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 銘

無意于佳乃佳
——黃庭堅的《花氣薰人帖》賞讀

衣 銘

黃庭堅（1045-1105），字魯直，號涪翁，江西分寧人。23歲中進士，歷官山西太和知縣，校書郎、著作佐郎、起居舍人，鄂州、涪州、戎州、宜州等知州。他與張耒、晁補之、秦觀同游蘇軾門，世稱“蘇門四學士”，尤長于詩，與蘇軾齊名。

黃庭堅書法淵源多種，主要受顏真卿、蘇軾和南朝刻石《瘞鶴銘》之影響。晚年為新黨排斥，宋紹圣元年（1094年）貶四川，謫居期間，書法大進，從張旭、懷素處得到啟發(fā)，線條更為解放，以較圓勁的長線條構(gòu)成糾纏的線，多連綿草勢。如“李太白憶舊游詩卷”，是他草書的極品。自謂觀當?shù)卮蚴帢蚬P法，運筆多如劃槳撥水，節(jié)節(jié)澀進頓挫。這件書跡無款印，原是附在宋元二年（1087年）寄揚州友人王鞏二詩之后，今已單獨成一帖。前面原有識語，說：“王晉卿（詵）數(shù)送詩來索和，老懶不喜作，此曹狡猾，又頻送花來促詩，戲答?！笨芍?，原詩是為王詵作的，表示難于作詩。此卷，筆勢開闊，如長槍大戟蕩漾空際，用筆剛強挺健，墨色有濃潤枯澀的變化。作品昂藏傲岸，英氣逼人，筆法精奧，為黃庭堅晚年力作，是一件難得的小品。

中央電視臺電視紀錄片《臺北故宮》，這樣介紹黃庭堅的《花氣薰人帖》：“公元1100年的一天，黃庭堅正在家閉門修行，突然有人送來滿屋子的花。送花的是駙馬王詵，因為黃庭堅曾答應(yīng)給自己寫詩，但過了好久也沒收到，就送花來提醒他。可沒想到這花氣卻完全擾亂了黃庭堅的禪定?！业亩U定就被這花濃郁的香氣打破了，我現(xiàn)在心境已過中年，不想被打擾，但是你卻在春天送來這些花催我寫詩，卻不知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像一尾小舟在八節(jié)灘頭的逆流顛簸徘徊’?！?/p>

“花氣薰人”是黃庭堅的小品之作，創(chuàng)作這一年，他雖然已經(jīng)57歲，但筆勢蒼勁，拙勝于巧，肥筆有骨，瘦筆有肉。一首28字的小詩，以隨意自在的筆法寫來，非常爛漫天真，在黃庭堅講求結(jié)構(gòu)的書法中，也是不可多見的好作品。“花氣薰人欲破禪，心情其實過中年。春來詩思何所似，八節(jié)灘頭上水船?！薄盎ǘ溟_放時的香氣薰來，仿佛使平日修行禪定的功夫都被破除了，過了中年竟然還有這樣為花感動的心情，到了春天，有著寫詩的念頭，卻又像一層一層逆水的灘頭，船要上行，何其艱難啊!”作者為傳達自己對年齡、歲月、春天、生命創(chuàng)作等許多復雜的經(jīng)驗，寫了這首詩，也用最自然的方式來書寫，把黃庭堅平日嚴謹?shù)闹袖h線和草書中的宛轉(zhuǎn)結(jié)合起來，構(gòu)成一幅完美的小品，是書法不可多得的書法佳作。作品上有南宋“緝熙殿寶”印，可見入過南宋

內(nèi)府。也有清代朝鮮人安儀周的收藏印，安歧（安儀周）是當時最著名的大收藏家。

《花氣薰人帖》，作品尺幅雖小，卻大有可觀。通篇觀之，筆畫干、濕互見，重者密，輕者疏，結(jié)體傾側(cè)，重心忽左忽右，欲離又合，顧盼有情，行列參差。此帖“變態(tài)縱橫，勁若飛動”，美韻不亞于其行楷書?！吧焦葧?，晚年大得藏真（懷素）三昧，此筆力恍惚，出神入鬼，謂之‘草圣’宜焉！”（草書《李白憶舊游詩卷》沈周題跋）此時，黃庭堅的草書藝術(shù)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深得張旭、懷素草書飛動灑脫的神韻，而又有自己的風格，用筆緊峭，瘦勁奇崛，氣勢雄健，結(jié)體變化多端。

《花氣薰人帖》 宋·黃庭堅 紙本 30.7cm×43.2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