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鄭天然

這個世界在冬天安靜了一些

文 | 鄭天然

冬天，人們在北方與自己和解，在南方選擇遺忘。

天氣預(yù)報講有寒潮，很冷的一天，我忽然想起這樣一句話：“大家把挨過冬天當(dāng)成最大的使命而非享受?！闭f這句話的人不知道是誰，大概是在一條收集對冬天的看法的微博評論里看到的。不知道為什么，從前很不喜歡冬天的我看完后竟然覺得，也許冬天才是最值得紀(jì)念的一個季節(jié)，大概是因為每個人在談?wù)摱鞎r都不自覺地深邃一些，而每個失落的人都需要挨過一個冬天等到春天，才會在氣溫每升高一攝氏度時都感激涕零吧。

我從來不喜歡南方的冬天，沒有暖氣，又太潮濕，三個月的時間都沉浸在雨中，是冷到了骨子里，所有人在冬天走路都是低頭彎腰蜷縮著。北方的冬天大多是晴天，很少下雨，時常下雪，可連下雪的時候天都是晴的。冬天的太陽暖暖地曬著枯萎的大地，大概這時候的土地才算得上是最肥的，至少在一片貧瘠下是埋葬了一年的枯枝落葉，潔凈了許多。

常在北方過冬的我經(jīng)過一場告別，但告別的寒冷輕易就可以被雪覆蓋。第二天，城市里依舊是街道旁蕭條的兩排樹，有曬出來的陰影。農(nóng)村依舊是一年最閑的時候，人們開始走街串巷，在熱氣騰騰的涮肉和紅茶中，人是可以與自己和解的。

而南方不同，南方的冬天大概難以讓人原諒。鮮少有人圍爐而坐，喝酒或是沉默。大多數(shù)都是獨自或者二三人，喃喃自語，亦步亦趨。南方的冬天大概是最容易產(chǎn)生詩人的季節(jié)了吧，除卻所有真摯而庸俗的傷春悲秋，既不敢靜默下來以免凍死，也不宜激烈，在茫茫的寒冷中過于刺眼。

如果生命要有一場告別，應(yīng)該就是在冬天吧。一眼望去，除了貧瘠就是寒冷，有人在酒吧里喝酒，有人在地下通道里唱歌，空氣冷了刺激胃，風(fēng)大了聲音都是抖的，到了這個時候，所有悲傷的情緒和溫暖的記憶都被無限放大，想要回頭的沖動隨時會因為寒風(fēng)冷靜下來。因為寒冷，身體和心理都在本能中渴求已有的確定的溫暖，也在自制中更加拒絕這些溫暖同時產(chǎn)生的冰冷的附加品。

只有在冬天，人是群居動物這個古老的事實才會又被翻出來，暴露在空氣中。

所有挨過冬天的人都該是一個重生的詩人，寫了首誰也看不懂的詩，把自己從頭到腳剖析了一遍，然后比圣徒更虔誠地等著春天回暖。

今天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想到，為什么人們在冬天似乎都會深沉一些？那些隱藏在瑟瑟發(fā)抖的風(fēng)衣和圍巾下的情緒看起來很絕望，卻寂寞著從不像要倒下去。風(fēng)大的時候聲音會變小，天冷的時候話會變少，我們不得不迫于天氣而更多地把想說的話先在腦子里過一遍或就此打住，而沒有說出口的話才是真正有力量的那一部分?？晌覀兂３Ｒ咽虑樽龅锰^，話說得太滿。大概是因為這個世界已經(jīng)需要所有的事情都一絲不掛地呈現(xiàn)在面前，而沒有精力再去浪費時間和心思琢磨背后的事了，也就不得不依靠天氣來打斷時間。

就像我曾用過的一句簽名“塵滿面，鬢如霜，可識當(dāng)年舊模樣”，只是“縱使相逢還相識，與君從此不相逢”。

這個世界終于在冬天安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