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 暉 欒竹民
(蘇州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 215006;日本廣島市立大學國際學部,廣島 7313194)
“性向詞匯”的漢日對比研究
——以“善于交際、好接觸的人”為中心
施 暉 欒竹民1
(蘇州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 215006;日本廣島市立大學國際學部,廣島 7313194)
中日兩國在對人評價的“性向詞匯”數(shù)量上表現(xiàn)為,中國人的詞匯量遠遠超過日本人,具有多產(chǎn)性和多樣性等特點?!吧朴诮浑H、好接觸的人”屬于值得正面評價的語義小項,但在兩國的“性向詞匯”中卻出現(xiàn)了為數(shù)不少的負面評價詞語,折射出由正面評價向負面評價方向發(fā)展的傾向。較之于日語,漢語更為凸顯。
負性原理;普通、一般的價值取向;過剩價值
隨著國際化、全球化的到來,中日交流不斷加強,跨文化間的誤解和摩擦也隨之發(fā)生。而要達到彼此間的相互理解與和諧共處,首先必須承認各民族文化的多樣性,認知各國社會與文化的共性與個性。可以斷言,沒有個性的民族文化是不存在的。正因如此,更需要對各民族文化間的共性與個性進行深入的探討。語言作為折射文化的鏡子與符號,對于各個民族文化的構建與傳承具有重要的社會功效。若要認知語言的符號功能,就必須描寫和詮釋在一定文化思想影響下生成的語言材料所包含的語義體系。漢日“性向詞匯”的對比研究,正是通過對兩國“性向詞匯”的全面描寫和解釋,以揭示中日兩國社會與文化的異同為目的而進行的實證性研究。
“性向詞匯”是對他人的性格、日常行為及人品等加以評價時使用的詞匯群體,如“吹牛/「法螺吹き」”、“有個性/「個性的」”等?!靶韵蛟~匯”具有社會性和普遍性的同時,還具有鮮明的特殊性。有關“性向詞匯”方面的先行研究,日本著名的語言學、方言學家藤原與一(1962,1983)最早注意到語言中存在的“性向詞匯”,對其語義的生成、演變、使用規(guī)律、研究意義等均做了詳實的闡述。在此基礎上,國立國語研究所的渡邊友左(1973)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對日語普通話中的“性向詞匯”進行了調(diào)查。但此次調(diào)查僅僅局限于“性欲與性魅力”、“語言行為”等方面,而且調(diào)查人數(shù)也很有限。在為數(shù)不多的研究成果中,大放異彩的是廣島大學的名譽教授、著名的日本方言研究學者室山敏昭。室山敏昭(1987,2001,2004)自藤原與一提出研究“性向詞匯”的重要性以來,對方言中的“性向詞匯”進行了長達30多年的調(diào)查與研究,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框架體系,獲得了學術界的高度好評。不過,令人遺憾的是日本對“性向詞匯”研究僅僅局限于方言領域,并未開展跨文化間的對比研究。同樣,國內(nèi)學術界對此還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通過對“性向詞匯”進行漢日比較,挖掘和闡明中日兩國文化中對人評價意識的共性與個性,既可以減輕兩國語言文化上不必要的誤解和歧義,加深對兩國文化更深層次的理解,而且也將有利于減少和緩解在中國的日資企業(yè)中,因為價值取向、工作理念以及人生觀等不同而產(chǎn)生的文化摩擦,并提供具有參考價值的解決辦法和基礎資料。
(一)調(diào)查概況
室山敏昭(1987,2001,2004)以“詞義”和“評價”為基準,對日本各地方言中的“性向詞匯”進行了調(diào)查與研究。大類分為三項:一是有關動作行為的評價詞匯;二是有關語言行為活動的評價詞匯;三是有關精神狀態(tài)的評價詞匯。三大項又由106個分類小項構成。在此基礎上我們增加了能夠反映中日兩國文化特性的5個語義小項,合計111項,然后制作出合乎中日兩國語言表達習慣的問卷調(diào)查表。增設的5個新語義小項,它們分別是第55項“大方的人”、第99項“善于交際,好接觸的人”、第109項“愛面子的人”、第110項“個性強的人”以及第111項“小心眼,嫉妒心強的人”。這些分類小項基本上囊括了人們在生活、工作中的各種性向內(nèi)容,具有層次分明的結構體系,凸顯出正面與負面評價的兩極對立結構①。
調(diào)查時間從2003年7月到2010年5月②,主要以中日兩國社會群體各130名以及大學生各100名,合計460名為對象進行了問卷調(diào)查。問卷調(diào)查采用被試填空方式,要求被調(diào)查者將所有形式的“性向詞匯”全部列舉出來。不過,統(tǒng)計時只對詞匯形式(獨立的詞和詞組、短句等)進行了統(tǒng)計與分析。另外,為確定語義、書寫形式以及評價分類等,又對中日兩國各20名,合計40名為對象進行了個別問詢等補充調(diào)查。
(二)計量分析
“性向詞匯”是用于評價他人的性格、舉止以及人品的詞匯。故“性向詞匯”不僅包括獨立的詞也可以是詞組、短句或成語,比如“笨蛋”、“爭強好勝的人”、“完美主義者”、“朝秦暮楚”等。本文首先利用excel軟件,建立調(diào)查資料數(shù)據(jù)庫進行各類統(tǒng)計和計量分析。在統(tǒng)計詞匯量方面,主要運用了“重復計數(shù)”和“不重復計數(shù)”這兩種方法③。重復計數(shù)可以求得重復的詞匯量,即總詞匯量,而不重復計數(shù)則可看出不重復詞匯量 ,即不同詞的使用量。由于存在男女共同使用的詞匯,故在計算不重復詞匯量的總量方面,需要減去男女共用語。通過這兩種方法可以把握中日兩國所使用的性向詞匯的總量以及各個“性向詞匯”的使用量與詞匯類別之間的關系,揭示各個語義小項中詞匯量的使用差異與各自特征。這種差異往往來源于人們對各個語義小項關注程度的不同。
表1 中日兩國的總詞匯量
表1的結果表明,中日兩國均使用大量的“性向詞匯”,而且重復詞匯量遠遠超出不重復詞匯量,這說明性向詞匯中存在著為數(shù)不少的“同形異義詞”。所謂“同形異義詞”是指同樣的詞匯,可以在不同的語義小項中得以使用。比如“急性子”具體內(nèi)容分別是“干事沒長性,愛打退堂鼓的人;容易急躁的人;情緒不穩(wěn)定的人;愛興奮、愛沖動的人;吃東西特別快的人”。中日兩國人可以根據(jù)評價的對象、程度的不同,巧妙、靈活地區(qū)別使用同形異義詞,以達到對人評價與批評的目的。如果再仔細觀察不難發(fā)現(xiàn),“重復詞匯量”、“不重復詞匯量”的比率,都是中國人高于日本人??梢?,中國人的對人評價詞匯,不僅數(shù)量多,而且具有豐富多彩的使用特點。有關男女性別方面,男女的不重復詞匯量遠遠超出了男女共用語的比率,這一現(xiàn)象說明中日兩國的“性向詞匯”在實際運用方面存在著明顯的性別差異。
隨著越來越激烈的社會競爭,人們越來越重視人際關系的好壞與否。因為輸?shù)袅巳穗H關系,就等于輸在了起跑線上,交際能力成為衡量一個人綜合能力的重要指標。尤其是在人際關系網(wǎng)無處不在的中國,人情、面子彌漫著整個社會,可以認為“是否會交際”直接關系到每一個人的日常生活。同樣,在日本為了提高國際競爭力,加強國際話語權,學校教育中大力提倡增強交際能力的實踐教育,為學生走出國門、邁向國際打下堅實的基礎。眾所周知,中國人重人情,喜歡拉關系,就需要“會交際的人”。日本人由于“不善言表”,在人與人交際方面,顯得畏首畏尾、不得要領,才會出現(xiàn)眾多的不會與人交流,只能躲進自家的“宅男、宅女”以及患有與人交流障礙的一些群體。因此,日本社會也需要“善于交際,好接觸的人”。
下面,主要對第99小項“善于交際,好接觸的人”(以下簡稱“會交際的人”)進行分析,探究中日兩國人的共性與個性。表2、3、4、5、6、7是從價值取向的正面、負面以及中性評價這三個角度,對第99小項進行了分類與歸納,詳情如下。
(一)漢語:會交際的人(不重復詞匯量128 個、重復詞匯量326個)④
漢語共有128個不重復詞匯量。其中,正面評價詞匯68個,占有不重復使用量的53.1%。負面評價詞匯有29個,占有不重復詞匯量的22.7%。由此可見,屬于正面評價行為的第99小項,存在著明顯的正、負兩面性。也就是說,一個人交際適度,就會被評為“人品好、能說會道”。反之,過度交際或亂交際,則被視為“到處亂交、滑頭、臉皮厚”等,凸顯出“過剩價值”⑤的存在與作用。
表2 +(正)68個不重復詞匯量
表3 △(中性)31個不重復詞匯量
表4 -(負)29個不重復詞匯量
下面,主要探究中國人對“會交際的人”及其行為的評價特點,考察中國人心目中理想的善于交際的人物形象特征。我們可以把正面評價詞匯進行如下分類。
(1)會說、能干(的人):能說會道、能說會道的人、阿慶嫂、外交家、會說話、健談者、健談、口才好、能言善辯、強人、知識淵博、外交官、風云人物、談判專家。
(2)人品高尚(的人):人品好、高尚的人、高尚、立身處世、白求恩、活雷鋒、品德高、賢人、有道德、正人君子。
(3)善交際、有人緣(的人):吃得開、會交際、外向、人緣好、百搭、外向的、喜歡交朋友、好交、滿面春風、社交能力強、外向型人、關系網(wǎng)廣、開朗、老少通吃、圓融、喜歡交友、朋友多、好交朋友的人、善交際、善于交往的人、善于外交的人、社交強的人、吃香、好交往、開心果、可親、全球通、社交才子。
(4)會處事、有活動力(的人):活躍、活潑、社會活動家、會處事、場面人、有頭腦的人、處事大亨、放得開、會打交道、會做人、活躍的、活躍因子、靈活、社會性、活動廣的人。
由此可見,對于中國人而言,“會交際的人”不僅要善于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而且還要好人品、好品德,這樣才能保證適度而目的純正的人際交往。反之則會“左右逢源、長袖善舞”,更有甚者“獻媚討好、阿諛奉承”?!皶浑H的人”的主要特征表現(xiàn)在“會說話、健談”,即能說會道是“會交際”中不可或缺的前提條件?!皶浑H的人”的具體特征可以概括為:“能說會道+人品高尚+善于交際+處事有方”。
換言之,中國人心目中“會交際的人”的理想人物形象,既要像“阿慶嫂”那樣“能言善辯、機智干練”,還要像“白求恩、活雷鋒”一樣不謀私利、平易近人。性格不但要開朗活潑,而且還要會處事、充滿活力。具有上述特征的人,才是中國人追求和向往的理想人物形象。而與之相反的負面形象,則具有警示、告誡等效用,發(fā)揮著與正面人物形象相輔相成的社會評價功效。另外,在正面評價“會交際的人”以及行為方面,呈現(xiàn)出語義層次多重,語義程度各異,紛呈多樣的評價特點。如“會交際”→“社交能力強”→“老少通吃”→“百搭”;“喜歡交朋友”→“朋友多”→“關系網(wǎng)廣”→“全球通”等,語義程度由弱向強展開?!鞍俅睢痹緦儆谫H義詞,但如今社會流行一種“百搭”,搭吃、搭穿、搭用、搭住、搭游等?!澳愦盍藛??我搭了”這種一問一答形式成為當今的時髦語、流行語。原先的貶義詞,如今變成了城市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人們用最實惠的價錢,享受最舒服的生活,既快樂又節(jié)約,既可以多接觸社會,又可以擴大社交圈,而且朋友也會越來越多。
有關“會交際的人”以及行為的負面評價詞匯特點,可以歸納如下。
(1)無適度交際(的人):交際花、長袖善舞、公關小姐、無所不用其極、到處亂交。
(2)為人處世圓滑(的人):左右逢源、八面玲瓏、處事圓滑的人、滑頭、圓滑世故、八面玲瓏者、能混、小滑頭。
(3)花言巧語、耍手段(的人):甜言蜜語、四方游說、愛玩手段、吹牛水平很高、包打聽、話匣子、兩面派、油腔滑調(diào)。
(4)獻媚討好(的人):吹牛拍馬、請客送禮、溜須拍馬、臉皮厚、沒有實際才能、巧舌如簧。
中國人負面評價的主要特點在于“過于交際、目的不純的交際”以及“為人處世圓滑”等。另外,“交際花、公關小姐”等負面評價詞匯,較之于正面評價的“正人君子”以及中性評價的“公關先生”等男性評價詞匯,凸顯出漢語中對女性的歧視以及性別上的評價差異。需要注意的是,“交際花”在不重復詞匯中排名第一,重復詞匯量高達70個,充分反映了中國社會中依然殘留著落后、封建的性別文化。
眾所周知,中國人崇尚“民以食為天”,可以認為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像中國人一樣“愛吃、重吃、講吃、好吃”的民族,飲食文化成為中國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一部分。因此,性向詞匯中表示吃喝的詞匯,可謂是俯首可拾,不勝枚舉?!皶浑H的人”這一語義項中出現(xiàn)的“吃香、吃得開、吃八方、吃百方、老少通吃”等,均屬其中一例,它們都是漢語特有的性向詞匯。而構成這些性向詞匯的“吃”,早已失去了嚼咽食物之意,用來比喻“受歡迎、行得通的人”。另外,“全球通”、“活人”等都是信息網(wǎng)絡社會所產(chǎn)生的新詞?!叭蛲ā笔侵袊苿油ㄐ诺钠炫炂放疲雀?,品牌形象穩(wěn)健,擁有眾多的高端客戶。用它來比喻“會交際的人”既貼切又生動,交際之廣也被活靈活現(xiàn)地顯現(xiàn)出來。這從另一側面折射出性向詞匯不僅具有文化積淀的一面,同時也有與時俱進的一面。
(二)日語:“會交際的人”(不重復詞匯量121個、重復詞匯量202個)
較之于家族、宗族意識較強的中國人,日本人更加注重團隊精神,具有很強的集體意識。日本人為了維護集體的團結、團隊的和諧與穩(wěn)定,就需要組成集體的各個成員之間相互交流、溝通與協(xié)商。為此,日本人在自我分析時,經(jīng)常將能與他人友好相處作為自己的特長加以介紹。這一點可以從日本青少年研究所(2007,2010)對“中日韓美四國高中生”的意識調(diào)查結果中得以驗證。比如,有關自我特長的問卷調(diào)查中,日本和韓國的高中生選擇回答“能與任何人友好相處”的比率很高,而中美兩國的高中生回答“喜歡關心人”的人數(shù)居多。正是這種強烈的集體意識,日常生活和工作中,究竟如何與他人進行交流與溝通等,必然成為日本人熱切關注的對象。同時,也會不可避免地困擾著集體中的每一個成員。上述有關“中日韓美四國高中生”的學習調(diào)查中,在回答學習壓力方面,只有日本高中生回答在與朋友、同學的關系上感到壓力很大,而其它三國則主要集中在學習成績上。我們由此可以推測在集體意識很強的日本社會里,第99小項“會交際的人”理應受到贊許和肯定。
日語中共有121個不重復詞匯量。其中,負面與中性評價詞匯各為6個,分別占有不重復詞匯量的4.95%。而正面評價詞匯高達109個,遠遠超過了負面和中性評價詞匯,所占不重復詞匯量的比率高達90.1%,與漢語的53.1%相差懸殊。這一結果反映了日本人不同于中國人持有明顯的正、負兩面性,正面評價傾向十分明顯。換句話說,中國人存在著“過剩價值”,由正面評價向負面評價轉(zhuǎn)換,希望通過“負性原理”以此告誡、警示人們不要熱衷于社交。而日本人對于“會交際的人”持有積極肯定和明確的贊許態(tài)度,以此喚起和鼓勵人們爭做“會交際的人”,進一步改善和加強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同時也折射出在集體意識強烈的日本社會,作為維
系集體成員的相互關系中,不可或缺的“會交際的人”與行為不僅受到關注,而且得到了廣泛認可。這一結果也充分驗證了我們的推測。正是由于日本人對“會交際的人”的普遍認同,才會出現(xiàn)對“不會交際的人”難以容忍、嚴加批評的社會傾向。在這種文化背景下,在日本無論是公司還是學校,可以說凡是有人群的地方,同伙的或合得來的人會合起伙來欺負一個非同伙或不合群的人,以致釀成殺人事件或?qū)е卤黄圬摰娜俗詺⒌仁录覍野l(fā)生。一個團隊成員最為擔心和痛苦的就是「仲間はずれ/被排擠圈外」。比如,日本人在公司或者學校,午飯一般是大家一起吃,但為了掩飾自己沒有朋友,又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孤獨一人吃飯的情形,便出現(xiàn)躲進廁所吃便當?shù)臉O端現(xiàn)象。在此基礎上,日本人創(chuàng)造出「便所飯、便所弁當、トイレ弁當」等令人震撼的詞語。這種現(xiàn)象對于喜歡彰顯個性、我行我素的中國人而言,既難以理解又不可想象,但在日本卻是不爭的事實。因此,也就不難理解上述的問卷調(diào)查中,日本高中生回答“與他人友好相處最為重要”的結果。
表5 +(正)109個不重復詞匯量
表6 △(中性)6個不重復詞匯量
表7 -(負)6個不重復詞匯量
日語的負面評價詞匯量僅有6個,顯得比較單調(diào),缺乏多樣性,具體內(nèi)容如下所示。
(1)為人處世圓滑(的人):八方美人/八面玲瓏、昔気質(zhì)/老派、八方美人の人/八面玲瓏的人。
(2)不穩(wěn)重、裝相(的人):少し薄っぺらな感じをする人/有些輕浮的人、外見上得をする/顯擺、外露、お調(diào)子者/愛張揚的人。
日語中沒有出現(xiàn)漢語的“花言巧語耍手段(的人)、獻媚討好(的人)”等負面評價詞匯,凸顯出日本人對“會交際的人以及行為”具有正面把握和普遍認可的特點。
下面主要對正面評價詞匯加以分析,詮釋日本人的評價特點,探究日本人心目中“會交際的人”的理想人物形象特征。
(1)善交際、會待人、有人緣(的人):社交的/善交際的、人気者/人緣好的人、社交家/社交家、顔が広い/面子大吃得開、交際上手/會交際、人付き合いの良い人/會交際的人、社交的な人/善于交際的人、あたりがいい/善于待人、あたりの良い人/會待人的人、にくめない人/不討厭、受歡迎的人、愛想良し/討人喜歡、交際上手な人/交際能人、人當たりのよい人/對人態(tài)度好的人、雰囲気イケメン/氣氛型帥男人、人の考えを重んじる人/尊重他人的人、社交性がある/有社交能力、外交的/外交性、會交際、顔が広い人/面子大的人、友達/朋友、愛嬌がよい/有人緣、交友範囲が広い人/廣交朋友的人、顔の広い人/面子廣的人。
(2)人品高尚、有人情味(的人):いい人/好人、良い人/好人、人がいい/人好、心優(yōu)しく信頼できる人/心好可信的人、いい奴/好人、好小子、人徳者/品德高尚的人、情深い人/人情味濃的人、良心的な人/人品好的人、情が厚い/重情、人柄がいい人/人品好的人、人格者/人格高尚的人、育ちの良い人/有教養(yǎng)的人。
(3)開朗活潑、有趣(的人):明るい/開朗、朗らか/開朗、爽快、オープン/大方、外向、明るい人/開朗的人、ユーモラスな人/幽默的人、活発/活潑、快活/快活、楽しい人/愉快的人、明るく優(yōu)しい人/開朗熱情的人、大らか/落落大方、根が明るい/特別開朗、面白い人/風趣的人、明朗/開朗、明朗、陽気/陽光、一緒に楽しい人/給人帶來快樂的人。
(4)隨和可親(的人):フレンドリー/友好的好接觸的、人なつっこい/可親近、好交往、好人物/性格好的人、優(yōu)しい人/親切可親的人、話しやすい人/容易接近的人、気さく/爽快、平易近人、好感の持てる人/有好感的人、優(yōu)しい/可親、人あたりが良い/對人態(tài)度好、親切/熱心熱情、取っつきやすい/好接近、友好的、愛嬌(の)がある人/和藹的人、ノリのいい人/隨和的人、気安い/不拘謹、気安い人/不用客氣的人、人間がまるい/溫和的人、心安い/親近、易接近、円満/圓滿、反応してくれる/配合、隨和、感じのいい人/印象好的人、気さくな人/平易近人的人、協(xié)調(diào)性/協(xié)調(diào)性、協(xié)調(diào)性のある/有協(xié)調(diào)性、物事に率先してする人/帶頭干的人。
(5)心寬坦誠(的人):心が広い人/心胸寬廣的人、自由闊達/自由豁達、ざっくばらん/坦率、フランク/坦誠直率。
根據(jù)上述分類可以判斷,日語中除了與漢語相同的“善于交際與人溝通”和“好人品、好品德”等特點之外,還具有“性格開朗、活潑、待人熱情、處事隨和、富有協(xié)調(diào)性、心胸寬廣”等特征?!皶浑H的人”的具體特征可以概括如下:“善于交際+人品高尚+隨和可親+坦誠開朗”。
較之于漢語,日語中并沒有出現(xiàn)漢語的“能說會道”等方面的特點。對于中國人而言,要想成為一個“會交際的人”,必不可少的重要條件之一就是要“會說、能說”。但由于日本人對“說話”這一語言行為本身并不積極,往往抱有否定或負面評價的傾向,因而難以出現(xiàn)正面評價“能說會道”的特點。同時,也沒有創(chuàng)造出以“能說會道”為職業(yè)特點的如“公關小姐、公關先生、公關師”、“外交家、外交官”、“談判專家”等比喻性向詞匯。不過,日本人在評價“會交際的人”方面,更加凸顯出與人配合、富有協(xié)調(diào)性等特點。該特點與強烈的日本集團意識有著密切的關系。
寵物作為家庭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員,深受日本人的喜愛,因此「子犬のような人/像寵物小狗一樣招人喜歡的人」這一動物比喻詞匯應運而生?!皵M人喻”的性向詞匯,如「雰囲気イケメン/氣氛型帥男人」是當今日本社會中深受歡迎的酷男人。這類男人一般具有“言行舉止高雅、品味時尚、既會說又能傾聽”等形象特征。故日本人用此評價和比喻“會交際的人”,顯得貼切而生動。值得說明的是,日語多用于漢語中未見的“心”和“氣”?!皶浑H”應該屬于外在行為,但日本人多用以表示內(nèi)在的情、智、意等義的“心”加以比喻和形容,凸顯出日本人在把握“會交際的人”以及行為上,明顯不同于中國人的特點,具有其獨特的創(chuàng)意與視點。另外,日語與漢語一樣,都將人體一部分的「顔/臉面」隱喻成人本身,通過使用「顔が広い/面子大、路子廣」等,評價和形容“人際關系廣的人”。不過,漢語的“面子大、路子廣”屬于中性評價詞匯,與日語的正面評價詞匯有所不同。
第99小項“會交際的人”屬于值得肯定和褒揚的性向行為,這一點在日語中尤其突出。可以認為,日本人眼中的“會交際的人”屬于正面評價,不存在中國人所具有的“過剩價值”。中國人在對待“會交際的人”方面,明顯存在著正、反兩面性,即對適度的交際加以肯定和贊許,而對過激、不適度的交際,同樣給予貶低與批評。有關造詞聯(lián)想方面,呈現(xiàn)出中日文化差異對語言生成影響的明顯特點。
注釋:
① 室山敏昭(1987,2001,2004)根據(jù)其分類體系,把“性向詞匯”歸納為以下幾個特征。一是“性向詞匯”中負面評價詞匯的使用量大大超過正面評價詞匯量,具有下降性傾斜的原理(即負性原理);二是“性向詞匯”具有正、負兩面對立結構原理;三是負面評價詞匯一般多用于不在場的第三者,以此達到話語者之間心理上的同化與一致;四是正面評價詞匯用于評價他人的性格、行為等方面時,往往作為一種“過剩價值”由正面評價向負面評價傾斜,具有語義功能上的下降性趨勢等。
② 調(diào)查過程包括:預備調(diào)查、正式調(diào)查、個別問詢、補充調(diào)查等。
③ 重復計數(shù)是指同一個詞,使用一次計數(shù)一次。不重復計數(shù)是指同一個詞,無論使用多少次只按一次計數(shù)。也有學者將兩者分別稱之為“總計詞數(shù)”和“區(qū)別詞數(shù)”。
④ 表格中的數(shù)字,表示重復詞匯量。為求得客觀性,筆者分別對中日兩國20名(合計40名)的母語話者進行了直接確認和追加調(diào)查。
⑤ 室山敏昭(2001)在評價“工作勞動態(tài)度”的性向行為時,總結出對人評價的三項價值標準,即“指向價值、過小價值”和“過剩價值”?!爸赶騼r值”屬于正面評價,是以大家都能做到的標準與尺度,即一般、普通的勞動為其標準,只要達到一般程度即可。從價值取向而言,超過“指向價值”屬于過剩價值,由正面評價轉(zhuǎn)為負面評價。而未達到“指向價值”則是過小價值,同樣屬于負面評價。具體而言,“偷懶、懶惰”因為不努力,達不到標準,屬于“過小價值”。而“比別人都努力的人”則是“過剩價值”。支撐上述三種價值取向的主要原因在于性向詞匯中的「下降性傾斜の原理/負性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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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渡辺友左.1973. 社會構造と言語の関係についての基礎的研究(3)-性向語彙と価値観-[M].東京:秀英出版.
A Comparative Study of “Gender-based Phrases” in Chinese and Japanese——With “Good at Communication” as the Focus
Focusing on the gender-based phrases in Chinese and Japanese, this study finds that Chinese people are superior to their Japanese counterparts in terms of vocabulary size, productivity and variety. In the case study of the phrase “good at communication”, an expression with positive evaluations, there is evidence to show that it is also associated with a considerable number of negative evaluative phrases in both Chinese and Japanese, especially in Chinese. The evidence also shows us there is a tendency from positive evaluations to negative ones.
negation principle; general values; surplus value
H363 獻標識碼:A
2095-4948(2016)01-0035-07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中·日·韓三國語言文化比較研究”(09BYY08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施暉,女,蘇州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日語研究、漢日對比研究;欒竹民,男,日本廣島市立大學國際學部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日語研究、漢日對比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