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堂
人們通常把歷史上我國夏商周這一奴隸制國家形成時期稱為青銅時代,這一時期國家的基本形態(tài)和體制結構逐漸完善,并按存在不同地區(qū)的時間長短,形成了幾個內(nèi)涵鮮明的文化地域。如集中體現(xiàn)商文化的河南省和周文化的陜西省,其中陜西寶雞地區(qū)又是最能夠體現(xiàn)西周歷史文化的地區(qū),這里有自上世紀五十年代就被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周原遺址,曾出土聞名海內(nèi)外的毛公鼎、虢季子白盤等為人們津津樂道的青銅重器,出土西周青銅器的歷史早在西漢時就有文獻記載,兩千多年來周原遺址出土了無可數(shù)計西周各類青銅器,對于研究西周歷史提供了主要的實物。自新中國建立以來,隨著考古工作的進一步開展深入,重大發(fā)現(xiàn)屢屢見諸各種新聞媒體,扶風、岐山兩個縣作為廣義周原遺址的核心區(qū)域,經(jīng)過當?shù)貛状脊湃说牟恍概?,館藏文物不僅從數(shù)量上得到很大提升,而且種類多樣,很多器物成為我國夏商周斷代工程和開設考古文博專業(yè)高校教材中的標準器和參照物,對于研究西周歷史具有很高的價值。
岐山、扶風兩縣境內(nèi)共有四座以西周文物為主要特色的博物館,即寶雞周原博物館、扶風縣博物館、岐山周原博物館和岐山縣博物館。藏品均以西周時期各類文物為大宗,兼顧其他時期的文物藏品。眾多的西周青銅器藏品時代特征明顯、器形完整且制作精良,在國內(nèi)外享有盛名。所以長期以來,這里是研究西周文化的金石學家、考古學家心目中的圣地,解放后這塊土地沿續(xù)著它的神奇。如1976年扶風法門鎮(zhèn)出土的莊白一號窖藏,出土了103件各種銅器,有銘文的多達74件,其中墻盤、折觥等;1974年在法門齊村出土周厲王所做的王器——胡簋,重達120斤,為國內(nèi)最大的簋,被稱為簋王;在岐山出土西周的早期法律判決文書——朕等。在各館出土文物中,很多完整藏品由于其歷史、科學、藝術價值和精美完整的形態(tài)被美譽為國寶。除此而外,在眾多的藏品中,還有相當一部分器物卻是殘缺的或者殘損的,著名的如環(huán)帶紋盂、王盂、爬龍、師宇鐘等。殘損器中有一部分則相對而言器形較小,殘損器物在西周墓葬和窖藏中均有發(fā)現(xiàn),除去墓葬或者窖藏塌陷原因,造成器物擠壓受損外,很多器物在埋藏之時,就已經(jīng)被人為損壞,受損痕跡充分說明了這一點,而且從出土的殘損器物看,似乎具有以下幾個特點:窖藏的殘損器形普遍較大,均系人為破壞。墓葬里殘損銅器形制相對較小,如被折斷或者弄彎的矛、戈等。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差別呢?有關學者研究認為,墓葬中折彎的小件兵器應該是受當時的喪葬習俗影響造成的,把兵器(以戈最為多見)砸彎折斷,放在墓葬里是用來辟邪(驅鬼一說)的,為死者保得平安,也有學者認為這是死者為祈求和平的舉動,顯示出息兵之意。那么窖藏中的青銅器殘器又是什么樣的原因造成的呢?筆者以為,這是由以下四個方面的原因造成的:即禮器管理制度的約束力、青銅器的財富特征、動蕩不安的社會現(xiàn)實以及有限的運輸能力,造成了很多殘損器物的出現(xiàn)。
動蕩不安的社會現(xiàn)實,使得大大小小的青銅器窖藏出現(xiàn)成為普遍現(xiàn)象,從而使得殘器的出現(xiàn)更為多見。西周時期尤其在西周晚期,諸侯征伐、國人暴動等亂象不斷上演,貴族的生活常常處于風雨飄搖和不安之中,生活環(huán)境的不穩(wěn)定,首先影響到那些地位較高、財產(chǎn)豐厚的貴族對于青銅器的處置上,一方面出于禮(祭)器管理條款的要求,不能把所有禮器帶走,同時以備日后卷土重來,他們把重要的器物和其他財富,秘密地埋在自己的封地內(nèi),幻想社會穩(wěn)定后再回來取出,但是往往由于種種原因,此后他們卻沒能再回來或者回來,后找不見埋藏位置,以致于禮器被永遠埋在地下而形成了現(xiàn)在的窖藏,所以說窖藏的青銅器,最能說明西周時期貴族的封邑所在地及其范圍。但是在埋藏各種青銅器的時候,一些器形較大的器物由于受運輸工具馬車空間的局限性(據(jù)現(xiàn)有的考古發(fā)掘資料表明,當時的車輛空間都很小。以2015年岐山縣京當賀家村發(fā)現(xiàn)的馬車尺寸,這個被媒體稱為“體積大”、“尺寸大”的馬車長2.4米,寬1.8米,面積約為4.3平方米,其他扶風出土的馬坑、寶雞魚國墓地等地出土的馬車體積則更小,在坐上馭手和貴族之后,空間更加狹窄,所以很難用來做運輸,且在極度混亂的社會中,攜帶珍寶重器出行也難免盜搶之虞),必須埋在當?shù)兀园哑魑锓珠_埋藏或者把大件打碎埋藏,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所以在窖藏中可以看見更多的大體量青銅器殘件。
青銅器的財富特性決定了它們可以被流通或交換,作為一種特殊器皿,它們只是少數(shù)特權貴族階層的專用品,它們既是擁有者等級和身份的象征,又是實實在在的財富,這一點從青銅器上銘文銅被稱為“吉金”可以看出。有學者通過研究相關文獻記述認為,青銅同樣具有貨幣的流通性質(zhì),尤其對于違法的貴族,可以用上交一定重量的銅來代替刑罰,當時所謂五刑均可以以繳納銅來免除。也有學者研究認為,一部分被打碎的青銅器殘塊,屬于戰(zhàn)爭勝利后的戰(zhàn)利品或者賞賜品,這些被繳獲的敵方青銅器,打碎后既可以作為鑄造新銅器的原料,也可被當做一定價值的財物,用于交換或者購買東西,所以由于這樣的原因,往往在窖藏中見到有好幾塊殘片而不能拼合的情形。
青銅器殘器雖然從形觀上出現(xiàn)殘缺或者殘損,但是卻反映了當時真實的社會現(xiàn)實,殘缺并不妨礙對其全貌的認識和感受,如果說完整是一種美,那么殘缺同樣具有讓人心動的吸引力,正如維納斯的雕像一樣,在我們對殘損凝神審視的時候,同樣能夠感受到歷史文化的輝煌和無窮的魅力,殘損器物往往會給我們留下更多想象的空間,部分殘器保留了較多銘文,其歷史科研價值更是不可估量,如1986年在陜西安康縣王家壩出土、銘文反映民族沖突戰(zhàn)爭內(nèi)容的史密簋就是一個典型例子。關注重視殘器的另一個意義,在于可以更為細致地觀察器物的細部特征,或用于采取科技手段進行微損采樣測定和分析,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它的價值更大于完整器物?;诖耍P者不揣淺陋,特選扶風縣博物館館藏西周部分青銅禮器殘件(主要選器形較大器壁略厚,而且明顯為人為損壞特征者)做一介紹,與同好共賞。
■鏤空豆座
座殘高20.5厘米,重5.25千克,1979年12月出土于扶風法門鎮(zhèn)陳村。為豆盤的下部,侈口束腰,下有喇叭狀鏤空圈足,上部可見四個用于焊接的缺口,表面飾變形的夔龍紋,周原遺址扶風縣莊白一號窖藏曾出土過完整的此類鏤空豆。
■夔龍紋簋耳
高24.5厘米,重1.9千克,1986年12月召公鎮(zhèn)袁新村出土。為簋之一側附耳,由雙角上豎、鼓目張嘴的夔龍和下端低首屈鼻的象頭組成,柄末端可見焊接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