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吉布鷹升

久拉特柯的索瑪花

文吉布鷹升

我跟隨一位朋友來到了昭覺縣的久拉特柯。久拉特柯的山上索瑪花盛開，令人目不暇接。這是我來之前，沒有想到的。在山頂剛下車，我便迫不及待地往索瑪花盛開的山坡走去。雪白色的灌木索瑪花，在我眼前的山梁溝壑里猶如一片片的白雪，令人驚艷不已。我行走在灌木林空地松軟的草上，不時停歇下來，觀賞著索瑪花。我的四周，每一棵灌木索瑪樹木雪白的花朵怒放，偶爾間雜粉紅色的飽滿的花蕾。在花叢里，我不知道該往何處走去，我想停留下來，聽花開的聲音，和聞著其清香氣息?？墒?，有個聲音在催促我，“往前走吧，前面還有更燦爛的花朵。”于是，我的好奇心驅(qū)使我朝前走去。

我寂靜地聽風(fēng)兒掠過大地的聲音，聽著林鶯的鳴叫。一個人置身于山間，那份孤獨(dú)和安靜，是城市里無法尋到的。城里人千里迢迢來到山里，僅僅是走馬觀花一路匆匆而已，能夠放下心來慢慢欣賞山間美景和聆聽大地聲音的更是少之又少。對于未曾到過的地方，我們渴望在那里獲得意外的驚喜和收獲。現(xiàn)在，索瑪花盛開，蜜蜂和甲蟲低吟，空氣并非濕潤而略顯干燥。天空有的地方掛著雪白的云，有的地方漂浮著略微灰色的云，在云的襯托下，天之藍(lán)也不同——有的地方是碧藍(lán)的，有的地方是湛藍(lán)的。在我不經(jīng)意間，云朵的形狀也在悄然變化著，剛才我上方的藍(lán)天上漂浮的云朵，什么時候幻化成了一大朵一大朵雪白的棉花。我的附近一片燦爛的索瑪花朵，仿佛是前幾日約定好同時綻開的。其間，間雜了一些粉紅的小葉索瑪花，猶如火焰般溫暖。灌木索瑪樹林里，生長了低矮的竹子。清風(fēng)拂過，竹子搖曳，有著說不清的韻味。我走下去，翻過一道山梁，前面的山梁溝壑又是一片雪白間雜粉紅的索瑪花。一些羊兒在灌木樹林里的草地上覓食，一些牛在樹林下方的荒地上啃草。我走過去，幾只羊從一塊石頭邊上離開。石頭下有一眼泉水，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一只黑色的山羊在我上方驚奇地望了我一陣子，直到我離開。幾只羊靜臥在一小片的沼澤地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我朝著幾塊荒地走去，那里放著幾件牧人破舊的披氈。可是，不知道牧人去了哪里？我四處脧尋了一下，沒有見著他們的身影。在幾塊石頭上，我在那里坐了一會兒，不時脫下登山鞋，在附近的草地上赤腳踱步，使我感受到腳下奇妙的快意，仿佛又尋回了失去的童真。

云雀的啼囀，此起彼伏。只有在人跡罕至的大山才能聆聽到如此美妙的歌聲。我脧巡藍(lán)盈盈的天，卻不見云雀的身影，可是它們美妙的歌聲時刻縈繞在整個山谷。云雀，這大山的精靈，為什么不知疲倦地歌唱，它們是在歌唱索瑪花開的時節(jié)，是在贊美大山夏日蔥郁的景象。在久拉特柯，天空中的白云和云雀，讓時間不再寂寞，讓大地充溢著自然原始的蓬勃生機(jī)。云雀，秋天來臨的時候，它們的聲音漸漸沉靜，冬天偶爾能聽到它們的歌聲，不過沒有了春夏的激情。我久違了它們的聲音，久違了山野的氣息，我躺下來，以天為席，以地為床，寂靜呼吸，什么都不想，生命回歸了原始的本真和單純。陽光暖洋洋照下來，云朵悄然游動。我又起身，赤著腳踱步。我轉(zhuǎn)身，忽然一只灰色的云雀，冠毛高聳，棲息在一塊石頭邊上，背對著我，顯示著它桀驁不馴的自然野性。它與我大概相距五六米遠(yuǎn)，似乎是有意為我展示它的風(fēng)采。我輕輕地走過去，它啄了一下土，然后撲棱棱起飛，消失在前方。它從哪里飛來？我和它的邂逅，一定是個無法說清的秘密。我的下方的坡地上，散落著兩三個村子。靜謐安詳?shù)拇遄雍蛷V袤的山地，沐浴在太陽的清輝里。清涼的高地，和我走過的其他地方一樣，很多耕地已經(jīng)荒蕪了。

我望著遠(yuǎn)方秀麗的群山溝谷，望著天際流云，頓覺心曠神怡。我前方百米遠(yuǎn)的地方，那些牛在覓食，或靜臥著，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站在這里望去，久拉特柯山勢成了一條山脈，呈東西走向，靜臥在莽莽群山之中。現(xiàn)在，我朝著山頂走去，前方是一片雪白的索瑪花，連著山頂往下的又是一片粉紅色的小葉灌木索瑪花。我沿著一條蜿蜒小徑而上。由于是在陡坡走得急，不到一會兒，我已經(jīng)氣喘吁吁了。我想把腳步放慢下來，慢慢欣賞艷麗的花朵，寂靜呼吸山野的氣息，體會心靈融入自然的感受?？墒?，我的那位朋友早已在山頂上幾次打電話來催我了。在一處開滿紫色花朵的小葉索瑪叢林里，那些花朵像夜空燦爛的星光璀璨奪目。山頂上坐著兩位當(dāng)?shù)氐哪寥耍医o他們發(fā)了紙煙，想在他們那里了解久拉特柯的傳說。可是，來接我的車已經(jīng)達(dá)到了這里，我只能匆匆告別牧羊人。

汽車沿著山脊上的公路緩緩行駛。通過車窗玻璃望去，我左手下方的山梁溝壑索瑪花猶如點(diǎn)點(diǎn)白雪，在山間等待消融。我在“白雪”消融前，有幸目睹了它們的芬芳。原來，走進(jìn)那里的灌木叢林里，繁花燦爛，爭奇奪艷，迥異于遠(yuǎn)處觀望的景致。一道道山，都點(diǎn)綴了白色的花朵。有一年，我曾經(jīng)路過昭覺高原地坡克爾，目睹了那里的索瑪花遍地盛開的景象?？墒?，多年來，未曾經(jīng)歷這樣壯麗的自然景象了。五月，索瑪花要盛開的時候，天空往往突然降下一場寒雪，很多花蕾被凍壞，所以要見到索瑪花遍地盛開的景象是一件多么難得的事情。只有生活在這里的牧人才能領(lǐng)略到它們最美麗的風(fēng)采。索瑪花是彝山的名花，民間傳說美女甘嫫阿妞的美麗賽過索瑪花，而使索瑪花遜色而花瓣紛紛掉落。千百年來，無數(shù)的山里人走過這里艱辛的山路，目睹了花朵的艷麗燦爛，可是他們都如煙消失在歷史的塵埃里。唯有索瑪花年年開放，無言訴說著山野的寂寞。

我仰躺在草坡上，聆聽清風(fēng)，望著云卷云舒。此刻，陽光明澈，云雀鳴叫。我遠(yuǎn)離繁華和喧鬧，沒有旁人的騷擾，沒有憂慮，沒有欲望，寂靜呼吸，沐浴在太陽的清輝和清涼的微風(fēng)里。

久拉特柯，五月索瑪花的芳香，充溢著整個大地山谷。（責(zé)任編輯/文風(fēng) 設(shè)計/毛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