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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恒在一剎那間里收藏

        2017-01-10 12:05:46許艷文
        小品文選刊 2017年1期
        關(guān)鍵詞:黑鳥雨落樟樹

        許艷文

        季節(jié)像一條小船,悄無聲息從春天劃向了夏天?;蛟S我從來與雨有緣?一抬眼一握筆就見一場雨接一場雨,淅淅瀝瀝,連綿不斷。雨落在河里,濺起一層層漣漪;雨落在草地,凝成一顆顆露珠。莫非真是“情不夠,雨來湊”嗎?如何我的多篇散文隨記總是少不了一種雨的情思呢?

        我喜歡斜倚在窗口看雨。滴答,滴答,滴答。半小時,一小時,三小時。夏季雖帶有春天的舊痕,但夏季畢竟告別了春天的傷感和憂郁,就算是這樣有雨的天氣,你也不會覺得它如何陰晦和暗淡,因為滿眼的綠色像優(yōu)美舒緩的抒情曲氤氳在你的頭頂,你不能不強烈地感到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剎那間我到底禁不住夏的誘惑,飛快地出門行走于雨中。

        我居住的大院帶有地道的江南特色———小橋流水、曲徑回廊,石山垂柳、亭臺樓榭。盡管每天要從大院的一片樟樹林走過,但也許是司空見慣了吧,我竟然很少關(guān)注這里的境況。你看,一棵樹擠著一棵樹,枝葉覆蓋著枝葉,微風(fēng)掠過,輕輕顫動,整個樹林蕩漾著一層融融的暖意。

        一種叫不出名字的樹,枝干高大,葉子尖細,屬常年青綠的喬木。與其它樹木不同的是,春天一樹綠葉,到春末夏初時,不經(jīng)意間慢慢泛紅,點綴于萬綠叢中,遠遠望去,猶如結(jié)滿了成熟的果實,煞是惹眼。雨漸漸消停了,綠色愈加蔥翠,紅色也愈加清晰,風(fēng)中,一片,一片,紛紛揚揚飄落下來,鋪成一地斑斕,猶如美麗的織錦。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扎一束馬尾,瘦小的身材,穿一件薄薄的淺綠色襯衫,披一件雨衣,在這個區(qū)域出出進進地忙碌。當我看到她操起一把長掃帚將那些落葉撮成一小堆一小堆時,心便莫可名狀地復(fù)雜起來,既理解她的職責(zé)就是要保證院子的潔凈,又不忍心那樣的一種自然裝飾被人為地破壞了。抬眼望見一棵棵大樹上的紅葉依然一片一片地往下掉,我甚至幸災(zāi)樂禍地想:你怎么打掃得干凈呢?你能夠掃得完它嗎?君不見紅葉片片天上來!

        然而,那女子掃地的身影轉(zhuǎn)得更靈活了,她專心致志,毫不倦怠。我想起了我寫的詩歌:“只是,雨又來了/你攜帶的那條河流/在你熟悉的眼中消失/天空越過天空,鋪成一片蒼茫/山中的頑石、草木、荊棘,常年堅守/都說,這就是幸福的一種”,那么,我想問問,你不懈怠,也不厭倦,你是幸福的嗎?我還想對你說:“雨還在下/我在雨中摘下一片綠葉/為你寫上一首詩歌/大聲吟誦,點亮這個季節(jié)/祈盼明天的陽光曬干潮濕的路/花朵和夢,正蹣跚著走來”。此時,我恍然覺得那女子儼然就是一首流暢的詩了。

        前邊的樟樹林里有一群飛來飛去熱鬧的黑鳥。它們是這里的主人嗎?也許吧。你看,有幾只站在枝頭或耳語,或?qū)Τ?,或討論。難道這里真成了黑鳥的王國?駐足于此,興趣盎然。我不懂它們的世界,甚至不認識它們到底是什么鳥?似曾相識,夢中見過?有一只跳下來,黑油油地披了一件光滑的外套,昂著頭在麻石路上悠閑地走走停停,就是有行人路過,它也若無其事。我很少如此靠近地欣賞這些黑鳥,到底是什么顫動了我平靜的內(nèi)心呢?

        前幾年曾有一只小黑鳥,可憐的傷者,某一日折翅于我的門前,當我精心喂養(yǎng)、護理它半個來月,感情上越來越喜歡上它之后,它卻在傷痛痊愈之后突然離去。眼前這獨行者會不會是它呢?能否明了我牽掛和惦念的感情?還有我因為思念而流下的淚水?

        靠近花徑有只小黃狗活潑地跑來跑去,它看到一只黑鳥慢慢獨行,猛地一下?lián)湎蛩」芬苍S是嬉戲,而那黑鳥卻因為受驚,急忙撲騰撲騰飛到了樹上。黑鳥大聲尖叫起來,是告訴同伴這里有“敵情”,還是向小狗示威呢?我不得而知。如今人類的某些行為尚且令人費解,而況乎鳥獸?

        一大群黑鳥開始此起彼伏地歌唱,它們?nèi)绱碎_心的緣由是什么呢?,或許正在舉行什么盛大的活動吧?是不是一場婚娶?春夏是它們談情說愛的最好季節(jié),那么新郎新娘藏在什么地方呢?我的眼睛在一片迷茫中尋覓,我為我自己此時的臆想而感動,似乎我從來就是一個容易感動的人?

        初夏走近了我們,撫摸著我們的臉,而我卻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去描寫它,我想也許詞語躲在什么地方等著我去尋找然后再將它們擦亮吧?擦亮以后的詞語將會以什么姿態(tài)示人呢?我以為夏季的步伐從來都是從容而矯健的,如果一直朝前走向秋季,那就不用去尋找了,到時候累累果實會告訴你它們究竟在哪里?詩人陳陟云說過:“語詞的高蹈,淪陷于血肉的傳奇/只有鐘擺的蒼老,預(yù)示相愛的短暫/一生只照亮一秒,一秒幾乎長于一生”,人生具有幻像性和虛構(gòu)性,可謂“一生何其短暫,一日何其漫長”。

        時光的小船已經(jīng)劃向了夏季的河流,它將繼續(xù)順水而行直抵秋天的河流,我們在宏茫的宇宙面前,如何能做到“仰俯自得,游心太玄”?于有限中獲得無限,與瞬間把握恒遠,也許,永恒在一剎那間里收藏。

        選自《湖南文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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