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貪污官員、恐怖分子，他們藏起來的現(xiàn)金都要成廢紙了”，維卡斯說。印度政府的邏輯是，只要廢除了大額紙幣，這些人要么老老實實站出來暴露身份，要么把錢繼續(xù)留在家里，變成廢紙。

話說這兩天，正當各位吃瓜群眾都在關(guān)注美國大選這出年度大戲進展時，印度人民也是剛剛遭受了一記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

11月8日晚，印度總理莫迪在發(fā)表講話時忽然宣布，流通中的500盧比與1000盧比兩款大額紙鈔，當天馬上作廢！9日凌晨0點生效！

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錢說廢就廢了，還這么突然，幾乎沒有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消息一出，印度人民全陷入了懵逼茫然之中。

大鈔作廢，引蛇出洞

這鈔票究竟為什么會猝不及防地被廢了呢？答案很簡單：打擊洗黑錢。莫迪總理早在上任時就發(fā)誓，要打擊黑錢、腐敗和逃稅行為。

目前，印度只有3%左右的人在繳納個人所得稅。為了避稅，很多人錢都不走銀行。 不走銀行，就查不到賬。 大家都直接把現(xiàn)金紙鈔藏在家里，包括正常收入、貪污賄賂或其他所有見不得人的錢。

為了呼吁大家主動上報收入，誠實納稅，莫迪總理曾表示：“只要你坦誠地把之前藏的錢拿出來報稅，政府不會問錢的來源，也不會處罰你，扣完30%～40%的稅款就完事兒了?！?/p>

然而，并沒有什么用。逃稅的依然逃稅，藏錢的依然藏錢。

見軟的沒有用，這一次，總理直接開了大招。都這么寬容了還藏是吧？好！那我干脆，把它們變成廢紙！

這個重磅消息炸出來不久后，莫迪的官方推特賬號進一步發(fā)了聲明：為了打擊黑錢懲治腐敗，徹底斷開黑錢與貪腐之間的鏈條，9日0時開始停止使用500與1000盧比鈔票。所有ATM提款機將在9、10日暫停使用。同時將發(fā)行新款500盧比與2000盧比鈔票。

為了避免給民眾造成不便，12月30日之前，大家都可以把舊錢拿去銀行換成新錢。

此外，舊鈔作廢后72小時之內(nèi)，還可以在國營醫(yī)院、公共交通、國營加油站、合作社、牛奶站、公墓等地使用。

看清楚意思了么！也就是說，你們這些家里私藏現(xiàn)金的，現(xiàn)在只有2個選擇：1、不去銀行換，就當沒了，廢了，家里藏的全都成了廢紙，家產(chǎn)一夜被清空。2、去銀行換新錢，但是換新錢就意味著把自己資產(chǎn)全部上報，每個人有多少錢，逃了多少稅，國家瞬間了如指掌。

于是，這就徹徹底底的把全國上下的現(xiàn)金黑錢，徹底洗一遍。

親歷廢鈔

“你知道嗎？你的錢都作廢了?！?/p>

11月9日上午，在印度街頭，我剛坐上一輛出租車，面目憨厚的司機維卡斯就這樣對我說。

“什么？”我以為聽錯了他帶濃重口音的英語。

“印度政府作廢了大額鈔票，500和1000的鈔票都不能用了。昨天晚上宣布的，今天生效?！?/p>

此前曾聽聞，在印度，許多針對游客的騙局花樣繁多但并不高明，例如，導(dǎo)游想帶游客去另一家付他傭金的酒店時，甚至會用“你要住的酒店被火燒掉了”這樣一個電話就可以驗真?zhèn)蔚睦碛伞?/p>

可是說我的錢一夜之間都廢掉了？這實在是太差勁的謊話。

見我不信，維卡斯大喊“Google！ Please Google！”兩分鐘后，我終于相信，這居然是真的。

我們的車在狹窄的馬路上行駛，司機維卡斯一邊努力繞開幾頭在路中間悠然自得地行走的牛，一邊在電話里用印地語和朋友聊天，窗外，路邊有一只猴子在給同伴撓癢癢。正在這時，特朗普選票領(lǐng)先的消息開始占領(lǐng)朋友圈。

過了很久，我還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荒誕的夢。

500盧比和1000盧比大約相當于人民幣50元和100元，與其他紙幣一樣，印著甘地的肖像，是在印度流通的最常用的主要貨幣。與中國相比，印度的物價較低，一個肯德基炸雞漢堡售價85盧比，約為北京的三分之二。去餐館吃飯、菜場采購、或是租車、加油，花費超過500非常容易。

雖然不少人有銀行卡，一些時髦的商店也開始使用移動支付，但印度許多餐廳、商店、公路收費站等地只能使用現(xiàn)金。據(jù)媒體報道，過去十多年來，許多小型家族企業(yè)為了避稅只接收現(xiàn)金，許多印度富人為避稅將資金存入外國銀行，或是換成珠寶和古董。連一些寺廟和修行場所都被懷疑是富人洗錢、賭球的“地下黑莊”，成為政府調(diào)查對象?！昂阱X”也大量流入房地產(chǎn)市場。

大麻煩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人們手中持有的錢變成了廢紙，莫迪說，民眾可以把“舊鈔”存入銀行賬戶，或在年底前到銀行、郵局“以舊換新”。不久之后，印度將發(fā)行新版500盧比和2000盧比面值鈔票。

據(jù)說，在莫迪宣布廢除大額鈔票的當晚，不少民眾蜂擁至銀行，僅僅在講話4小時后，政策生效，禁鈔令頒出后，機場、郵局、加油站、醫(yī)院等地獲得了3天的寬限，大額鈔票可以到11日。

印度生活的十幾億人遇到了大麻煩。

傳說中的新版貨幣，還不見蹤影。唯一的辦法是使用面值為50盧比和100盧比的紙幣，以及硬幣，如恰巧沒有零錢，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辦——11月9日這天，印度所有銀行歇業(yè)，所有ATM取款機停用。

盡管聽上去荒誕無比，但這項新政確實迅速執(zhí)行了起來。半天之內(nèi)，不少商店、餐廳掛出了手寫的標牌，聲明不再接收大額鈔票，所有外幣兌換也停止經(jīng)營。

高速公路上的收費站，因為沒有零鈔支付過路費的汽車排起了長隊，本地司機三兩成群站在路邊，一臉無奈和迷惑。

那一天，幾乎沒有外國游客能夠進入泰姬陵等旅游景點——對外國人的參觀票價多在500至1000盧比，而對本地人收費只有幾十盧比。游客沒人會有那么多零錢——試想，在北京，誰的錢包會裝有十張以上十元面值的鈔票？所有的ATM都取不出任何面值的鈔票，無論美元歐元人民幣還是英鎊，沒有一家貨幣兌換店能夠換到珍貴小額印度盧比——100元、50元一張，同樣印著甘地的頭像。

維卡斯說，他們也不知道怎么辦，他掏出錢包給我看，除了1000和500以外，只有400多盧比零鈔。“我買菜的地方肯定不能刷銀行卡，這些零錢最多撐兩天，我都不知道兩天以后拿什么給女兒買牛奶。”

據(jù)法新社報道，“禁鈔令”頒布之后，印度南部泰倫加納邦的一位農(nóng)婦上吊自殺——她剛剛現(xiàn)金交易出售了自己的土地，用于支付丈夫的醫(yī)療費，并打算用剩余的現(xiàn)金再買一塊新的產(chǎn)業(yè)。當聽到總理的講話時，她以為自己所有的錢都成了廢紙。

在無數(shù)小民的迷惘背后，印度政府此舉也是下了狠心，印度現(xiàn)金流通多，只有很少的人交稅，大量非法資金外流。為了打擊黑錢，莫迪自2014年上臺以來出臺一系列強硬措施，對逃稅者被處以10年監(jiān)禁的重罪，并出臺“坦白從寬”的政策，鼓勵隱匿資產(chǎn)者主動申報，但是效果有限。

“貪污官員、恐怖分子，他們藏起來的現(xiàn)金都要成廢紙了?！本S卡斯說。也就是說，印度政府的邏輯是，只要廢除了大額紙幣，這些人要么老老實實站出來暴露身份，要么把錢繼續(xù)留在家里，變成廢紙。

據(jù)報道，印度政府財政秘書達斯警告隱匿現(xiàn)金者，銀行監(jiān)控錄像會記錄身份、“緊盯”每筆交易，居民每一筆存款都需要出示身份證件。

CNN、BBC電視臺播放特朗普的勝選宣言的同時，印度電視臺的辯論節(jié)目里，持有不同意見的專家吵成了一鍋粥，我勉強分辨出，有人認為這項政策“大膽”、“有力”，也有人說，給人民增加了太多負擔。

11月10日，銀行重新開門，據(jù)說每間銀行門口都排了長隊，場面混亂。每個印度人都著急，到12月底，若不及時兌換，他們手中的錢也許會真的成紙。印度人口已經(jīng)超過了12億，實在不敢想象，這個神奇的國度，未來一個多月會經(jīng)歷什么。

摘編自微信公眾號“財新網(wǎng)”、“英國那些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