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楊劍龍
直面底層社會的困境與病痛——讀宋小詞的《直立行走》
上海 楊劍龍
宋小詞《直立行走》以城市房屋拆遷為題材,在城市平民期望改善生活的掙扎中,極為冷靜地表達人的命運與尊嚴。作品以底層社會的悲劇故事、委曲求全的人物性格、一波三折的敘事節(jié)奏,以及直面生活的姿態(tài)書寫出現(xiàn)實生活的困境與病痛。
宋小詞 《直立行走》 底層社會 困境 病痛
畢業(yè)于大學中文系的宋春芳,懷揣著文學夢鐘情于小說創(chuàng)作。2006年著名作家劉醒龍發(fā)現(xiàn)了她,將時任電視臺記者宋春芳的小說《晚妝》在《芳草》雜志頭條推出,并為其取筆名宋小詞。后來《芳草》又發(fā)表她的中篇小說《天使的顏色》《路在何方》,此后她陸續(xù)發(fā)表了《血盆經(jīng)》《開屏》《太陽照在鏡子上》《吶喊的塵?!贰跺伒诇狭餮录贰兑话驯〉丁贰陡嚯劣屑病返刃≌f,其作品多次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選載,她另著有長篇小說《聲聲慢》《所有夢想都開花》。
發(fā)表于《當代》2016年第6期的中篇小說《直立行走》,獲得《當代》文學拉力賽“中篇小說年度總冠軍”,被《小說選刊》《中篇小說選刊》2017年第1期轉載,獲第六屆湖北文學獎,入圍2016年“《收獲》文學排行榜”。宋小詞的創(chuàng)作主要以當代女性生活為題材,關注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與情感危機?!吨绷⑿凶摺芬猿鞘蟹课莶疬w為題材,在城市平民期望改善生活的掙扎中,極為冷靜地表達人的命運與尊嚴。作品以底層社會的悲劇故事、委曲求全的人物性格、一波三折的敘事節(jié)奏,以及直面生活的姿態(tài)書寫出現(xiàn)實生活的困境與病痛。
宋小詞在《直立行走》的創(chuàng)作談《在城市的寒冬里蟄伏》中,談到她關注城市底層社會時說:“我要書寫他們,寫他們的艱辛,寫他們的疼痛,寫他們的淚水,寫他們的汗水,寫他們的渴望,寫他們的屈辱,寫他們的精明,寫他們的骨頭,寫他們的壓抑,寫他們的憤怒,寫他們的滄桑,也寫他們的精神,寫他們的被傷害,也寫他們的傷害人?!保ā缎≌f選刊》2017年第1期)出生于農(nóng)村的宋小詞,對于底層社會有天然的關注與同情,該小說以來自鄉(xiāng)村的大學畢業(yè)生楊雙福與城市平民周午馬的交往和婚姻,敘寫出一幕底層社會的悲劇故事。其貌不揚的楊雙福大學畢業(yè)三年了,還沒有談過戀愛,她在一個單身聚會時結識了帥氣時髦的周午馬,周午馬主動與楊雙福約會,她如身陷一場泥濘拔不出來,只能一點一點地陷下去。他們倆保持了一年半的交往,靠吃飯和睡覺維持著關系,楊雙福真心想嫁給周午馬,周午馬卻始終不冷不熱。周午馬終于邀楊雙福去他家,楊雙福卻發(fā)現(xiàn)周午馬的家在即將拆遷的逼仄的貧民窟里,父母都是下崗工人,父親患肺癌已經(jīng)晚期。拆遷政策按人頭補新居面積,每人補三十平方米,周母留楊雙福過夜,讓兒子明天去領結婚證,楊雙福入門可以增加三十平方米。病篤的周父沒有等到簽拆遷合同就咽氣了,周母隱瞞丈夫病逝的信息,竟把尸體放在家里秘不發(fā)喪。已過清明,尸體的異味逐漸散出,警察、媒體上門處理,在與警察對峙中,周午馬與周母被警棍打倒,楊雙福用秤砣砸傷了警察,被判刑一年。周午馬不僅沒去探監(jiān),反而送去了離婚協(xié)議書,憤怒至極的楊雙福決心一出獄便要殺死他。刑滿釋放的楊雙福找到了周午馬一百二十平方米的新居,見到了周午馬再婚的合影,想到前夫苦盡甘來的生活,楊雙福打算與周午馬握手言和,卻被周午馬用鋼棍砸倒。小說在對于底層社會的描寫中,呈現(xiàn)出濃郁的悲劇色彩,周午馬因欲望而和楊雙福交往,楊雙福因婚姻而應周午馬的約會,病篤的周父因增補三十平方米的掙扎,周母為此而撮合兒子與楊雙福的領證,以及為此而隱藏尸體秘不發(fā)喪,導致了楊雙福的判刑和被砸,底層社會的悲劇人生令人發(fā)指,讓人憐憫。宋小詞的小說常常從女性視角描述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與情感危機,常常融入其自身的生活與情感積淀,《直立行走》也呈現(xiàn)出這樣的特點。
小說,講述有意思的故事。宋小詞是一位會編故事的作家,《直立行走》的情節(jié)跌宕起伏,構成小說一波三折的敘事節(jié)奏。小說先以楊雙福與周午馬約會在如家酒店行床笫之事寫起:“完事后,周午馬說,你去洗洗吧。楊雙福便聽話地從床上起來,踩著紙一樣的拖鞋進了衛(wèi)生間?!痹谝巳雱俚募毠?jié)中,主動者與被動者的約會,便見出性格的一斑。在介紹周午馬約請楊雙福明天元宵節(jié)去他家吃飯后,插敘一年半以前他們倆的結識、他們倆的第一次上床。在楊雙福走進周午馬貧民窟即將被拆遷的逼仄的家后,當周母以極為熱情的態(tài)度對待楊雙福時,當患晚期肺癌的周父在與拆遷辦肖主任的譏誚中,交代拆遷政策按人頭每人補三十平方米,周母提出讓兒子明日去領結婚證時,讀者自然而然對于這個婚姻產(chǎn)生了懷疑,“楊雙福便知道,她一進這個家,就為這個家爭取了三十平方米”。楊雙福在周家過起了正常的家庭生活,她很快學會了生煤爐、做紅燒肉菜和燙水鉆。情節(jié)在平穩(wěn)中又起波瀾,楊雙福推輪椅讓公公去曬太陽,患肺癌的周父死了,周母決定隱瞞死訊藏尸家中,便有些驚世駭俗的意味。警察與媒體的上門,引發(fā)了周午馬母子與警察的對峙,楊雙福的出手釀成了其被判刑的結果。小說到此并未結束,作家讓周午馬與楊雙福離婚,讓楊雙福出獄后上門復仇,卻讓她在企望握手言和中被鋼棍擊倒。整篇小說讓讀者以同情憐憫的心態(tài)關注楊雙福的命運。
在發(fā)表處女作十年后,宋小詞已經(jīng)成為一個頗有影響的作家,她的創(chuàng)作對于底層社會的關注、對于女性人生的體悟、對于現(xiàn)實問題的質疑,成為其創(chuàng)作令人矚目的基礎。小說《直立行走》成為其近年創(chuàng)作的代表,雖然該作缺少點題,但是期望直立行走保持人的尊嚴的主旨仍然躍然紙上。
作 者:
楊劍龍,上海師范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