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亞偉
朋友送給我一幅她親手繡的十字繡。這是一幅翠竹圖,堪稱藝術(shù)品。翠綠的竹子栩栩如生,整幅圖精致而富有雅趣。我把它掛在書房的墻壁上,時不時抬頭望望,覺得賞心悅目。蘇東坡詩中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竹有君子之風(fēng)。與這樣一幅圖相守,好像真的與竹朝夕相對了。
這幅十字繡,是朋友花費(fèi)很多個日夜,一針針繡出來的。我想象著,她端坐在椅子上,輕輕挑動繡花針,靜靜地把美妙和靈秀一點(diǎn)點(diǎn)繡進(jìn)去。她面容平和,嘴角的微笑一定花朵般靜美。朋友說,那樣的過程是一種享受。作品里融入了人的創(chuàng)作靈感和感情,細(xì)密的絲線間,滿是手的溫度和心的溫度。
只有純手工的東西,才可以稱得上“作品”。如今,手工制品越來越少了。環(huán)顧我的周圍,所有的東西幾乎都是流水線上出來的。流水線上的東西帶著千篇一律的刻板,仿佛面無表情的人一樣,冷漠乏味。在這個講究高效的機(jī)械化時代,有誰會靜下心來,完成一件手工作品?
手工制品,就像用時光熬制出來的一味中藥,有深厚的感情和醇厚的味道在里面,會慢慢地滋養(yǎng)你。我記得小時候,母親每年都給我們做棉襖。長大后,我嫌穿上棉襖顯得臃腫,就再也不穿母親的棉襖了。有一年冬天特別冷,我得了一場重感冒,一個多月還不見好。母親說:“天冷,你穿的單薄,感冒才反復(fù)的。我給你做件棉襖吧?!彼贸銎恋幕ú己托旅藁?,開始做起來。我靠在床頭,靜靜地看著母親做棉衣。她剪布料,絮棉花,飛針走線,動作嫻熟,得心應(yīng)手。只見花布、棉花在她手里翻飛,那一瞬間,我覺得母親像一位詩人,為女兒做一件棉衣何嘗這在寫一首詩,起承轉(zhuǎn)合,抑揚(yáng)頓挫,不是是在進(jìn)行著藝術(shù)創(chuàng)作?。∫粫汗し?,棉襖就做成了。我穿上棉襖,暖暖的,感冒真的很快就好了。母親做的棉襖,勝過商場里所有的棉衣和羽絨服。我知道,棉襖的千針萬線里藏著母親深深的愛,母親的愛才是一劑良藥。
我也喜歡自己親手織毛活。年輕時,我給心上的他織過一條白圍脖。那時候,他還是我的戀人。我在飛雪飄落的冬夜里,把毛線織成長長的圍脖,想要拴住他的心。冬夜寒冷,我的手卻是熱的,心也是熱的。我憧憬著牽著他的手,走過一生的溫暖歲月。他帶上我織的白圍脖,高興極了,興奮地說:“你親手織的,溫暖牌的!”我想,只有手工打造出來的東西,才配得上叫“溫暖牌”。多年后,我?guī)退帐芭f物,看到他的箱底居然珍藏著我為他織的白圍脖。他珍藏的不僅是圍脖,還有我的心意和那段美好的歲月。
我想,不管這個時代如何發(fā)展,手工制品永遠(yuǎn)不會消失。手工是一種溫柔的藝術(shù),我們的指尖之上,會開出最美最動人的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