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句芒
信的行走
甘肅◎句芒
一封信開始行走,載滿言說。
手指將自己的意圖告訴白紙時,信箋開始了自己的命運。
世界給予我們命運,思念給予信件命運。
安靜的信箋躺在信箱時,懷著忐忑的心情承受命運。一封裝滿龐大心靈的密件無法主宰自己,正如每個人無法主宰自己。
綠色的鐵皮信箱一直等待,在下午的某個時刻開啟,寄件人焦急地期盼這一刻。
黑色郵戳,分類裝包。
信中的秘密從未泄露,文字竊喜。藏匿屬于心靈的秘密,從來都是件高興的事。雖然如此,途中的秘密卻自始至終焦躁不安。正如一個行人在某刻遭遇風(fēng)暴、盜賊或交通事故。
時光磨損著行走的信函,每一次顛簸,都使它提心吊膽。一種徹頭徹尾的激動緊緊控制著復(fù)雜的心情。
一封信將穿越多少城市,像流浪漢一樣等待行途終結(jié)?在某種意義上,這確實是種折磨。等到心情平復(fù)的瞬息,它會想到自己難以預(yù)料的遭遇——它的負擔(dān),沉重!
一封行走著的信總是在尋求一種快,但它的意圖從未被采納,它未曾想到自己的命運始終是一種慢。正是緩慢在磨損信封,磨損時間;它也將言說的焦急磨得更尖利,將思念的痛苦碾得更深沉!甚至一段時間,收寄雙方夜不能寐,激烈地譴責(zé)一封信的命運:為何我們要將新鮮勁弄得塵土滿面?
夜里,郵袋里傳來陣陣完全聽不清楚的私語——悲哀而有苦難言的思念一遍遍讀著紙上的文字。
沒有別的排遣——看看星星,聽聽風(fēng)聲——所有的期望都難以實現(xiàn)。唯有一個秘密與另一個秘密耳鬢廝磨,彼此告慰。
我想讓信箋說說話,它總是搖頭,之后是永久的沉默。在一個即將沉潛的黃昏,我試圖以靜默與它交談。它則以自己慣有的沉默回答我途中的秘密。
從此,我總是習(xí)慣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它,然后認(rèn)真粘好郵票,投入信箱,郵寄到一個沒有地址的地方。
我希望星聽到、風(fēng)聽到我的聲音。我想告訴遠方親人我如何操作一封信的命運:我將自己要說的話告訴它——
一個啞巴,之后又多么迫切地渴望它在第一時間告訴別人。
深夜,我拆封友人寄給我的信,展開,而并不去看,只是將它投入深夜的墨色之中,讓風(fēng)去讀,讀給星們?nèi)ヂ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