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路 軍

一條河流的懷念

文 / 路 軍

雨水飄落的季節(jié)，坐在連接城市與鄉(xiāng)村的公交車上，透過朦朦朧朧的窗玻璃，我的心已經(jīng)被細(xì)膩的雨霧包裹。遠(yuǎn)處，河水緩緩流淌著，幾年未見，穿城而過的河水重新復(fù)蘇了生命，真希望它能一直流淌下去。

多么懷念一條河流的奔涌歡唱?。?/p>

應(yīng)該回到鄉(xiāng)間走一走！那里還有河流流淌著。多年前，我工作的地方門前就有一條常年流淌不息的小河。我很喜歡它彎彎曲曲的隨意與自然，早晨的乳白色輕霧像一條柔軟的紗巾纏繞在山腰，早起的農(nóng)人揚鞭揮動，嘎嘎的清脆聲甩出安逸與舒適的音符，一身油亮的黑牛，花花團團的花牛，支棱著犄角傲視群雄般的公羊，咩咩叫撒著歡兒的小羊羔，嘩啦啦踩過那條河流，急性子的早已經(jīng)爬上河對岸的山岡，渴極了的埋頭咕咚咕咚喝水。我坐在河壩邊，捧著書本，在讀書的間歇常常被眼前的干凈單純的景象吸引，那一刻，心靈也輕盈起來。

河流前面的小山像是這條河流的戀人，纏綿依偎在它的身旁，高高的個子，一身郁郁蔥蔥的外衣，不過沒有棱角的流線倒很像一位江南毓秀飄舞的騷客，因了流水的旖旎而風(fēng)度翩翩。這條小河的南岸偎依著好幾座這樣的小山，若不是云霧飄散后遠(yuǎn)處露出高峻的山嶺，真以為來到了江南秀水河畔。

沈從文的湘西總是多情的文人詩意安居靈魂的地方，我那時也曾在小河、小山間寄放漂泊的靈魂。

午后，一頓簡單的飯下肚，便約了幾個同伴，一起到河岸那邊的南山走走，這幾乎是每一天必做的功課，沒有什么目的，只是在隨意行走與自然中銷蝕一天勞累的情緒。

小河猶如琴弦撥動，泠泠聲像串串玉珠落在心間。踩著農(nóng)人們壘砌的簡易石橋——不過是一些個頭大的鵝卵石立在水中而成的——來到小山腳下。記得有一次，我和長源剛剛過了小河，忽然被云影波光吸引了，停下腳步。我招呼長源：“來一起照相吧！”長源也頗為滿意眼前的精致：脈脈流水，岸邊頎長的白楊，遠(yuǎn)方如黛的山巒，浸入山野的心靈。多年后，每每看到這張照片，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就會像遠(yuǎn)方那多年前的流水漫濕了心頭。

通向小山的路徑隱藏在一片片的雜草叢里，只有山野的草才會懂得無拘無束生長的內(nèi)涵，沒有誰調(diào)理它的左右，晨霧的梳洗，陽光的浸泡，落雨的滋潤，清風(fēng)的搖曳，它們已經(jīng)感激極了！還有什么不滿意呢！即使流火的七月，它們也不曾懼怕。我看到了一朵朵橘黃色、天藍(lán)色、淡粉色的小花，散在草叢中輕擺著頭，像一位位清純的美少女。

夕陽在山，灰色的云影皴染出一幅淡雅潤朗的水墨畫，山嶺逶迤，流暢的撥弦在心中萌動，沒有嘶啞的嗚鳴，有的只是歸家的鳥雀在頭頂愜意地歡歌。坐在一處巖石突兀的地方朝腳下凝視，田疇像是織娘紡成的花布衫，小河從遠(yuǎn)方一路旖旎走來，若長長的飄帶，波光瀲滟。歸巢的鳥雀低啞著嗓子撲棱棱的從頭頂飛過，一條長長的弧線在心底劃過清晰的印痕。河谷飄過來牛兒羊兒的聲音，舒緩而愜意，農(nóng)家的炊煙裊裊升騰，好像催促田野中勞作的漢子趕緊收工。

我的心底生出好多滾動的情緒，也像那只鳥兒，向遠(yuǎn)方飛翔。

我站在一抹斜陽中，光影浸泡了心扉，有的只是靜謐和沉醉，誰也不說話，聽自然的輕吟低唱，仿佛將自己的心掏出來經(jīng)過柔軟的清洗，已經(jīng)透明多了！

不知何時，月亮出來了！它停在山崖處，不管夜風(fēng)的清冷，耳畔傳來不知藏在何處的小蟲的嘶鳴，斷斷續(xù)續(xù)，嗚咽著像腳下的流水。月影移動，山林如水，朦朧的山村安謐沉靜。

那條河一直流淌著。有一天，我離開了山村去了遠(yuǎn)方，很多年，我都沒有再見到那條河，有幾次回鄉(xiāng)，隔著青翠的山巒，我似乎已經(jīng)看見了遠(yuǎn)處的那條河，它一直靜靜地流淌在我的心里、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