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水婧
【摘要】推進CC協議在OAJ的應用,是發(fā)展我國開放存取出版事業(yè)的重要課題。筆者認為,促進CC協議在OAJ應用的措施包括:提高CC協議的法律效力、為CC協議提供司法保護、細化CC協議的相關規(guī)則、建立強制性開放存取政策、構筑OAJ的可持續(xù)發(fā)展機制等。
【關鍵詞】知識共享協議;開放存取期刊;版權
近30年來,世界反版權運動持續(xù)高漲,社會影響與日俱增,理論和實踐成果層出不窮,開放存取期刊(Open Access Journal,OAJ)與知識共享協議(Creative Commons,CC)就是最具代表性的結晶。OAJ和CC協議有內在的聯系性,OAJ是著名的《布達佩斯開放存取先導計劃》(Budapest Open Access Initiative,BOAI)規(guī)定的實現開放存取的“金色道路”(Gold Road),而CC協議是BOAI倡導的OAJ出版優(yōu)先考慮的版權許可方式。一方面,OAJ使CC協議的開放、共享、互濟等理念得以傳承;另一方面,CC協議作為與傳統(tǒng)授權模式相異的許可機制,為OAJ出版提供了版權管理規(guī)則。比較于國外的OAJ,我國OAJ適用CC協議并不普遍,水平不高。比如,據相關機構對中國科協期刊的調查,只有6.33%的科技期刊采用了CC協議或者類似協議[1]。對CC協議運用的能力(包括廣度、深度、質量等)已經成為衡量OAJ科學化、標準化、成熟化的不可或缺的標志。推進CC協議在OAJ的應用,是發(fā)展我國開放存取出版事業(yè)的重要課題。
一、CC協議對OAJ的適用性
1.耦合性
CC協議適用于OAJ的最大理由,是與OAJ具有耦合性──從理論到實踐的共通性、同一性。其一,傳統(tǒng)期刊的競爭策略及其版權許可模式都是以出版商“保留所有權利”(除部分精神權利)為前提的,特征是壟斷版權。OAJ的競爭策略與版權許可模式強調作者“保留部分權利”(但是仍存在出版商保留權利的情況),然后將非保留版權向用戶無償許可,特征是版權共享,而CC協議恰恰就是為了變革“保留所有權利”的封閉的版權文化被設計出來的[2]。CC協議和OAJ的目的都是構建一種自由的混合性版權文化,推動社會創(chuàng)新。其二,《開放存取出版百士達聲明》(Bethesda Statement on Open Access Publishing,BSOAP)提出的OAJ成立的最重要的條件是保障用戶的權利──獲取、復制、傳播、展示作品,傳播派生作品,以及為合法目的數字復制等權利和自存檔權,而且這些權利是無償的與永久的。CC協議與傳統(tǒng)期刊版權協議的最大不同,是轉變了出版商出于經濟利益而排斥與擠壓用戶權利的思維和做法,通過開放授權,賦予用戶不受法律、技術、經濟條件制約的自由獲取和利用作品的權利。
2.認同性
開放許可協議有多種類型。CC協議不僅適用于照片、歌曲、演講、書籍、博客、課件等作品或者制品的授權,也受到OAJ出版商的青睞與追捧。比如,Springer的Open Choice項目采用的就是CC—BY—NC。BioMed Central的版權政策規(guī)定,作者保留權利的前提是遵循CC協議。2012年,BioMed Central發(fā)布數據政策,規(guī)定如果沒有特別聲明,凡在BioMed期刊發(fā)表的論文都適用CC0協議。同年,IOPP、Wiley等出版商將原許可協議修改為CC協議或者增加CC協議。2014年4月,英國施行修訂后的開放存取政策,規(guī)定受RCUK資助的論文都必須進入OAJ,適用CC—BY協議。Elsevier在適用CC協議的同時,根據CC協議的原理自創(chuàng)了名為“Elsevier user license”的許可協議。據SOAP的研究,50%以上的年出版論文1000篇以上或者擁有50種期刊的大型OAJ出版商都使用CC協議,其中82%使用CC—BY協議[3]。OAJ的增多將為CC協議的應用開辟更廣闊的前景。
3.靈活性
傳統(tǒng)期刊出版中,出版商與作者或者用戶直接談判授權,達成千差萬別的許可協議,即便是采用格式合同,出版商之間的協議也很難完全一致。CC協議是標準化的,不同的OAJ可能采用相同的許可模式,但是為了滿足不同的授權需求,CC協議作了巧妙和靈活的設計。其一,規(guī)定4種需要保留的權利,包括署名(BY)、非商業(yè)性使用(NC)、禁止演繹(DN)和相同方式共享(SA),彼此構成16種不同的組合,其中5種無效,又因為余下的基本上都保留署名權,最終形成6種核心許可條款,即署名(BY)、署名—相同方式共享(BY—SA)、署名—禁止演繹(BY—ND)、署名—非商業(yè)性(BY—NC)、署名—非商業(yè)性—相同方式共享(BY—NC—SA)、署名—非商業(yè)性—禁止演繹(BY—NC—ND),第一種賦予用戶的權利最為寬松,后一種最為嚴格。CC協議還有CC0協議、CC+協議等。其二,CC協議有三種不同的表達方式,即普通文本(Commons Deed)──用語言描述協議的內容,便于用戶理解和使用;法律文本(Legal Code)──保證協議具有法律效力;元數據(Digital Code)──將協議轉換為計算機識別的形式,從而確認相關作品。從實踐看,同一家出版商往往適用多種CC協議。比如,Cambridge使用了CC—BY、CC—BY—NC—SA、CC—BY—NC—ND,OUP使用了CC—BY、CC—BY—NC和CC—BY—NC—ND等。
4.簡便性
“授權”對傳統(tǒng)期刊出版而言是一件煩瑣而需要成本的事情,即便采用格式合同授權,磋商談判環(huán)節(jié)通常也不能省略。CC協議將授權內容以格式條款固化,不僅非常明確地界定了作者、出版商、用戶之間的權利義務關系,而且簡化了許可流程,使授權成本大為降低。CC協議還使作者、出版商從復雜的版權事務中解脫出來,專心從事創(chuàng)作和OAJ出版。作者和出版商使用CC協議授權時,可以登錄CC官方網站的許可協議生成工具,選擇需要的CC協議,應用到發(fā)布的作品。一旦將選擇的許可協議應用到作品上,有關代碼就包含在作品中。這些代碼將自動生成“保留部分權利”的按鈕,以及作品適用的CC協議聲明。如果要使作品進入公有領域,則自動生成“無保留權利”的按鈕。html代碼包含有CC協議的元數據,可以使被許可的作品受到搜索和追蹤[4]。此外,CC協議還支持RDF/XML格式許可與定位作品。
二、OAJ適用CC協議的價值
1.CC協議是OAJ的理念載體
從表面上看,反版權運動要打破版權壟斷對作品傳播的阻礙,本質則是最終實現學術交流權的回歸,促進知識信息的開放共享,提高社會整體的創(chuàng)新能力與創(chuàng)新水平。特別是在數字技術條件下,版權持續(xù)擴張,合理使用制度向網絡空間的移植愈發(fā)困難,學術交流權的回歸顯得更加緊迫與必要。BOAI之所以將OAJ確定為開放存取的“金色道路”,一方面,是由于期刊出版是傳播知識信息的主要渠道,學術交流權的回歸必須推動期刊的開放存取。另一方面,傳統(tǒng)出版模式下,出版商掌握著學術交流的主動權,要實現學術交流權的回歸,就必須使出版商向社會讓渡權利,使學術交流權為作者、用戶與學術團體掌控。CC協議的理論基礎是“Copyleft”(“逆版權”),核心思想是將非保留版權向社會開放、共享,使用戶能夠“不受限制”地接觸和利用作品,而且CC協議如果得到適用地的立法就具有了法律約束力,強制保證用戶享有的閱讀、下載、分發(fā)、編輯、檢索、自存檔等方面的權利。OAJ和CC協議具有異曲同工的效能,CC協議是OAJ理念的實現載體。
2.CC協議是OAJ的授權標準
CC協議不僅是OAJ的理念載體,而且是OAJ的授權標準。首先,OAJ的開放程度及其對開放存取的貢獻需要得到評價與判斷,作為政府、基金會、大學、科研機構和社會其他組織與個人對其提供政策支持和資金扶助的依據。因此,必須構建能在不同的OAJ之間適用的統(tǒng)一的具有權威性的,被廣泛認同的評價標準。毫無疑問,CC協議以其科學性、合理性、規(guī)范性和適用性成為首先。其次,CC協議不只是為OAJ提供版權許可的模板,而是創(chuàng)構OAJ出版的完整的版權保護體系,使版權的保留、許可、簽約、監(jiān)督、評價等環(huán)節(jié)有機組成可控制、可反饋、可調節(jié)的機制。再次,CC協議最重要的標準價值,在于其已經成為OAJ出版公認的普遍遵循的圭臬,這種導向作用,有助于形成反版權壟斷,推動開放存取,促進學術交流權回歸的強大合力,其效果正在顯現。
3.CC協議是OAJ的制度模式
版權許可協議必須以對法律的遵循為存在前提。一方面,CC協議以對版權法的遵守為職責。BOAI指出,開放存取并不鼓勵違背現有的版權制度,只是尋求在現有版權法內最大限度地實現開放存取。另一方面,CC協議的適用以現行版權規(guī)則為依據。其一,遵從版權行使的“意思自治”原則,是否選擇CC協議授權,選擇何種CC協議條款授權,由作者、出版商自行決定。其二,CC協議不影響作者和出版商按照版權法享有的所有權利,當與立法沖突時,以法律規(guī)定為準。其三,CC協議對作者、出版商、用戶都具有約束力,違反協議將承擔違約責任或者侵權責任。CC協議的運行規(guī)則與操作體系幾乎都可以在版權法中找到依據,并非屬于法外領域。
三、促進CC協議在OAJ的運用
1.提高CC協議的法律效力
由于各國版權制度存在差異,為了使CC協議不與適用地域的法律抵觸,并受到當地法律保護,就必須以適用地的本土化立法為基礎對CC協議進行改造。創(chuàng)作共用組織致力于實施“國際使用權計劃”(International commons project),不僅僅是推廣開放存取的理念,更重要的目的是促進CC協議在適用地域成為一項得到法律認可的制度。我國盡管對CC協議作了本土化工作,但其關于商業(yè)使用、演繹作品等的規(guī)定或者與我國版權制度存在沖突,或者法律關系不甚明晰。CC協議的效力主要來自版權法的授權,有必要對其進行適合我國版權制度的再調整。
2.為CC協議提供司法保護
CC協議與傳統(tǒng)的版權協議雖然都具有合同性質,但是區(qū)別在于后者依版權法規(guī)定產生,具有法定屬性,而前者基于創(chuàng)作共用組織制定產生,缺乏法律授權。CC協議的這種性質決定了對其違反并非可以導致直接的法律后果,于是能否為其提供司法保護就成了未知數。實踐中,違反CC協議的現象不乏其例,不利于開放存取精神的維護與理念的傳承,也會打擊OAJ出版商的積極性。所以,必須為CC協議提供強有力的司法保護,前提條件是為CC協議立法。
3.細化CC協議的相關規(guī)則
CC協議的設計可謂相當精致,但是并非十全十美,存在需要改進的問題。其一,承擔侵權責任的主體問題。傳統(tǒng)期刊出版中,如果因為許可使用的作品本身存在權利瑕疵而引發(fā)侵權糾紛,那么責任應由許可方(作者或者出版商)承擔。因為,作為作品的提供者,作者和出版商負有對作品權利真實性、可靠性、完整性的甄別義務。在OAJ出版中,用戶免費、自由使用作品的代價是作者或者出版商向其無償讓渡版權,或者說作者和出版商為了用戶的利益已經做出了犧牲與貢獻,如果再由作者、出版商承擔權利瑕疵責任,不符合權利義務對等的原則。按照CC協議的規(guī)定,作者、出版商只“努力”使權利無瑕疵,并不絕對“保證”權利無瑕疵,用戶使用被許可作品的責任不能轉移給作者、出版商,即“誰使用,誰擔責”。這種特殊的責任承擔機制,不利于促進用戶對OAJ的使用,不利于CC協議的推廣。其二,協議的兼容性問題。CC協議的兼容性問題比較復雜,絕大多數用戶并不了解和認識,更不掌握相關規(guī)則,影響了OAJ的再利用。目前,對CC協議的兼容性沖突尚沒有找到較好的解決辦法。
4.建立開放存取強制性政策
開放存取之所以需要強制性政策,是因為單純的規(guī)勸、說教在作者、出版商的經濟利益面前變得軟弱無力,許多作者、出版商并不愿意將由公共財政或者公共基金資助的成果通過OAJ出版,而在強制性政策的高壓下,作者、出版商不得不將其經濟利益置于次席地位來考慮。有學者指出,開放存取出版的發(fā)展是強制性政策帶來的,與經濟利益并無關系[5]。國際上最有名的強制性開放存取政策是美國的NIH法案,在借鑒其經驗的基礎上,2012年、2013年美國又相繼提出了FRPAA法案及其強化版。2014年,美國總統(tǒng)簽署聯邦綜合法案,其中包含強制性開放存取政策。2005年,英國RCUK發(fā)布《關于研究成果開放存取的立場聲明》,但是無強制性,于是在2012年又發(fā)布RCUK新政,強制要求RCUK資助的論文適用CC協議由OAJ發(fā)表。同年,歐盟委員會在展望2020(Horizon2020)開放存取政策中規(guī)定,接受資助的成果必須通過OAJ出版或者自存儲,歐盟對OAJ出版的論文支付APC。強制性開放存取政策的涵蓋領域日益廣泛、規(guī)定更加細化,強制力度升高,明確要求適用CC協議的政策也不斷增加。
5.構筑OAJ可持續(xù)發(fā)展機制
對用戶來講,OAJ是免費的,但是出版OAJ不是不計成本的。由于開放存取出版使出版商失去了訂購付費的渠道,如何維持期刊的營運就是出版商要直接面對的現實問題,如果出版商連自己的生存都解決不了,又何來開放存取出版。其實,經濟問題正是出版商反對開放存取出版的主要原因。目前,OAJ出版商主要采取作者付費的模式來籌集資金,但是付費標準的不斷攀升,一方面將原本用于研究的經費轉用于OAJ出版,會影響學術進度與成果質量,另一方面不免給公共財政和公共基金的預算造成沉重的負擔。有人戲言,OAJ之前,有人窮得讀不起好文章,而OAJ之后,有人窮得發(fā)不起文章[6]。除了作者付費,國外正在探索多元化的OAJ經濟機制,包括志愿服務模型、雙重復合模型、機構資助模型、基金資助模型、增值服務模型等。部分OAJ出版商已經形成了富有特色的籌資模式。比如,BMC的廣告服務模式、PLOS的電子商務模式等。目前,我國OAJ的籌資模式單一、經費來源不穩(wěn)定、受資助金額數量小,在整體上未形成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機制。
[1] 初景利,李麟,沈東婧等.我國科技期刊開放獲取出版發(fā)展態(tài)勢[J].圖書情報工作,2013(1):43-47.
[2] 宋哲.“創(chuàng)作共用”許可協議評析[J].中國版權,2006(4):44-46.
[3] 李麟,張曉林.傳統(tǒng)出版社的開放出版政策[J].圖書情報工作,2013(1):55-60.
[4] 騰艷楊.知識共享協議在開放教育資源版權中的應用案例研究[J].現代教育技術,2011(9):11-16.
[5] 孟輝.國外開放獲取政策最新動態(tài)述評[J].科技與出版,2014(9):92-96.
[6] 任翔.學術出版的開放變局:2014歐美開放獲取發(fā)展評述[J].科技與出版,2015(2):1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