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洋

天津市西青區(qū)人民檢察院，天津 300380

職務犯罪案件首次詢(訊)問切入點選擇問題初探

劉 洋

天津市西青區(qū)人民檢察院，天津 300380

職務犯罪案件從性質上分類可分為侵財型職務犯罪和非侵財型職務犯罪案件，侵財型職務犯罪案件顧名思義，如貪污、挪用公款、行受賄、私分國有資產(chǎn)等直接侵犯或間接侵犯國有資產(chǎn)權益的行為；非侵財型職務犯罪，則包括瀆職類職務犯罪，即玩忽職守、濫用職權等直接或間接故意造成國有資產(chǎn)或國家利益受損的職務犯罪行為。本文是筆者從事職務犯罪偵查實踐活動處罰，就侵財型職務犯罪案件首次詢(訊)問切入點進行的總結和分析。

職務犯罪；詢(訊)問；切入點

侵財型職務犯罪案件的核心是經(jīng)濟利益，所有偵查行為和證據(jù)固定全部都是圍繞與職務行為有關的經(jīng)濟利益展開的，可以肯定的說，沒有經(jīng)濟利益，也就沒有侵財型職務犯罪的存在了。辦案人在經(jīng)過長期的調查工作后，基本上都掌握了案件的大量證據(jù)，盡管有些時候，這些證據(jù)并不能完整的證實犯罪事實，但卻從一定程度上明確的指向某個或某幾個被調查人，此時的核心工作便從書證、物證的采集、固定工作轉為對被調查人的詢(訊)問工作。而首次詢(訊)問中，在恰當?shù)臅r候選定詢(訊)問切入點就成為了詢(訊)問人最為重要的工作，切入點選的不準，即使已經(jīng)掌握了有力的證據(jù)也往往難以使被調查人認罪伏法，而詢(訊)問切入點選擇恰當，有時反而能夠獲得意外的收獲。對于如何選定詢(訊)問切入點，筆者結合多年辦案實戰(zhàn)，認為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開展：

一、對被詢(訊)問人個人信息的了解

對職務犯罪案件的初查或偵查工作而言，被詢(訊)問人基本信息的調取是至關重要的，他包含被調查人方方面面的個人基本信息。就案件辦理的方面，至少應當包括以下信息：

(一)關于被詢(訊)問人戶籍信息的了解

詢(訊)問之初一定要對被詢(訊)問人戶籍信息進行詳細而周全的了解?？梢钥隙ǖ恼f，家庭是所有人成長和發(fā)展的基礎，每個人氣質、性格的形成基礎都是家庭，從一個人家庭結構和人員構成上，往往就能夠反映出一個人的特殊性格的形成原因和發(fā)展特點，因此辦案人一定不能忽視這一重要信息的核實。

個人戶籍信息的核實往往要和已經(jīng)取得的戶籍書證信息進行對比核實。在時間允許的情況下，對其核實內容應當盡可能的周密、恰當、詳細，特別是被詢(訊)問人家屬信息的核實，辦案人在詢(訊)問中一定不能忽視，比如直系及旁系血親、姻親家屬的核實，這些信息一方面能夠起到辦案人對被詢(訊)問人基本情況的了解，另一方面，從被詢(訊)問人刻意回避的某些信息中，往往能找到案件特殊的突破口。根據(jù)現(xiàn)代心理學分析，一個人的氣質往往多受遺傳因素影響，而一個人性格的形成則更多的由外界環(huán)境決定。例如，對被詢(訊)問人父母個人情況的了解，能夠從某種程度上預測被詢(訊)問人的氣質，而對其成長環(huán)境的詳細調查，則能夠預測一個人的性格，從而為下一步調查奠定基礎。再例如，如果被詢(訊)問人作為一個大家族的核心成員，其責任意識往往高于一個小家庭、普通成員的責任意識。因此，對其詢(訊)問方式就應當采取有針對性的方案切入。因此，包括戶籍信息在內的個人信息核實的詳細程度，有時能夠在調查中收獲詢(訊)問的特殊成果。

(二)對被詢(訊)問人個人經(jīng)歷的詳細了解

被詢(訊)問人獨特的個人經(jīng)歷，在辦案中經(jīng)常能夠從某種程度上讓辦案人了解被詢(訊)問人某一特殊性格氣質形成的原因，并預測其在偵查過程中的供述變化。性格的形成，除了家庭因素的影響，個人在生活、工作、感情方面的獨特經(jīng)歷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這些經(jīng)歷既是一個人性格形成的因素，同時放過來也是造成其某些特殊經(jīng)歷的原因之一。例如，辦案人曾經(jīng)在詢問一名涉嫌行賄行為的證人過程中，了解到該被詢問人在十三歲來津，以乞討為生，十九歲之前一直睡在一間廢棄的廁所中，20歲才住進出租屋里，經(jīng)過25年的打拼才有了一點家業(yè)。從其個人經(jīng)歷，不難了解到他所具備的堅韌精神和剛強毅力，因此辦案人在詢(訊)問過程中就不能采取壓力式詢(訊)問方法，因為以往的生活經(jīng)歷已經(jīng)讓被詢(訊)問人具有了較強的抗壓能力，因此，辦案人在詢(訊)問中必須大量加入感化素材，動其情、暖其心，較之純壓力式問話效果就會大大凸顯。相反，對一些個人生活經(jīng)歷簡單，且沒有經(jīng)歷過困苦生活的人，則可以采取壓力式詢(訊)問，往往能夠達到速戰(zhàn)速決的效果。

(三)對被詢(訊)問人工作環(huán)境和工作流程信息的了解

辦案人對某一案件的調(偵)查，其調查領域極少與其他案件雷同，往往是一案一領域，一案一行業(yè)，對被詢(訊)問人工作領域環(huán)境和流程的詢(訊)問是辦案人掌握案件的基礎和前提，也是避免辦案人被涉案人員蒙蔽的重要基礎工作之一。古人云：術業(yè)有專攻。對于職務犯罪案件的被調查人而言，他們幾乎每個人都是各自領域的精英，他們對其所在領域各個環(huán)節(jié)的了解都已經(jīng)達到了純熟精湛的地步，詢(訊)問過程中，辦案人如果對被詢(訊)問人所在領域工作細節(jié)不了解，很可能就會被帶入被詢(訊)問人提前設置好的“迷局”中，最終是辦案工作無功而返。例如，在2013年發(fā)生的一起工程監(jiān)理領域國有企業(yè)干部涉嫌職務犯罪案件中，被詢(訊)問人到案后，反復強調其工作領域內特殊工作流程和資金使用方案，由于辦案人對該領域工作的不了解，造成詢(訊)問中無法順利切入涉嫌犯罪的內容，而是直至外圍調查人員對涉案領域深入了解后，找出行業(yè)規(guī)定、漏洞等信息，才使詢(訊)問人員順利切入被調查人涉嫌犯罪的行為中，最終使被調查人認罪伏法。

從這簡單案例中我們發(fā)現(xiàn)，對涉案領域的詳細了解，是詢(訊)問人主導詢(訊)問過程的關鍵，不能對涉案領域詳細了解，就難免被他人牽著鼻子走，喪失辦案主動權，這是詢(訊)問工作的大忌。

二、對詢(訊)問時間點的選擇

每一個案件的詢(訊)問工作各有特點，選擇詢(訊)問核心內容的切入時間點也顯得尤為重要，有時切入時間過早，則使被詢(訊)問人利用早期較強的阻抗心理，使有力的證據(jù)不能有效的發(fā)揮作用，而選擇切入時間點過晚，則經(jīng)常在被詢(訊)問人已經(jīng)在形成了系統(tǒng)的心理防線后，使案件詢(訊)問陷入僵局。因此選擇詢(訊)問核心的時間點應當注意以下幾點：

(一)參考被詢(訊)問人的體力、精力、作息時間的狀況

不同體力精力、不同作息時間的人，在不同時間的情緒變化是不同的，一個體力精力旺盛的人往往較一個身體虛弱、盡力不足的人詢(訊)問難度大，一個生活節(jié)奏混亂較之一個生活規(guī)律的人也肯定有所區(qū)別。例如，對一個作息時間規(guī)律、生活慣性較強的被詢(訊)問人，一般在工作時間體力、精力比較旺盛，特別是在上午9時和下午15時，往往意志毅力堅定，不易被說服，而在他們固定的吃飯、睡覺時間之前一兩個小時，比較容易情緒急躁，因此關鍵問題的切入就應選在被詢(訊)問人固定睡眠與吃飯時間之前的一小時左右。再如，一個長期鍛煉、健身的被詢(訊)問人，在詢(訊)問之初的數(shù)小時，甚至數(shù)天，詢(訊)問的阻抗往往是非常大的，對這種被詢(訊)問人需要投入大量的、前期的、一般性的消磨詢(訊)問，以消耗其體力精力，選擇在詢(訊)問人體力精力明顯強于被詢(訊)問人體力精力的時間點切入關鍵問題，往往能夠收獲較好的詢(訊)問效果。

但這種時間點的選擇并不是完全固定的，對于一個生活節(jié)奏混亂、飲食不規(guī)律、混亂的被詢(訊)問人，上述切入時間的選擇起到的效果有時恰恰相反。因此，對一個人體力、精力、作息時間的狀況的了解與詢(訊)問切入時間的選擇要靈活運用，不能僵化。

(二)參考被詢(訊)問人心理狀況

前期調取的證據(jù)可以說是我們的詢(訊)問的素材，詢(訊)問素材的投入不能無序的一次性投入，而是需要一個梯次、漸進的過程，詢(訊)問素材的投入過程中，被詢(訊)問人的心理是不斷變化和演進的，我們很難完全根據(jù)已經(jīng)制定的詢(訊)問提綱按部就班的選擇關鍵詢(訊)問素材的切入時間。此時辦案人就要在確定被詢(訊)問人性格特點的前提下，梯次、漸進投入的詢(訊)問素材，引導被詢(訊)問人的心理變化。例如，2016年，辦案人曾在對一名思維細膩而緩慢的被詢(訊)問人進行調查核實過程中，辦案人用節(jié)奏混亂、時間長短不定的方式，分梯次投入了數(shù)個問題，故意打亂了這個思維縝密、心思細膩的被詢(訊)問人的思維節(jié)奏，引導被詢(訊)問人的心理從穩(wěn)定、有節(jié)奏的心理，一步一步走向了思維混亂、無序的心理環(huán)境中，在運動中，選擇其情緒最不穩(wěn)定、心理防線最薄弱的關鍵時點突然切入被詢(訊)問人涉嫌犯罪的關鍵問題，造成其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交代了犯罪事實，一舉突破了案件。再如，在2014年，本人曾對一名平時十分健談，但卻自認為經(jīng)歷坎坷、意志堅定的被調查人進行了一次詢(訊)問，發(fā)現(xiàn)被詢(訊)問人所謂的堅強意志背后可能存在一個或數(shù)個心理弱點，根據(jù)這一猜測，詢(訊)問小組采取長時間、輪番、批次對被詢(訊)問人進行詢(訊)問的方案，在經(jīng)過長達七個小時的詢(訊)問過程中，發(fā)現(xiàn)其由于年幼時母親病弱，自身缺乏關懷，是其長嫂在生活中彌補了其缺失的部分母愛，而多年工作后，認為由于各種原因，沒有對其長嫂有所回報，心存愧疚。辦案人利用此點，深挖其心理弱點，在選定了他情緒最為低落之時，梯次投入詢(訊)問素材，勸導其交代了收受賄賂的犯罪事實，并使其交代了受賄動機只是為了有機會報答其長嫂的心理，從而一舉突破了該案。

從上述兩個案例我們看出，利用詢(訊)問素材投入，敲擊被詢(訊)問人的心理，在不斷觀察被詢(訊)問人心理、情緒變化的過程中，選擇適當?shù)狞c切入核心問題，其關鍵環(huán)節(jié)就是觀察變化，推動情緒演進，以此尋找戰(zhàn)機突破案件。

(三)參考辦案小組自身的體力、精力、情緒狀況

適當選擇詢(訊)問第三人的加入。無論再縝密的詢(訊)問計劃，都必須由我們一個一個的辦案人來執(zhí)行，辦案人的體力、精力、情緒經(jīng)常會影響到已經(jīng)預先制定偵查計劃的執(zhí)行，甚至影響到詢(訊)問技巧的發(fā)揮。例如，在需要長時間對峙的詢(訊)問環(huán)境中，就需要詢(訊)問人具備相當?shù)捏w力精力，以保持在長時間的對峙中始終保持詢(訊)問主導地位；再如，在需要詳細核實行為細節(jié)的詢(訊)問中，就需要辦案人具備沉穩(wěn)、細膩的個性和平和的情緒狀況，否則就難以對細枝末節(jié)的犯罪行為有所察覺。因此，在詢(訊)問之初，整個辦案小組應該根據(jù)個個詢(訊)問人員的體力、精力、情緒，甚至性格特點，適當選擇詢(訊)問人員，投入核心問題；或者則可根據(jù)“田忌賽馬”的比賽方式投入詢(訊)問人員，在“運動”中尋找“戰(zhàn)機”，適時切入詢(訊)問主題，突破案件。

特別需要注意的是，辦案人在詢(訊)問中，當遇到被詢(訊)問人需要“決定自己的命運的時候”，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想見大領導”的要求，這時，詢(訊)問人不要被被調查人的表象迷惑，因為這經(jīng)常被詢(訊)問人向調查機關探聽其已經(jīng)交代部分問題重要性的拙劣伎倆，辦案人不要輕易滿足被詢(訊)問人這類要求，詢(訊)問人員要在反復斟酌業(yè)已制定的偵查計劃和詢(訊)問目標后，在絕對主導詢(訊)問過程的前提下，甚至在被詢(訊)問人情緒狀況臨近崩潰的時候，才能選擇第三人(如偵查部門領導)加入詢(訊)問過程。切記，第三人的加入往往就是詢(訊)問的結束之時，不可輕易使用，否則就會使被詢(訊)問人摸清了辦案機關的“底牌”，而使案件調查陷入僵局。

三、對詢(訊)問素材的梯次、漸進的投入

即使辦案人已經(jīng)收集到了相當數(shù)量、并認為可以證實犯罪事實的書證才材料，這些證據(jù)的證明力不可能具備完全一致的證明力有些證據(jù)可以說能夠直接證實被詢(訊)問人的犯罪行為作用，有些則必須經(jīng)過被詢(訊)問人供述才能證實，而有些則不但需要被詢(訊)問人的供述，還需要被詢(訊)問人提供更為詳細間接證據(jù)才能證實。因此，如何適時的、有選擇性的投入這些證據(jù)進行詢(訊)問，就成為了在切入主題后的又一關鍵環(huán)節(jié)。有選擇的投入這些證據(jù)，筆者總結了以下方法。

(一)震懾式的切入話題的方法

這是對一些謹慎、細膩性格的被詢(訊)問人采取的話題切入法。就是在切入話題時，直接將最有力的核心證據(jù)，突然的向被詢(訊)問人出示，以造成其“點式”的心理壓力。此時，詢(訊)問小組要同時仔細觀察問話后被詢(訊)問人的任何細微變化，尋找戰(zhàn)機，對問題層層深入，在認為最關鍵的時點，毫不猶豫的、立刻突破被詢(訊)問人的心理防線。此種話題切入方法操作最為微妙，辦案人一方面要準確確定被詢(訊)問人謹慎的性格特點，明確被詢(訊)問人內心最大的顧慮和擔心；另一方面就是辦案人要對手中證據(jù)的“分量”了如指掌，適當選擇投入恰當?shù)淖C據(jù)和數(shù)量，力求“穩(wěn)、準、狠”，使詢(訊)問目的一蹴而就。

(二)漸進式的切入話題

這是一種將現(xiàn)有證據(jù)的證明力排序，先投入證明力較弱的證據(jù)，而后分梯次逐漸增加更有證明力的證據(jù)，最后拋出最有證明力的證據(jù)。這也是針對一些前期體力精力旺盛，阻抗較強的被詢(訊)問人采取的詢(訊)問方案。辦案人在梯次投入詢(訊)問證據(jù)時，可以采取逐漸拉近與被詢(訊)問人距離的詢(訊)問技巧，在相當接近被詢(訊)問人心理底線的恰當時機，突然增加問題壓力，同時利用環(huán)境輔助性的對被詢(訊)問人心理層層增壓。此種詢(訊)問方式一定要注意，在詢(訊)問過程中密切關注被詢(訊)問人的情緒的變化，在已經(jīng)達到詢(訊)問目的的情況下，一定要果斷放棄原有計劃，避免喪失最后的辦案主動權。

(三)壓力式的切入話題方法

這是對一些所謂心理素質較強、思維縝密的被詢(訊)問人進行詢(訊)問過程中，一次性投入所有核心問題，讓被詢(訊)問人心理上迅速形成較強的、全面的心理壓力，同時，在短時間內利用改變外在環(huán)境(縮短辦案人與被詢問人之間的座位距離、增加壓力式語氣力度等)，在這些問題造成的壓力變化中，適時尋找戰(zhàn)機，撕破被詢(訊)問人的心理防線。

壓力式切入的關鍵是在短時間內增加被詢(訊)問人內在與外在兩方面的壓力，在被詢(訊)問人瞬息的情緒變化中突破其心理防線，這種詢(訊)問方式要求辦案人在短時間內就必須找到被詢(訊)問人的破綻，時間一長，被詢(訊)問人適應了環(huán)境，也就無所謂壓力與破綻了。

其實無論任何形式的詢(訊)問切入，都是建立在辦案人站在“正義”的一方，而被詢(訊)問人站在“罪惡”的一方的基礎上的，都是建立在辦案人對被詢(訊)問人深入細致的前期工作的基礎上，沒有了上面兩個基礎，所謂“切入”就是一句空話。關鍵問題的切入時間轉瞬即逝，這是某一兩個辦案人難以達到的，需要整個辦案小組的通力合作。上文是筆者多年來在詢(訊)問工作中一點體會，望與所有工作在反貪一線的戰(zhàn)友們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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