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妮
館陶物語(散文詩組章)
◎李曉妮
你黑如漆、明如鏡。
你軀體的紅膠泥,來自黃河中上游。你選擇祖?zhèn)鞯母G火,熔化了千年的疼痛,脫胎換骨,然后變黑,成為黑色之王,屹立在衛(wèi)運河畔。
你用漆黑和世界交流。用黑記錄自己的光陰,放射萬千質(zhì)子的光芒。
月光融入你的黑,不跳舞,也不唱歌。
你用黑色掃描上古和今夕,丈量當下和將來的距離。
黑到了極致,生命就瀟灑到了極致。
夜幕中,甲骨文和館陶一起趕路,在黑的軀體上鑿出陽光,雕刻出黑陶文化的圓潤。
我十指合心,唯有膜拜。
天地之間,你像一個歡天喜地的小孩。
天邊,你翻滾小麥,用波浪的方式連接我和你。
民以食為天,你就是天,你把糧食一一喊回糧倉,然后組成各種圖案,構成畫魂。
你和世界都是圓的,堆圓的麥垛,冒著熱氣,像蒸好的饅頭,喂養(yǎng)著糧畫小鎮(zhèn)。
你把糧畫刻進了生命的脈絡。春天,分泌出永恒的噴香。
糧食的城堡,苞谷,小麥,大豆,紅彤彤的高粱,世界上所有的糧食在趕集。演繹出美麗鄉(xiāng)村的故事。
畫中,陰陽吻合的天幕,熟透的月亮參透了生命的真諦。
此刻,我是安靜的,像月光下的春柳,輕輕握住,這流動的美。
好想和你一起栽種1927年的麥子,把詩歌裝進24K黃金酒,醉彎了中原的腰。
到北方,學習成為一塊沒有棱角的石頭。
像是館陶先民勤勞的雙手,在石頭中雕刻出善的牙齒。
幾乎所有的記憶和糧食有關。抽象和具象結合到了一體。
一圈圈轉(zhuǎn)動,轉(zhuǎn)出小麥的潔白,磨出了陽光、云朵和細雨。
一圈圈轉(zhuǎn)動,轉(zhuǎn)出冬天的含蓄,春天的燦爛,夏天的結實,秋天的飽滿。
我必須和石磨學會轉(zhuǎn)動,吸吮糧食的芬芳。
學會把村子的天和地咬合在一起,將粗獷打磨成為細膩。
石磨老了,刻在石磨上的磨牙,如同村莊掌紋,被風雨侵蝕,但魂魄不散。
石磨被擺放在鄉(xiāng)愁街邊,成為鄉(xiāng)愁街的一道風景。
于是,鄉(xiāng)愁每天都是一場淅淅瀝瀝的雨。
我在鄉(xiāng)愁街行走,不說一句話。
終于看到了雁翼先生的老屋。
土粒子和土粒子結合成的房子。來自于黃土的深層,帶著詩歌的溫暖和文氣。
歲月的胡須,在詩歌里重組厚重。
老屋經(jīng)歷了戰(zhàn)火的洗禮和衛(wèi)運河大洪水的摧殘,至今還堅挺地屹立著,成為歷史的記憶。
土屋褶皺的嘴唇里,青磚已是殘缺的牙齒。
兩棵老掉牙的向日葵,伸長脖子,舉起土屋后的太陽。
向日葵籽做我們的宣紙,風作我們的畫筆,銘記大院那只門軸,像向日葵轉(zhuǎn)動。轉(zhuǎn)向東是陽光,轉(zhuǎn)向西是雨霧。
我爬山涉水,從南方跟著一種蔬菜來到了館陶。
你身穿綠色,頭簪黃花。待嫁的黃瓜姑娘,守著黃瓜園,守著自己的閨房,即使冬天,也不凋落。
黃瓜一天天亮麗,蓬勃向上,勾勒出鳥語和春色,攀升,叩開四月的綠。
從此,綠色駐扎北土,渾厚的黃土里有了綠的鮮活。黃瓜與黃土在一個方程式里相互喂養(yǎng),1+1=無限。
給詩人一個為泥土承接風雨的站姿,心必系著泥土。
有了黃瓜,北方有了江南的娟秀。
夢掛在黃瓜棚上,在一縷清香中蕩起秋千。
在這個春天,與一群羊和一叢叢花相遇。
仿佛很久遠,也仿佛就在眼前。我走進羊洋花木小鎮(zhèn),感知你的童話世界。
羊的身上有土,開滿了花。羊不吃草,只吃花。
大自然的物語,這不會是乍現(xiàn)的虛幻吧?
羊的種族不同,花的曲調(diào)也不同。剪影里,羊如花,花像羊?;ㄅc羊成了合法的情人。
在夕陽的盡頭,我嗅著一株株油菜花,攫取一縷縷抒情。
童話的開頭種植在衛(wèi)運河邊,輕輕沉入歲月的永恒。
起點和終點,都有羊和花呼吸的節(jié)拍,悠揚婉轉(zhuǎn)……
我們仿佛在天空放羊。我們在云朵上種上一些彩色的名字,花香溢出來。每一朵都是羊的一部分。即使天各一方,亦能心脈相承。
李曉妮,筆名“幽谷幽蘭”,漢族,出生于1963年2月,英語本科畢業(yè),貴州省特級教師?,F(xiàn)代詩、散文詩和詩評等作品發(fā)表在《詩選刊》《綠風》等刊物,入選《中國詩歌精選300首》《2016中國年度好詩三百首》等詩歌選本。多次參加全國詩歌和散文大獎賽,并獲獎。主編出版有文學作品集《詩噙著夢在飛》和《傾聽特美的聲音》。個人散文詩集《高原上那一片愛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