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龍

摘要：埃茲拉·龐德（Ezra Pound）是20世紀美國著名詩人，也是西方“意象主義”詩歌的先驅。他的詩歌《在地鐵車站》充分體現(xiàn)了意象派的寫作要求，是意象派詩歌中的代表和典范。本文從詩歌的遣詞造句、韻律和寫作手法上研究作者是怎樣遵循意象派詩歌創(chuàng)作原則的，從而進一步了解本詩作的偉大之處。

關鍵詞：龐德；意象；遣詞造句；韻律；寫作手法；創(chuàng)作原則

埃茲拉·龐德是20世紀美國文壇上一個極有爭議的著名人物。他出生于愛達荷州的海利市，在賓夕法尼亞州長大。他精通多國語言，日本的和歌俳句和中國的古詩韻律。他先后多次前往歐洲，并最終定居于倫敦。“1908年初到倫敦時便和英國詩人休姆創(chuàng)立了意象派（imagism）詩歌”（陶潔，2000）。作為英美現(xiàn)代意象派詩歌的開拓者，“曾孜孜不倦地提攜了一批新人，其中包括在英美詩壇嶄露頭角的羅伯特·弗羅斯特和T·S·艾略特”（淘潔，2000），也幫助過詹姆斯·喬伊斯和歐內斯特·海明威出版過作品，詩人W·B·葉芝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過他的影響。一生中，他發(fā)表過許多詩集和著作，包括被稱作“現(xiàn)代史詩”的鴻篇巨制《詩章》、《狂喜》、《埃茲拉·龐德書信集》、《文學論文集》、《文選》等，更為重要的是，他還是一名漢學家和翻譯家，譯介了《大學》、《中庸》、《論語》等，在1915年問世了詩歌譯文《中國》（Cathay），其中有被翻譯過了的十幾首中國古詩。他在翻譯中國古詩時，把中國詩歌中的某些意象特征運用到他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去，故他的意象主義詩歌打上了中國意象派詩歌的烙印。他的所為促進了東西文化交流。但由于他為意大利墨索里尼政權代言，而以叛國罪被美國政府起訴，最終因所謂的“神經失?！倍庥谑軐彙?/p>

1.意象派的產生、原則特點和作用

1.1 意象派的產生和組成

“意象”一詞來源于法語，意象，即“意”和“象”是意象主義的核心和靈魂。意象派的創(chuàng)立并非空穴來風，而是休姆和龐德批判性地吸收和繼承了法國象征主義并運用于意象派中。意象派產生于現(xiàn)實主義時期（1865-1918），當時美國已經由農業(yè)國向工業(yè)國轉變，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發(fā)生著劇變。意象主義應運而生，并最終反映客觀現(xiàn)實。

“意象主義”并不是純粹的金雞獨立，它受到各種思潮和主義的影響，“詩歌不能再像先前大多數(shù)流派的詩歌那樣，發(fā)端于單一的文化源泉”（格雷厄姆·霍夫，1992：289）。象征主義、直覺主義和東方（中、日等）古典詩歌是意象派的三個重要源泉，其中直覺主義是意象派的哲學基石；法國象征主義和中國古典詩歌則是意象派的兩個重要的理論基礎。

1.2 意象派的原則和特點

眾所周知，一戰(zhàn)前意象派在眾多現(xiàn)代主義英美詩歌中的影響是最為深廣的。這與什么是意象和意象派的創(chuàng)作原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所謂“意象”，即“詩人感覺中的具體對象，但又不是純粹的客觀對象，而是‘一剎那間理性與情感的復合體（intellectual and emotional complex）”（蔣澄生，廖定中，2002）。

意象派詩人龐德和弗林特（F·S·Flint）等人于1913年在《詩刊》（Poetry）上發(fā)表了著名的意象派三原則，即“

（1）直接描繪主觀或客觀的實物；

（2）絕不使用無助于表達的任何詞語；

（3）關于節(jié)奏，按照音樂性詞語的順序，而不是用節(jié)拍的順序來進行寫作”（彼得·瓊斯，1986：150）。

總體來說，意象派重視“絕對精確的表達，并且摒棄冗余”，“強調詩要具體，避免抽象，意象比喻要十分明確，語言要精煉，刪除一切與意象無關的詞語，詩歌的形式可以采用自由體，格律可以根據口語節(jié)奏等等”（陶潔，2000）。這樣的原則剛好和意象派名人的某些言論相印證，即“

（1）詩中的意象不是修飾成分，而是直覺語言的根本要

旨?！菽?/p>

（2）意象不是替代物，它不提出自己以外的任何東西。表現(xiàn)而不是再現(xiàn)是這一派的口號。……你無法分開事物與意象?！贰ば量巳R爾

（3）從根本上說，意象世界是真理的一瞬，而不是一連串事件或思想的構成體?！て绽亍保◤垙姡?001）

“（4）意象主義的要旨，在于不把意象當作裝飾品，意象本身就是語言。——龐德”（陶潔，2000）

“（5）意象是一種清晰、硬朗、準確的觀察，把它表達出來便成為詩，成為一種詩人與讀者間的直接交流，而不必任何邏輯上的連貫?！狦ertrude Patterson”（劉巖，1999：108）

意象作為語言，是意象主義的核心與靈魂，可見一斑。通過意象，目的是要通過具體的事物來表達細微和復雜的感情，運用對比、聯(lián)想、比喻等手段來“描繪出你要表達的感覺和事物的確切的曲線”（休姆，1992：289）。

2.從詞匯學角度分析意象

成分分析指根據詞的語義特點，把相關詞匯的特點“挖掘出來，把它們進行分類，然后展示它們的關系”（Bolinger and Sears，1981：114）。本詩可謂短小精悍，共兩行，十四個詞，無多余詞語。冠詞三個，形容詞性物主代詞一個，介詞三個，形容詞兩個，名詞五個。詩中體現(xiàn)的具體意象為名詞：apparition，faces，crowd；petals和bough，?？陀^上，它們都是實實在在的事物，具有客觀性；但主觀上，它們是詩人創(chuàng)作出來的，又具有主觀性。Apparition（+human，+society，-nature），faces（+human，+society，-nature），crowd（+human，+society，-nature），petals（-human，-society，+nature），bough（-human，-society，+nature），根據成分分析可知，每一個名詞都是一個意象，都是一幅畫。這幾個意象相互之間是聯(lián)系著的：apparition（幻影）是一個視覺動感的意象，它被后面的faces（臉龐）所承載；crowd 顯示了地鐵站的不和諧、嘈雜；faces具有主觀性，petals是自然之物，具有客觀性，把faces看作petals，petals重疊在faces上，產生一種直觀意象；bough是又黑又濕的大樹枝，用來比喻幽暗的、濕漉漉的地鐵站，詩人剛下地鐵站面對黑壓壓的一群人，當中有花瓣似的美麗的臉龐從詩人面前一閃而過，就像樹枝上盛開的花朵那樣美麗，寥寥數(shù)語便勾勒出鮮明的意象。這些意象的表達，既有客觀的，也有想象的，是真實和聯(lián)想的有機統(tǒng)一，準確地記錄了一個外部客觀的事物投射到一個內部主觀的事物時的瞬間，符合“意象是理智和情感的復合物”這一創(chuàng)作原則，也體現(xiàn)出意象是“審美主體對審美客體進行能動反映的產物，是審美主體的審美意識與審美客體的審美特征的有機統(tǒng)一”（黃晉凱，1998）。

3.從韻律、節(jié)奏等角度分析意象

從意象派詩歌創(chuàng)作的第三條原則和意象派特點可知：龐德的這首詩是自由體、口語節(jié)奏，沖擊了詩歌行與行之間的抑揚格五音步、四音步重復押韻的傳統(tǒng)。他認為五音步等是一個巨大的障礙，并宣稱：“沖破五音步，這是第一次飛躍”，還認為詩的音樂美在于句中詞與詞間的錯落起伏，而不是節(jié)拍式的押韻。本詩行與行之間沒有韻腳，而是以短語節(jié)奏的形式出現(xiàn)，即“在行內分別隱蔽地使用了尾韻（these faces）和頭韻（black bough）”（王曉莉，2002：121-124）。另外，在其它音的處理上也很巧妙，例如：apparition中的/P/音與petals中的/P/音相呼應；crowd/kraud/和bough/bau/都有雙元音/au/；petals中的/e/和wet中的/e/重復有韻律。總體上說，第一句中有多音節(jié)詞apparition，長元音詞these和雙元音詞crowd，使這一句讀起來平穩(wěn)、悠遠；而第二句中的詞都是單音節(jié)詞，多以短元音為主，讀起來急促、干脆、利落，表現(xiàn)了作者捕捉客觀和主觀事物相結合時的那一剎那間的靈感。本詩讀起來急緩有致，行內節(jié)奏分明，富有動感、音樂感和張力。綜上所述，“龐德的創(chuàng)作實踐是逐步從古雅的、文縐縐的中世紀‘音樂過渡到自然靈活、富于彈性的現(xiàn)代‘音樂的”（彭予，1995）。

4.從寫作手法角度分析意象

在藝術手法上，龐德使用了對比反襯和意象疊加（superposition）。所謂“意象疊加”是指“一個概念重疊在另一個上”（尚思，1994）。詩中兩個鮮明的意象“這些隱現(xiàn)的臉龐”和“濕漉漉、黑黝黝的樹枝上的花瓣”兩個意象有共同點，相互巧妙疊加，不由讓觀察者心中為之驚嘆：人群中有那么多美麗的面龐，構成了一副驚艷的畫卷?！翱傊瑑蓚€意象的疊加，產生了無窮的意味”（吳偉仁，1990）。

在色彩上，作者還運用了作畫的方法。龐德在《高狄埃—布熱澤斯卡：回憶錄》（Gaudier-Brzeska，1996）一書中寫道：“……然而我卻找不到任何在我看來適當?shù)淖盅?，能與那賞心悅目的感覺相稱?！蝗晃野l(fā)現(xiàn)了表達方式……不是用詞語，而是用斑駁的色彩?！谀欠N情形下，色彩是最基本的顏料”（劉巖，1999：100）。詩中展現(xiàn)了一副暗淡的色調，天氣是陰暗的，樹枝是黑色的，周圍的一切都有一種朦朧感。但“花瓣”（petals）和“臉龐”（faces）并置又使臉具有了鮮明的色調。作者用色調上的反差，突出了暗淡的地鐵環(huán)境中的那幾張漂亮的面孔。這種反差達到了龐德所說的意象是“在一剎那時間里呈現(xiàn)理智和情感的復合物的東西”。

5.結語

作為意象派詩歌的范例，《在地鐵車站》在詞語運用、韻律以及寫作手法等方面都充分體現(xiàn)了意象主義的創(chuàng)作原則，是意象主義詩歌的高峰。盡管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后意象派開始衰落，但這一流派對美國詩歌在創(chuàng)造意象、格律、詩歌形式等方面影響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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