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圖 / 紅河州民族研究所 普梅笑

彝族剪紙人李照英

◇ 文·圖 / 紅河州民族研究所 普梅笑

李照英的剪紙源于傳統(tǒng)和自然，題材豐富，人物、花鳥形象鮮活靈動，組合自然隨意，充分體現(xiàn)了蒙自壩區(qū)彝族尼蘇人農(nóng)漁并存的文化特色。

我初來蒙自時，一次逛街偶然發(fā)現(xiàn)了南湖旁的月牙塘附近巷子里有賣彝族、苗族服飾和蒙自刀煙的民族特色小街。因為不時去買些繡品，我和擺攤賣剪紙花樣和繡品的李照英阿姨慢慢熟識了。

01 精致的繡品

02 勾尖鞋

現(xiàn)年62歲的李照英出生在蒙自大屯海邊上的龍頭寨里，是地道的彝家女。生父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母親黃祖珍生前是市級剪紙非遺傳承人，繼父李學光則是省級彝族洞經(jīng)音樂傳承人。她自小心靈手巧，是三個姐妹中唯一繼承了母親剪紙手藝的。她說，剪紙是一門真正的技術(shù)活，不僅需要耳濡目染，還需要天賦。

李照英回憶自己讀初中時本來成績不錯，但因為喜歡剪紙，上課經(jīng)常思考剪紙花樣，還因偷偷剪紙被老師沒收了好幾把剪刀。初中畢業(yè)以后她開始和母親一起剪紙賣。搞集體生產(chǎn)的時候，她是生產(chǎn)隊的記分員，白天工作比較忙沒有時間，每天晚上收工后她就點著煤油燈剪。忙一晚，鼻孔都被煤油煙熏黑了。她說：“那時年輕，眼力好，記性好，只要看見人家戴著的圍腰花樣就能記下來，隨手就剪?，F(xiàn)在老了，眼力差了，記性也不好了，剪得慢，如果要設計新花樣，得先把圖案設計好再剪。”

剪紙、貼花是一項辛苦的工作，費時費工，能做出來的活計少，賣得的錢也少，只能作為副業(yè)貼補一點生活。李照英告訴我們，她年輕時一個貼好的圍腰花賣1毛或1毛5分錢，背帶花也只能賣5毛錢，一個星期最多賣10多塊錢。在破“四舊”的年代，剪紙也被認為是舊文化、舊風俗，受到了打擊和壓制，買賣都不能做。后來形勢好轉(zhuǎn)了，但穿民族衣服、繡花的人少了，生意也一般般。再后來，她嫁到文瀾鎮(zhèn)馬房村，丈夫是小學老師，家里孩子小、農(nóng)活多，李照英有10年左右不再到集市擺攤賣剪紙，只是親友和鄰居需要時幫她們剪剪。直到5年前丈夫生病了，她只能留在家照顧丈夫，閑暇之時才重操舊業(yè)。現(xiàn)在李照英每星期能剪、貼出五六床背帶，還有一些圍腰花、錢包花、手機包花和涼鞋花。每床貼好的背帶花賣60-70元，其他的15-30元不等，一月大概有500元收入。談到生意好壞，李照英說：“能做出來的都能賣掉，很多時候人家預訂的都忙不出來。前些年繡花的人少些，但這兩年喜歡的、做的人又多起來了。過去只是我們彝族人買花樣，現(xiàn)在漢族、壯族、苗族都有人來買?！?/p>

十五六歲開始跟母親學習剪紙的李照英，如今有了四十多年的剪紙經(jīng)驗。四十余年來，她經(jīng)歷了彝族服飾從傳統(tǒng)到現(xiàn)代，從盛行到衰微又復興的過程。據(jù)李照英介紹，過去蒙自地區(qū)的彝族尼蘇人頭戴“勾尖帽”（譯音，下同），身穿“普通衣”，胸前圍圍腰，腳穿“勾尖鞋”?！肮醇饷薄鳖愃啤肮u帽”，由兩片縫合而成，帽子中間中空，前面縫合處向內(nèi)勾，仿佛雞嘴，后部縫合處向上翹起，猶如雞尾。繡花，釘銀泡，帽子前部還有“櫻桃”和鋼絲繡球裝飾，戴著一閃一閃的，很精神。“勾尖鞋”就是鞋子頭部向內(nèi)勾的納底繡花布鞋。“普通衣”就是對襟衣服，沒有繡飾。而現(xiàn)在，我們在蒙自街上可以看到六七十歲的老婦人包著頭巾，圍著花圍腰，穿著繡花涼鞋。“普通衣”已被白襯衫替代。用來包頭的頭巾是棉質(zhì)毛巾，兩頭中段有花，兩端用細毛線編織成網(wǎng)狀花邊，在末端用毛線扎成小花。

李照英的剪紙源于傳統(tǒng)和自然，題材豐富，人物、花鳥形象鮮活靈動，組合自然隨意，充分體現(xiàn)了蒙自壩區(qū)彝族尼蘇人農(nóng)漁并存的文化特色。比如剪紙人物有拿著扇子跳舞的，有抱著月琴彈奏的，這是對蒙自聞名遐邇的花燈藝術(shù)的再現(xiàn)；動物形象有獅子（小貓）、麒麟（小狗）、喜鵲、鳳凰、金雞、小鳥、金魚、鯉魚、螃蟹、鴛鴦等，這是對水鄉(xiāng)生活的體現(xiàn)；植物有牡丹、石榴、蓮花、佛手等，把蒙自遠近聞名的甜石榴納入了剪紙花樣。這些剪紙花樣來源于自然和生活，栩栩如生，精美絕倫。

03 勾尖帽

李照英告訴我們，過去的剪紙都是有“名堂”（講究）的。背小孩的背帶一般都要剪三層花：下面剪個房子，房子里剪朵花，房子兩邊剪對小狗（麒麟）守護；房子上面剪朵大牡丹，好給小孩乘涼；最上面剪朵小花或者蝴蝶，四周剪各種花鳥魚蟲。有花有鳥，小孩不孤單。四邊站柱（四圍花邊）上剪“獅子盤球”、石榴、佛手、連枝、桃子、牡丹、蝴蝶、小鳥等。有房住，有小狗（麒麟）守護，有大樹乘涼，又有花鳥魚蟲相伴，這是母親對孩子健康快樂成長的美好心愿。這樣的背帶不僅意蘊吉祥，而且充滿著母愛。色彩賦予剪紙以靈性。每個地方、每個民族對色彩的喜好都不盡相同，蒙自彝族尼蘇刺繡的配色也有自己的特點?？傮w而言，彝族尚紅尚黑，在衣著上以紅黑為主。彝族以火和馬纓花為圖騰，所以在刺繡上也多喜紅色色系。蒙自彝族尼蘇刺繡也不例外，喜桃紅色系，繡品底布多采用紅色、綠色、黑色。李照英邊說邊拿出繡品指給我們看：“配色一是根據(jù)自然物顏色，比如花朵，都是從內(nèi)到外顏色逐漸變淡，所以中間的顏色要紅要艷，層層向外逐漸變淡。二是根據(jù)自己的喜歡，但無論選哪一種色系都要考慮到色彩的過渡和自然，否則會把圖案配死。三是撒花蕊和金線連枝。撒花蕊就是用黃色、白色、黑色等線點綴花蕊、勾勒花鳥魚蟲的方法，起畫龍點睛的作用。金線連枝就是用金線作為剪紙相連的枝蔓部分，這樣可以提亮繡品色彩，看上去金光閃閃的，更加光彩奪目……”看著她講起剪紙和刺繡時神采奕奕的樣子，我們仿

佛又看到了那個上課時偷偷剪紙的小女孩。李照英的剪紙，每一幅都是她根據(jù)顧客需求精心設計的，都體現(xiàn)了蒙自彝族尼蘇人的審美情趣。一把普通的剪刀，一張張普通的白紙，卻同這雙滿是老繭的手一起編織著一家人的夢想，傳承著一方文明。

（責任編輯 劉瑜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