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鋼

方志敏不幸被俘后，以驚人的毅力和頑強的意志，克服種種難以想象的困難和疾病折磨，寫下《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可愛的中國》《清貧》《獄中紀實》等重要文稿和信件。不但留下了珍貴的歷史文獻，還披露了一些鮮為人知的“秘密”。

“后因有法子寄出，才又重新來寫”

1935年2月初，方志敏等人被國民黨軍警從上饒押到南昌，囚禁于“委員長行營駐贛綏靖公署”軍法處看守所。不久，方志敏便利用監(jiān)獄方提供的筆墨紙張，開始了寫作，第一篇文章就是《我從事革命斗爭的略述》。期間，寫作曾中斷過一陣子。方志敏在該文中寫道：在獄中的普通號，無心看同囚一室的劉疇西、王如癡下棋，“只是看書與寫文字。我曾囑咐王寫一寫紅軍的建設(shè)，他認為寫出寄不出，沒有意義，不肯寫，仍舊與劉整日下棋。我因他的話，也停了十幾天沒有執(zhí)筆，連之前寫好了萬余字的稿子都撕毀了。后因有法子寄出，才又重新來寫。”

如果不是方志敏披露這一“秘密”，后人可能不會知道方志敏曾經(jīng)差一點放棄寫作。就在方志敏準備放棄之際，有人答應(yīng)幫助其將文稿送出，方志敏“才又重新來寫”，于是才有了被譽為“用生命譜寫的愛國主義千古絕唱”的獄中文稿。究竟是誰有“法子寄出”，方志敏沒有交待，但從當時的情況看，這個人只能是胡逸民。

胡逸民系中國國民黨元老級人物，早年參加過同盟會，追隨孫中山革命，官至中央政府監(jiān)獄典獄長。后因官場傾軋，被囚禁在南昌軍法處看守所的優(yōu)待號。鑒于胡的特殊背景，獄方對胡監(jiān)管寬松，給予一定的行動自由，胡因此得以結(jié)識方志敏，并成為傳送文稿的關(guān)鍵人物。

“我將你的介紹信寫好了”

方志敏獄中文稿中有一書信，沒有收信人的姓名，故收入《方志敏文集》時，編者加了個標題：《遺信》。《遺信》開頭寫道：“為防備敵人突然提我出去槍斃，故我將你的介紹信寫好了。是寫給我黨的中央，內(nèi)容是說明我在獄中所做的事，所寫的文稿，與你的關(guān)系，你的過去和現(xiàn)在同情革命幫助革命的事實。由你答應(yīng)交稿與中央，請中央派人來與你接洽等情?！?/p>

《遺信》透露，方志敏曾開過一封介紹信。那么，這封介紹信今在何處？

1935年6月11日，方志敏寫下《給黨中央的信》。該信首先分析敵人沒有急于殺害他的原因，報告自己越獄的準備，并請求得到援助。其次，信中羅列了8篇獄中文稿的題目，并作了簡要說明，他寫道：“這些文稿，都寄存胡罟人君處保藏著，他答應(yīng)在他出獄后，送交中央?！蓖瑫r，信中對胡逸民的情況也作了介紹：“胡罟人原是國民黨的一個官僚，但他傾向革命，故在獄中給了我一些幫助。我曾與他談了不少的話，并寫了許多信給他，他表示很堅決而且誠懇。他愿意站在黨的同情者的立場，接受黨的指導(dǎo)，幫助黨所需要他做的工作。他共有房地產(chǎn)值十萬元，愿意拿出大部分來幫助革命。我告訴他來滬開印刷所，辦雜志，鼓吹革命。請中央派一個同志去領(lǐng)導(dǎo)他。只要領(lǐng)導(dǎo)得好，他是可以替黨做不少的工作。他與他的妻的思想，還需中央給以訓(xùn)練！他交游甚廣，干諜報、兵運，救濟被難同志等工作都可以做?！?/p>

若將兩份史料加以對比分析，不難發(fā)現(xiàn)，《給黨中央的信》就是方志敏為胡逸民開的介紹信。

“我曾與一個人約定”

寫于1935年6月23日的《記胡海、婁夢俠、謝名仁三同志的死》是方志敏在獄中撰寫的一篇悼文。在這篇文章中，方志敏記述了3位烈士就義的情況：“接著婁同志死難的第二天，我才起床，就看到有八個衛(wèi)兵，手持著槍，都上了刺刀，知道法西斯蒂又要殺人了。我以為是槍斃我們四個，趕快將一些零碎文稿檢好，塞入壁上脫開的裱紙里（我曾與一個人約定，我若突然被提出槍斃，他就會來此處拿取的），準備他們來提。后聽到叫胡海同志的名字，知道是他臨難的日子了！隨即看見押著兩人出去，一個是胡海同志，一個不認識，臉上也是黃瘦不成人形，并長了一嘴巴的短胡子（無錢剃頭）。他們都很從容地走出去。一刻鐘之后，他們就被敵人的槍彈斷絕了生命！”

這里，方志敏透露，他曾與某人有個約定，倘若突遭槍斃，那人將在約定的地方取走文稿。為了將文稿保存下來，送出監(jiān)獄，交到黨組織手中，方志敏考慮很周全，各種情況都想到了。這個秘密“約定”就是為了應(yīng)對最壞的情況。

“宣傳了十個人來參加革命”

入獄之初，方志敏以為馬上就會被槍斃，后來得知案子“緩辦”，于是產(chǎn)生了更積極的想法——越獄。方志敏渴望著沖出牢籠，渴望著生還，渴望著繼續(xù)為黨工作。在《給黨中央的信》中，他寫道：“若能越獄，必用盡力量，進行工作，在最短期內(nèi)，恢復(fù)損失了的軍隊并創(chuàng)造大塊蘇區(qū)，以贖罪雪恥！我們認為越獄是有極大可能，若得外援，可望成功。但四個月來，都找不到一人來，而中央也不能知道我們的情形，這是我們最感苦悶的事情?！?/p>

為了越獄，方志敏做了大量的工作并取得了成效。他寫道：“我在獄中并未一刻放棄宣傳工作，以致看守所的官吏們嚴格禁止看守衛(wèi)兵到我房來，怕接近我而受到我的煽動。我在此宣傳了十個人來參加革命，將來可望發(fā)生作用?！?/p>

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在國民黨的監(jiān)獄中，一個共產(chǎn)黨要犯居然還能“宣傳了十個人來參加革命”，真是不可思議。方志敏就是一個創(chuàng)造奇跡的人！

面對死神，方志敏毫不悲觀，積極進取，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雖然越獄的計劃最終沒能實現(xiàn)，但卻為后人留下了一批重要的文稿，留下了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

（實習編輯：陳奡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