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賢昌

覆 蓋

記憶是一塊土地

長滿了父親黝黑的臉

一張犁一把鐮刀一個生命的輪回

運走麥束后的草茬宛如胡須支撐著滄桑的季節(jié)

厚雪覆蓋了四野

白布遮蓋了你的身體

我的眼睛被埋葬了一萬年

記憶是一張飯桌

盛滿了母親的笑容

一塊繡花的圍裙、一雙手、一種味道

鍛造了一枚女性的勛章

你做成了所有的菜

所有的菜卻成了我們永遠念想的你

我的心淚滑落著每一天

冬 天

黃河瘦了

河道的石頭排成長隊

鑄成凱旋的士兵

曬著太陽

風兒飄著

在樹尖吹響口哨

趕跑了歇腳的候鳥

孩童的身影在岸邊飛揚

羊皮筏子癟了

舵手老漢用旱煙喂養(yǎng)著冬天：

簡單、明了

送走出嫁的姑娘

寒氣吹響號角

揮劍劃破薄衫 裸出山的肌膚

深處留守溫暖

這是我和大地一并的選擇

女兒的成績單擊碎了我的夢

巴掌掄起

地上落葉一片

全是沒有結成的果實

她的眼淚凝固成記憶

微笑是一陣風

吹開了我的春天

她已漸漸長大

這個夜晚

頭頂是啟明星

身體浸泡在煙圈下

隔著一間房子

卻是兩個世界

街頭大屏幕上舞者靚影光芒四射

落魄者在街角點起一堆冬日小火

縱笑的 失落的

在同一個夜晚

男人開著輛寶馬

女人牽著狗

在同一個坐標

不知道誰被誰牽著

小販們扯破嗓子

用一碗雞蛋和幾串羊肉補充了夜客缺失的能量

數錢的手困了

紅酒下的人們把自己許給了這個夜晚

別讓靈魂睡著

清晨陽光很美

一個靈魂打起小盹

被看管的野獸沖出了門禁

聲音卷起一陣颶風

唾液泄了洪

一個院子凌亂了

人們錯過了和陽光的盟約

心里缺失著多了一道道暗傷

書和道理被拋了一地筆也折斷了

善良走了

思維斷了

但一個傳說清晰著：

一個女孩一個人走過一條街

尋找著游弋的親情

一個女人一個人走過一條街

尋找著流浪的愛情

她笑著似淚里的小船漂過

她哭過用淚水擦拭著心空

我似乎明白一個人的理智在亂舞的緣由

于是我默默告誡

給自己的心靈點燃一盞明燈

別讓靈魂睡著

因為我始終相信每個人都會收獲恩澤：

樹葉的綠孩子的撒嬌淡淡的微笑

有一杯清茶一頓溫馨的晚餐

還有月光和無數個夢

如果還煩躁并窘迫著

不妨思念一塊土地一條山路

舀起一瓢山泉

聽聽山野的聲音

和村姑一起把自己鑲嵌在莊稼地里

沒有沐浴，我的明亮打不開

那天我拉過車

一身泥土

一陣粗氣

一身汗味

吃過一大碗

就讓一個夜和大半個早晨吞噬了

釅釅的茶水也沒有攔住

僅有鼾聲響亮

那天，看幾個人

酒杯空得很快

尿味越來越濃

和嘈雜宣泄聲一起流過街道

調戲過刺眼的路燈和行人

那天……

攢了一大把的記憶

全是難聞的味道和堆積的消沉

堵住了一條清澈流淌的小溪

思緒開始渾濁

視線模糊了

沒有沐浴我的明亮打不開

于是趕緊盛上一湯瓶水

虔誠凈過身上每一個器臟里里外外

還有四周

頓時花兒開了

窗子那么明凈

我開始思念父親母親

握住女兒嫩小的手

給妻子一個淡淡的笑

之后誦讀一段洗心的經文

書和文字

爺爺每天誦讀的經文淘白了他的胡須

文字讓父親成了一個老實的莊稼漢

我是一只調皮的手杖

扶爺爺看著山頭描述著山外

父親用一麻袋豌豆換了四十五元

給我置過一個新書包

剩下的錢皺巴巴地卷著

我的書平展展的沒有讓文字受罪

圖書室里有很多藏書

突然覺得女兒是其中一本

她讀著書

我讀著她

我的書

我的文字

我的生命

沒有抒情堅強而愉悅地走著

責任編輯 石彥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