫游光，但兇神的本質(zhì)不變。夜游神也有無意中促成好事的時候。馮夢龍就曾描寫了一個叫司馬貌的有真才實學(xué)的失意秀才，私下發(fā)牢騷，創(chuàng)作《怨詞》，自鳴不平。詩曰：“善士嘆沉埋，兇人得橫暴。我若做閻羅，世事皆更造?！币褂紊窨匆娏?，便秘報閻羅王。閻羅王很生氣，要懲罰這個書生。后得他神勸告，乃讓司馬貌作一日閻王，有意刁難他，沒想到這個司馬貌處置得宜，半日就處理了四件棘手案子。當(dāng)然，這是小說家言，不過也可看出在民間信仰中，這個夜游神是專門窺探人家隱私的告密之神。

五、祖餞文化與祖餞活動

中國祖餞文化源遠流長，綿延至今。這與中國文化重視人倫有密切關(guān)系。若追尋其源流，應(yīng)與行神祭拜儀式有關(guān)，或者說祖餞文化是行神祭拜文化的自然延展，并逐漸形成了后來“餞行文化”之一脈。中國古人出行祭祀行神或道神、祖神，為最主要的祭祀活動，“作兩小山于門前，烹狗置之山上”。祭祀后，是餞別：“祭畢，卻就山邊吃卻”。即祭祀與餞別是整個祭祀旅游神的完整程序，分為前后兩階段進行，前者是祭神儀式，后者為親友餞別。

中國是一個重視人倫的國家，祖餞文化必然打上深深的人倫烙印?！肮胖佑行幸玻湎嗯c親厚者必有祖餞之禮，贈遺之言，以寫離別之情而致殷勤篤厚之意。蓋氣味之相同，道義之相尚，故其所發(fā)如此，豈偶然哉！《崧髙》《烝民》《韓奕》皆祖離道別之詩，尹吉甫之作也。于今考之，其飲餞之禮非不備矣，而必形于言，道其徳業(yè)之盛而勸勉諷誦之深意寓乎其中。孔子取之非謂人道之宜而不可廢也歟？后之賢者于其朋友之去也，既傾寫于杯酒之間，而又必征言以為贈，蓋本諸此矣?！?(明)王直：《抑菴文集·后集》卷九《贈栁參政序》，《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41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518-519頁?！夺愿摺贰稛A民》《韓奕》，都是詩經(jīng)中的篇名。都與飲餞有關(guān)，孔子在整理周朝詩歌刪選過程中，之所以將這些篇章都保留下來，正是因為此事關(guān)系人倫大節(jié)，關(guān)系激勵規(guī)勸等人文教化的內(nèi)涵。而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種餞別儀式從周朝開始就打上了濃郁的崇文烙印。

古代祖餞文化大體有以下幾種模式：一、上級對下級型。如帝王給退休的老臣送別。二、同僚之間的餞別。如某人因工作變動離開原來的任所，同事們會舉辦宴會為其踐行。如退休告別，等等。三、老百姓對好官員的感念型餞別。如老百姓送給德行高尚離任地方官的臨別禮物，包括去思碑、萬民傘等。四、好朋友之間的餞別。朋友為五倫之一，互相之間可以無話不談。家人父子之間不可以責(zé)善。無論是父母對子女還是子女對父母，責(zé)善都容易把關(guān)系搞僵，因為距離太近。且年齡差異大，存在價值觀等代溝。一味地用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要求子女或父母，都會事倍而功半。甚至還會鬧成對立的僵局。而朋友之間則不同，一則年齡相仿，二則趣味相投。故看到朋友有傾向性的毛病，應(yīng)該及時箴規(guī)，互相激勵。其效果比父母批評要有成效得多。五、家人情侶之間的餞別。歷史上留下很多家人之間的臨別贈言，趣味橫生。如蘇東坡因為湖州作詩譏刺朝廷被人告發(fā)，朝廷下詔書逮捕他。公差臨門。他與妻子告別時還不忘幽默地引用楊樸故事調(diào)劑緊張的氣氛。他說：“昔年過洛，見李公簡，言真宗既東封，訪天下隱者。杞人楊樸能為詩。召對。自言不能。上問：‘臨行有人作詩送卿否？’樸曰：‘惟臣妻有一，云：更休落魄躭杯酒，且莫猖狂愛詠詩。今日捉將官里去，這回斷送老頭皮?！洗笮Γ胚€山。余在湖州坐作詩追赴詔獄。妻子送予出門，皆哭，無以語之。顧謂妻子曰：子獨不能如楊子云處士妻作詩送我乎？妻子不覺失笑，余乃出?！?(宋)蘇軾：《東坡全集》卷一百二，《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08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614頁。情人間的餞別最有名的可能就是柳永的《雨霖鈴》那首詞的意境：“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p>

餞別宴會的副產(chǎn)品：1.詩文紀(jì)念。2.贈言箴規(guī)。3.其他禮物。這些餞別的副產(chǎn)品，在中國古代文獻中可謂汗牛充棟。它是一個古老的民族重視倫常、崇尚文化的歷史寫照。

餞別文字還有史料價值：一，便于后世讀者披覽其文而得被送者的“德業(yè)之盛”。從送者的“勸勉諷誦之深意”里可以間接了解被送者。二，對于送者而言，此類贈別文字也是心聲的敞開。故亦可間接了解送者的胸懷和境界。更重要的是，它是人倫之體現(xiàn)，因為無論是君臣、朋友還是同事、夫妻之間，美好的人際關(guān)系是需要經(jīng)營維護的。餞行贈言是一種很好的傳統(tǒng)。

餞別理論?！肮胖又嗯c，其聚也有燕饗之設(shè)；其別也有祖餞之禮。而其燕餞之也，非徒薦之以庶羞，貺之以嘉樂而已。又賦詩以道其志，宣其情，而觀人者亦于此觀威儀卜禍福焉。秦伯饗晉文而賦《六月》，君子知其將有敵愾之功；印段饗趙孟而賦《蟋蟀》，君子知其必為保家之主。令尹圍賦《大明》，叔向知其不終。子展賦《草蟲》，趙孟知其后亡。言出于口而吉兇應(yīng)之如影響焉”*(明)何喬新：《椒邱文集》卷十一，《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49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189頁。。先秦時期，餞行以吟誦前人創(chuàng)作的詩歌言志；漢魏以后，餞行賦詩則以自己創(chuàng)作為主。

餞別贈詩贈文一般都是好言述美。如南朝劉宋時期，孔靖“辭事東歸，高祖餞之戲馬臺，百僚咸賦詩以述其美”*(梁)沈約：《宋書》卷五十四《孔靖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1532頁。。

高彪做餞別文字不肯隨俗。(漢靈帝時)“時京兆第五永為督軍御史，使督幽州，百官大會，祖餞于長樂觀。議郎蔡邕等皆賦詩，彪乃獨作箴”。高彪在該篇箴言中，對第五永多有規(guī)誡：“古之君子，即戎忘身。明其果毅，尚其桓桓。呂尚七十，氣冠三軍。詩人作歌，如鷹如鹯。天有太一，五將三門；地有九變，丘陵山川；人有計策，六奇五閑?？偲澣拢\則咨詢。無曰已能，務(wù)在求賢，淮陰之勇，廣野是尊。周公大圣，石碏純臣，以威克愛，以義滅親。勿謂時險，不正其身。勿謂無人，莫識已真。忘富遺貴，福祿乃存。枉道依合，復(fù)無所觀。先公高節(jié)，越可永遵。佩藏斯戒，以厲終身?！?(劉宋)范曄：《后漢書》卷八○下，中華書局，1965年，第2650頁。

文中對被送者的忠告精彩紛呈，如“無曰已能，務(wù)在求賢”；“以威克愛，以義滅親”；“忘富遺貴，福祿乃存?！倍际菫楣僬邞?yīng)該記住的格言。

唐玄宗為賀知章祖餞，意在崇徳尚齒、勵俗勸人。賀知章字季真，越州永興(今浙江蕭山湘湖)人。證圣初擢進士，累遷太常博士，開元初遷禮部侍郎兼集賢院學(xué)士。后授秘書監(jiān)。晩節(jié)誕放，自號四明狂客。及秘書外監(jiān)，天寶初病夢游帝居，數(shù)日寤，乃請為道士，以宅為千秋觀。求周宮湖數(shù)頃為放生池。有詔賜鏡湖剡川一曲。擢其子僧子為會稽郡司馬，賜緋魚使侍養(yǎng)。詔令供帳東門，百寮祖餞。御制《送賀知章歸四明》詩，其序云：“天寶三年太子賓客賀知章鑒止足之分，抗歸老之疏。解組辭榮，志期入道。朕以其年在遲暮，用循掛冠之事。俾遂赤松之游。正月五日將歸會稽，遂餞東路。乃命六卿庶尹大夫供帳青門，寵行邁也。豈惟崇徳尚齒，抑亦勵俗勸人。無令二疏獨光漢冊，乃賦詩贈行?！?(清)徐綽編選：《御定全唐詩錄》卷十，《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472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33頁。

古代跟今天一樣，當(dāng)官的，有地位的難免有戀棧的毛病，到了該退休的時候不肯退休。千方百計拖延，不愿離開崗位。唐玄宗自然心里清楚，所以為賀知章餞別，既是給賀知章一個面子，也等于敲打那些不甘心致仕的官員。

宋代直臣進諫遭遇貶謫，品格高尚的大臣則結(jié)幫祖餞。如：“黃鑒字唐卿，浦城人。少敏慧過人。師同郡楊億。嘉祐中以直集賢院奉詔同修唐書。會司諫劉隨上疏乞章獻太后還政，出知濟州。鑒抗章乞留隨以重朝廷。并排劉從義、馬崇正之橫，言極鯁切。太后怒，出通判蘇州。宋祁、歐陽修、范仲淹率館中同僚祖餞。舉酒相吊：‘君以直言，不得自安于朝廷。吾儕有愧，安能久尸位邪？’未幾，仲淹等皆調(diào)外職。”*(明)王鏊：《姑蘇志》卷三十九，《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93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701頁。

清朝雍正皇帝善待老臣田從典。大學(xué)士田從典奏請致仕。雍正皇帝下圣旨慰勞說：”卿才品優(yōu)長，老成練達。端方公直，恪慎恭謹(jǐn)。服官供職，宣力多年。簡任綸扉，正加倚眷。覽奏以老病乞休，情詞懇切。著加太子太師銜，以原官致仕。于居第頒賞筵宴，令部院堂官齊集。并賜帑金五千兩為還家路費及高年頤養(yǎng)之資。馳驛回籍，起行前著來陛辭，朕面加恩諭。起程之日，著在京官員等祖餞其行。歸途所過地方，其有司在二十里以內(nèi)者，俱著迎送。旋里之后，懸掛朕所賜御書匾額。時令廵撫兩司親至其家。將來頤養(yǎng)康健一二年后再入京陛見，以慰朕眷念老臣之至意。”*(清)愛新覺羅·弘晝：《世宗憲皇帝上諭內(nèi)閣》卷六十七，《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15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29-30頁。

喜歡臧否人物得罪人多者離任時無人祖餞。南朝劉宋時期“虞玩之好臧否，宋末，王儉舉員外郎，孔逷使虜，玩之言論不相饒，逷、儉并恨之。至是玩之東歸，儉不出送，朝廷無祖餞者?！?(南朝齊)蕭子顯：《南齊書》卷三十四《虞玩之傳》，中華書局，1965年，第611頁。

宋代教育家胡瑗年老離開京師汴梁，學(xué)生和朝廷官員都來為之餞行。宋朝胡瑗“既而疾不能朝，以太常博士致仕，歸老于家。諸生與朝士祖餞東門外，時以為榮。*(元)脫脫：《宋史》卷四百三十二《胡瑗傳》，中華書局，1985年，第12837-12838頁。

有的餞別宴會安排者為討主賓或東道主歡心，故意安排當(dāng)事人顯露長項的機會。如《三國志·魏志》曰：“館陶令諸葛原遷新興太守，管輅祖餞之，賓客并會。原自起取燕卵、蜂窠、蜘蛛著器中，使射覆。卦成，輅曰：‘第一物，含氣須變，依乎宇堂，雄雌以形，翅翼舒張，此燕卵也?！?(晉)陳壽：《三國志·魏書》卷二九，中華書局，1959年，第817頁。管輅擅長射覆(占卜猜物的游戲)，故不費吹灰之力即可猜中。諸葛原顯然是為了活躍氣氛，故意讓管輅露一手。

有的人口德太差，不尊重人。臨別時沒有人肯為之餞別。如南宋時期婺州人葉祖義“少游太學(xué)，負(fù)雋聲。天資滑稽不窮，多因口語謔浪，所至遭嫌惡。嘗曰：‘世間有不分不曉事，吾以一聯(lián)詠之曰：醉來黑漆屏風(fēng)上，草寫盧仝月蝕詩?！蟮强茷楹贾萁淌?，輕忽生徒及同僚。無不斂怨。一旦以事去官，無一人祖餞。獨與西湖僧三兩人差善，至是皆出城送之。葉與之酌酒敘別，半醉酣歌曰：‘如夢。如夢。和尚出門相送?！?wù)呓^倒”*(宋)洪邁：《夷堅志》丙卷六，《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047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420頁。。

有著名詩人參加餞行活動而不做詩被時論鄙薄者。郎士元和錢起都是中唐著名詩人。也許為了免俗，他倆在祖餞活動中不寫詩，時論卻不以為然?！班O員外士元與錢起齊名，自丞相以下出使作牧，二公無詩祖餞。時論鄙之?！?(明)胡震亨：《唐音癸簽》卷七，《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482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556頁。于此可見唐代重視詩歌的社會風(fēng)氣，也可看出中國傳統(tǒng)崇尚文化而不重個性的特點。

有被送者所作答謝詩一語成讖者。隋長壽年中，鄭州人鄭蜀濱，風(fēng)流名士，頗善五言，蹉跎鄉(xiāng)閭，不求聞達。年老方選授江左一尉。臨去，賓友為之餞別，蜀濱賦詩留別，曰：“畏途方萬里，生涯近百年。不知將白首，何處入黃泉。詠之聲調(diào)哀感，滿座為之流涕。竟卒于官。”*(宋)李昉等編纂：《太平御覽》卷二百六十九，《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895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511頁。

有詩描寫祖餞場所酒席供帳擁擠景象者?！端彤吘安庵萃罚骸芭R晨開重關(guān)，悠悠車馬度，喧嘈語行人，祖餞簇如雨。旌斾耀平沙，壺觴燕芳樹。離羣豈無言，黽勉在衷素。寒波渺湘云，幽蘭藹衡渚。丈夫鍾令姿，相交托遲暮?！?(清)史簡：《鄱陽五家集》卷十，《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476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401頁。詩歌記錄了大清早送別餞行場所人滿為患的場景。

祖餞場所一般都在驛道上，或緊鄰驛道。如“延壽院在婁縣李塔匯，宋嘉定中建院，臨驛道，府人祖餞以此為節(jié)云”*(清)趙弘恩監(jiān)修、黃之雋等纂修：《江南通志》卷十一，《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08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422頁。。

有的祖餞場所因為經(jīng)常為舊官遷徙而祖餞，甚至連地名都變了。如江西饒州府有個地名叫“君遷潭，在府城西五里；又名五龍?zhí)?。舊圖經(jīng)云每守佐解任，常祖餞于此。因名”*(清)謝旻等纂修：《江西通志》卷十一，《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13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373頁。。又如陜西洛南縣有橋名祖餞橋。*(清)劉于義、沈青崖等纂修：《陜西通志》卷十七，《景印文淵閣四庫全》第551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877頁。

翟法言利用餞別宴會調(diào)侃所謂大師。宋太宗時四川云安有高道翟法言(天師)奉詔來宮中開鎖成功，京城太宗君臣暨此前得到敕封的大師們一起為翟法言餞行。翟法言故意將揩汗手巾放在玄宗為其舉辦的宴會桌子上。那群所謂大師感覺機會到了，指責(zé)翟法言目無君上。翟法言說，干我們這一行的，誰厲害誰就是師。他揚言：誰如果能夠從桌子上拿起這塊手絹，我就拜誰為師，否則你們就都得拜我為師?！笆侨站┏桥逭路髱熃噪S駕祖餞。天師以所將凈巾放在御食案上。諸大師曰：翟法言是巴峽小師，擅將凈巾放在御食案，事當(dāng)不敬。乞陛下裁決。法言曰：玄門之內(nèi)，法高為先。若今日對御諸大師能捻得法言凈巾起，即當(dāng)北面禮大師；或捻之不起，則當(dāng)為法言弟子。帝乃令諸大師揭，其凈巾若粘在案。并力揭之不得。法言自揭，應(yīng)手而起。諸國師奉帝命禮法言為師。次，各粘在本坐處起身不得。默而不言。帝乃大笑，謂天師曰：‘如何？’法言奏曰：‘令起不難。略與諸大師小戲耳?！撕攘睢稹?！諸大師始起立，遂皆跪禮天師，愿為弟子”*(明)曹學(xué)佺：《蜀中廣記》卷七十五，《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92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第248-249頁。。

每個城市都有一個大家共享的祖餞場所，如南昌的滕王閣、樟江門、北京的崇文門外，西安的灞橋，杭州的涌金門外，南京的龍江，蘇州的虎丘。這些地方的酒樓茶肆一應(yīng)俱全，否則也就沒有能力接待幾乎天天都有的祖餞活動。

六、結(jié) 語

與歐洲古代的旅游神崇拜相比較，中國古代的旅游神崇拜獨具特色，不僅具有完備的儀式、制度、風(fēng)俗和文化，而且具有完整性、普遍性、等級制、規(guī)范性和延續(xù)性諸特點。

其完整性體現(xiàn)在，不僅有行神或道神，或祖神，另外還有山神、水神、海神、河神、日游神與夜游神等，幾乎每一處山川河流都有該地方的神祇，每行一處都要祭拜。因此相關(guān)祭祀不是作為神話故事而存在，而是融入了人們?nèi)粘３鲂谢顒雍蜕钪小Ｖ钡浇裉?，上述傳統(tǒng)很多地方都還在延續(xù)。

其普遍性體現(xiàn)在：自古以來，上至帝王將相下至黎民百姓，凡有出師、出使、出行、出游等事項，均有祭拜相關(guān)神祇的慣例，或者從事相關(guān)的餞行儀式和活動。地域廣泛是普遍性的另一體現(xiàn)。

其等級制體現(xiàn)在：由于祭祀行為的普遍性，帝王、各級官員、百姓的祭祀場所、儀軌、規(guī)格各有不同，形成了不同等級。

其規(guī)范性體現(xiàn)在：不論是什么等級，其儀式過程是完整的，都包括兩個主要方面：祭神和餞別。

其延續(xù)性包含兩方面：一是延展性，二是持續(xù)性。延展性體現(xiàn)在：與中國文化重視人倫文化相合，延展出祖餞文化一脈。古往今來，各色人等藉由餞別演化出內(nèi)涵豐富、意蘊雋永、喜悲相續(xù)的人間劇目，其中有幸流傳下來的文獻資料或成為文學(xué)遺產(chǎn)、或成為珍貴史料。持續(xù)性體現(xiàn)在：作為一種風(fēng)俗和人情世故，為出行者餞行之風(fēng)尚至今仍在中國盛行不衰，是為中國文化重視人倫傳統(tǒng)之一斑。唯經(jīng)過多年極左運動的破壞，當(dāng)今之餞行活動重視規(guī)戒和崇尚文學(xué)的特色較之古代明顯減弱，需要弘揚傳統(tǒng)，加以改進。

[責(zé)任編輯 龍 圣]

喻學(xué)才，東南大學(xué)旅游規(guī)劃研究所教授(江蘇南京 210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