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毅 潘竹青

陰魂不散的大哥

◎李成毅 潘竹青

老婆出門后，我又敲起了鍵盤，剛寫到老板往面粉里加入非食品添加劑硼砂時，有人按響了我家的門鈴。

因沒朋友說要來看我，于是我把眼睛貼近貓眼，心頭一驚，因?yàn)殚T外的那人竟是我死了的大哥！

見他站在門外，還不時抬起頭來瞅一瞅我家緊閉的門，我真害怕到極點(diǎn)。要知道，我大哥死了兩年多了，如今卻突然現(xiàn)身在我家門外，這事太不可思議了。等了一會兒后，他見門里沒有動靜，于是滿臉失望地慢慢轉(zhuǎn)身下樓了。

大哥雖然下了樓，但我仍毛發(fā)倒豎，心想我一定是遇到鬼了。

大哥生前是我的偶像，也是四鄰心目中的好人，當(dāng)然，這都是因?yàn)椴幌衿渌墓ど谈刹?，對商戶橫眉豎眼，稍有不對就吊銷別人的執(zhí)照、掀了別人的攤位，要不就是罰人家一大筆錢。大哥常常說：“生活艱辛，做生意也不容易……”

大哥這是體恤民情。可就是這么一個心地善良的大哥，兩年多前的那天晚上卻突遭車禍，死在了車輪之下。當(dāng)時，那車碾扁了他的頭顱，眼珠也爆出來了，就吊在鼻子旁邊。見了他的慘死，他妻子和女兒哭成了淚人，我也傷痛欲絕，泣不成聲。但抹去臉上的淚水，我還是勸了勸他的妻子和女兒，然后親手擦凈了大哥臉上的血污。

要說大哥的死狀，的確慘不忍睹，也嚇得好多人都不敢看?？僧?dāng)時我卻沒有怕的感覺，只是心里酸酸的想哭想喊?？僧?dāng)他現(xiàn)身我家門外后，我卻害怕得要命，懷疑他是死而為鬼了。

大哥的突然出現(xiàn)讓我無法接受，也讓我毛骨悚然，哪怕是老婆回來后，我都心有余悸，也不敢說大哥曾來找過我，因?yàn)樗懽酉騺砭托。篮罂隙〞槼鰡栴}。

掩飾住內(nèi)心的恐慌和不安，我卻再也碼不出一個字了，心里想著大哥為啥會變成鬼，為啥會來找我，另外就是他會不會再來找我。

時間在憂慮中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想不到大哥又來了，但這次他卻沒敲我家的門，只給我發(fā)了一封電子郵件。郵件中，他很坦然地說，遭遇車禍后，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變成了鬼。但有一點(diǎn)，他這鬼絕不會害人，尤其是害我和我的大嫂及侄女。當(dāng)然，他來找我的目的也是想問問大嫂和侄女究竟去了哪兒。同時他也說，他只是想看看她們，也不會像找我時冒冒失失地現(xiàn)身嚇了她們。

見他說得很誠懇，我的兄弟情油然而生，于是沒再多想，我便告訴他，說他死后，他家就因城市建設(shè)需要拆了，侄女也嫁人了，現(xiàn)在她們?nèi)チ藦V州。說罷，我還告訴了他具體的居住地址和聯(lián)系方式。

回復(fù)了大哥給我的郵件，我突然渾身都輕松了，也解脫了。原來，鬼這東西真的存在，但鬼這東西也和人一樣有情有義，也不一定就會害人??！

可事實(shí)并不是我想的那樣，因?yàn)榛亓舜蟾玎]件的第三天，廣州方面就出事了。當(dāng)侄女打來電話說她媽死了時，我頓時大驚失色，同時我也懷疑是大哥把大嫂嚇?biāo)赖摹?/p>

我大嫂本來就有心臟病，可是我大哥啊，咋就不顧忌這一點(diǎn)呢？

因?yàn)殚L兄如父，長嫂若母，得知死訊的當(dāng)天，我和老婆就趕了過去。

在廣州，我侄女和侄女婿說了大嫂猝死的事。他們說，那天早上起來，她媽都是好好的，可是晚上從公司回來，她媽就死在了客廳里。當(dāng)時，家里門窗完好，從死狀來看，她媽不是死于暴力，而是死于驚嚇，因?yàn)樗篮蟮乃凉M臉驚恐，還大睜著一雙恐怖的眼睛。

聽了他們的述說，我的心里有了底，可以肯定，那天白天，大哥一定現(xiàn)身在了大嫂家里，如若不然，大嫂不會突然死去。于是有點(diǎn)不解，又有點(diǎn)氣憤，我才說了大哥曾經(jīng)找過我，也問過他們住址的事情。

老婆睜大眼睛說：“他真來找過你？他已死了兩年多了，莫非這世上真的有鬼？”

我侄女和侄女婿說：“不會吧，鬼那東西是無稽之談。再說人死不能復(fù)生，他也不可能又活過來……”

老婆說：“那也不一定呀，聽人說，鬼那東西的確有，只是一般人都看不見而已?！?/p>

說著話，我們又為鬼的事情爭執(zhí)了好久。只是這之后，侄女和侄女婿仍說這事還有待警察調(diào)查，還說兩天后就會有尸檢結(jié)果?？山Y(jié)果究竟是怎樣，我大致已猜出來了，那就是她死于人所不知的驚嚇，當(dāng)然案件的最終結(jié)果也是不了了之。

我堅信這事一定是大哥所為。果不其然，警察深入調(diào)查后，很快就在小區(qū)的監(jiān)控中發(fā)現(xiàn)了大哥的身影。在監(jiān)控里，大哥戴了貝雷帽和大墨鏡，初一看到這個錄像時，我老婆嚇得變了臉色，我侄女也愕然不已。

可當(dāng)我說了大哥死而為鬼的事情后，警察卻說：“假如你大哥真死而為鬼了，他咋會在白天現(xiàn)身？傳說中的鬼魂都是見不得光的，再說你大哥真變成了鬼，他就可以自由出入每一個空間，用不著找你時還要敲門，找你大嫂時還要在門衛(wèi)處登記……”

警察的質(zhì)疑，讓我突然覺得他的話不無道理。想來想去，這有可能是他的突然出現(xiàn)打亂了我的思維，模糊了我的意識，因?yàn)槭枪砭蛻?yīng)該具有鬼的行為和能力，可他敲不開門時卻表現(xiàn)得那么無助，由此看來，他的確只是一個像我大哥的人。只是因?yàn)樗?，加上鬼在人們心頭留有的陰影，所以心臟脆弱的大嫂才會被他嚇?biāo)馈?/p>

事實(shí)上，事情也的確如此。因?yàn)檫@之后不久，警察就順藤摸瓜，發(fā)現(xiàn)了他的蹤跡，原來，那個像我大哥的人竟是梅良興，而且他還和我同住在一個城市。不過，梅良興為啥要偽裝成我大哥，還要到廣州去嚇?biāo)牢掖笊┠兀?/p>

原來，這都是因?yàn)橐粔K子岡玉。

那子岡玉是梅良興家的祖?zhèn)髦铮扇甓嗲耙蛴腥伺e報了他的假牛肉作坊，為了賄賂我大哥，也為了那一本萬利的生意，梅良興就把玉送給了我大哥。

據(jù)梅良興說，當(dāng)時，他所謂的牛肉都是用老母豬或瘟豬肉加工的，加工時還加入了硼砂和亞硝酸鹽等非食品添加劑，因?yàn)樘砑雍竺堪俳锞蜁鲋厥镒笥?，利潤也可觀得很。

但當(dāng)時他卻不知道他家的那塊玉牌是琢玉大師陸子岡專門為萬歷皇帝琢的，只是琢完后，他竟悄悄地在玉牌飛龍的嘴里落了“子岡”款。由此，萬歷皇帝勃然大怒，在他看來，他喜歡他的昆吾刀法，并不等于他就可以和他雙雙并存，一怒之下，他就砍了他的頭。

由于這段故事的存在，又由于那是陸子岡最后的作品，于是那玉牌的身價更是不菲，遺憾的是他卻把它送給了我大哥。知道這事時，梅良興偏偏因傷人致殘潛逃在外，他就決心整容成大哥的樣子后再找大嫂騙回玉牌，哪知在整容期間，我大哥就出了車禍。當(dāng)完成整容后，他就成了我們心目中的鬼。

當(dāng)然，在去找我大嫂時，他雖然也偽裝了，但他要強(qiáng)行尋找玉牌時，我大嫂就和他抓扯起來，結(jié)果暴露了真實(shí)面目后，他就嚇?biāo)懒宋掖笊?。但嚇?biāo)牢掖笊┖笏矝]找到他想要的那塊子岡玉。

（原載《百家故事》2015年10月上 河南李雪霞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