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成
2016年9月27日,76歲的中國第一代民營企業(yè)家、前“首富”牟其中,從湖北洪山監(jiān)獄刑滿釋放。牟其中出獄后首當其沖的事,就是申訴南德集團及牟其中等信用證詐騙罪案的冤情,摘掉“首騙”的帽子。自1999年1月7日牟其中在北京街頭被抓捕的第一天起,牟其中就為自己作無罪辯護,認為該信用證詐騙罪案是冤假錯案。那么,牟其中如何依法為自己爭取公正
2016年9月27日,76歲的中國第一代民營企業(yè)家、前“首富”牟其中,從湖北洪山監(jiān)獄刑滿釋放。牟其中出獄后首當其沖的事,就是申訴南德集團及牟其中等信用證詐騙罪案的冤情,摘掉“首騙”的帽子。自1999年1月7日牟其中在北京街頭被抓捕的第一天起,牟其中就為自己作無罪辯護,認為該信用證詐騙罪案是冤假錯案。那么,牟其中如何依法為自己爭取公正?
放棄領導批示的路徑依賴
牟其中不是第一次坐牢。牟其中一生三度入獄,76年的人生歲月,有23年是在監(jiān)獄中度過。1974年牟其中因反革命第一次入獄,在獄中呆了4年又4個月后被釋放。1983年牟其中因“投機倒把、買空賣空”的罪名第二次入獄。2000年5月30日,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南德集團及牟其中等犯有信用證詐騙罪,判處牟其中無期徒刑,并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湖北省高級人民法院維持了武漢市中院的一審判決。
牟其中沒有做到馮小剛導演廣告語“做人做事,安全第一”,但并不意味著牟其中三次入獄具有合法性。牟其中前兩次入獄已被平反。導致牟其中第三次入獄的南德集團及牟其中等信用證詐騙罪,無論在事實上,還是在法律上,都不能成立。
牟其中前兩次入獄,都是經(jīng)過上級領導批示或干預被釋放的。這就容易導致牟其中形成通過領導批示或干預平反案件的路徑依賴。
領導批示或干預案件,是人治做法,不是法治行為,是糾正“文革”冤假錯案的實事求做法,是撥亂反正的延續(xù),適用于改革開放初人治與法治的過渡時期,不適用依法治國走上正軌的時期,尤其不適用于以法治為主題的十八屆四中全會之后。
領導批示或干預案件既不合時宜,又是違紀違法行為。為了防止領導干部干預司法活動、插手具體案件處理,確保司法機關依法獨立公正行使職權,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了《領導干部干預司法活動、插手具體案件處理的記錄、通報和責任追究規(guī)定》。
《領導干部干預司法活動、插手具體案件處理的記錄、通報和責任追究規(guī)定》要求,對領導干部干預司法活動、插手具體案件處理的情況,以組織名義向司法機關發(fā)文發(fā)函對案件處理提出要求的情況,領導干部身邊工作人員、親屬干預司法活動、插手具體案件處理的情況,司法人員應當全面、如實記錄,做到全程留痕,有據(jù)可查。
領導干部違法干預司法活動,黨委政法委按程序報經(jīng)批準后予以通報,必要時可以向社會公開,造成冤假錯案或者其他嚴重后果,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司法人員不記錄或者不如實記錄領導干部干預司法活動、插手具體案件處理情況的,主管領導授意不記錄或者不如實記錄的,依紀依法追究司法人員和主管領導的責任。
最高司法機關出臺了落實《領導干部干預司法活動、插手具體案件處理的記錄、通報和責任追究規(guī)定》的實施辦法和落實《司法機關內(nèi)部人員過問案件的記錄和責任追究規(guī)定》的實施辦法。
既然包括國家最高領導人在內(nèi)的領導干部都不能批示或干預案件,再抱靠領導批示糾正錯案的希望是不切實際的。牟其中要糾正信用證詐騙罪案,應當放棄領導批示或干預案件的路徑依賴,走法治的道路。
抓住以審判為中心的契機
南德集團及牟其中等信用證詐騙案發(fā)生時,刑事案件的實際運作“以偵查為中心”:偵查機關是做飯的,審查起訴是端飯的,審理機關是吃飯的。這種做什么飯決定吃什么飯的刑事訴訟制度安排,導致偵查機關、檢察機關和審理機關之間配合有余,監(jiān)督不足,造成錯案屢屢發(fā)生,一些死刑案件直到亡者歸來、真兇再現(xiàn)才能發(fā)現(xiàn)和糾正。
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聯(lián)合頒發(fā)了《關于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意見》,要求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做到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保證準確、及時地查明犯罪事實,正確應用法律,懲罰犯罪分子,保障無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
以審判為中心不是以法院為中心,而是偵查機關、檢察機關和審理機關都要以審判為中心,嚴格按照法律規(guī)定的證據(jù)裁判要求,按照裁判的要求和標準收集、固定、審查、運用證據(jù),沒有證據(jù)不得認定犯罪事實。偵查機關偵查終結,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人民法院作出有罪判決,都應當做到犯罪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
人民法院是社會正義的最后一道關口?!蛾P于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意見》第十五條規(guī)定:“嚴格依法裁判。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對案件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依據(jù)法律認定被告人有罪的,應當作出有罪判決。依據(jù)法律規(guī)定認定被告人無罪的,應當作出無罪判決。證據(jù)不足,不能認定被告人有罪的,應當按照疑罪從無原則,依法作出無罪判決?!?/p>
在發(fā)達的法治國家,所有的社會問題包括政治問題,都可以運用法治的方式得到解決,即政治問題法律化,法律問題專業(yè)化。中國要走向法治,不能沿襲法律問題政治化的老路,而應當走政治問題法律化的法治道路。
南德集團及牟其中等信用證詐騙案也應如此,法律問題政治化對司法機關不利,對牟其中更不利。牟其中最好抓住以審判為中心的的契機,將信用證詐騙錯案加以專業(yè)糾正。
用司法索賠倒推錯案糾正
有了以審判為中心的契機,如果司法機關不受理牟其中的申訴,或者受理以后拖延審理案件,牟其中還是找不到糾正錯案的突破口。
牟其中能夠在法律規(guī)定中找到糾正錯案的突破口?!吨腥A人民共和國國家賠償法》和《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刑事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能夠給出牟其中答案。
盡管缺乏再審的法律文書作為向人民法院賠償委員會申請司法賠償?shù)淖C據(jù),但牟其中有證據(jù)證明南德集團及牟其中等信用證詐騙案是錯案:
1、南德集團及牟其中等不是該案信用證當事人,不能構成信用證詐騙罪。南德集團及牟其中既不是信用證開證申請人,又能不是開證銀行,還不是受益人,無法進行信用證詐騙。
2、該信用證開證申請人、開證銀行、受益人,都沒有構成信用證詐騙罪,不是信用證當事人的南德集團及牟其中更不可能構成信用證詐騙罪。
3、南德集團及牟其中等信用證詐騙案的事實和證據(jù),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對信用證詐騙罪的規(guī)定格格不入。該案偵查機關、檢察機關和審理機關既沒有搞清楚何謂信用證,也沒有弄明白什么是信用證詐騙罪,更不了解信用證國際規(guī)則。
4、同一法院生效的民事判決書判決南德集團及牟其中與該案信用證沒有法律關系,而生效的刑事裁定書認定信用證詐騙罪成立,這是自相矛盾的。
5、南德集團及牟其中等信用證詐騙案在投資界、外貿(mào)界、金融界和法律界爭議很大,該案對國家利益的影響推動最高人民法院出臺《關于審理信用證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以正本清源。
6、該信用證詐騙罪案刑事裁判文書與《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信用證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相沖突。
7、該信用證詐騙罪案刑事裁判文書與信用證的國際規(guī)則《跟單信用證統(tǒng)一慣例》相沖突。
8、該信用證民事判決書與《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信用證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跟單信用證統(tǒng)一慣例》沒有沖突。
9、自2006年1月1日起施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信用證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后,再也沒有公開報道信用證詐騙罪錯案,反證南德集團及牟其中等信用證詐騙案是錯案。
10、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信用證糾紛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南德集團與該信用證受益人的關系是經(jīng)濟關系,與該信用證擔保人的關系也是經(jīng)濟關系,與刑事訴訟無關。
法律是牟其中糾正信用證詐騙錯案的最大靠山。用司法索賠的方式,推動司法機關受理和審理牟其中的申訴,是法律賦予牟其中的權利。每一個案件都要爭取體現(xiàn)公平正義,對南德集團及牟其中等人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