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尚明
隆冬時節(jié)走大連
□丁尚明
大寒剛過,在這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我隨單位其他人一起踏上了去大連理工大學培訓的旅途。
在濟南西站,乘上開往大連的G1252次高鐵,我周身的倦意立時被車廂內(nèi)舒適溫暖的氛圍驅(qū)趕得一干二凈。隨著一聲長長的汽笛響,那玲瓏飄逸、宛若長龍的車身緩緩擺動起來。坐在高鐵的臨窗處,我極目遠眺,原本肅殺冷寂的原野之上,竟變得鮮活生動起來:一座座山巒若隱若現(xiàn),一條條河流光溢彩,一幢幢高樓鱗次櫛比,一個個村莊錯落有致……這一幅幅變幻莫測、稍縱即逝的畫面,著實令人激動欣喜、回腸蕩氣。
高鐵一路向北,很快馳離了我熟知的齊魯大地。當聽到列車播音員報出唐山、秦皇島、山海關……沿途一個個耳熟能詳?shù)牡孛麜r,我的心海泛起層層波瀾,仿佛高鐵將我載入了幽深古遠的歷史隧道,那些與地名密切相連的事件、掌故、詩詞……也可勁地涌入我的腦際:我想起了1976年那場吞噬了二十多萬條鮮活生命的大地震,我在心里自鳴意得地默誦起毛澤東那首膾炙人口的《浪淘沙?北戴河》,我為被崇禎皇帝老兒冤死的袁崇煥深感悲愴,為身為大明遼東總兵的吳三桂叛國降敵所不齒,為李自成的大順軍兵敗而惋惜……
高鐵在飛馳,滿載我飛旋的思緒。我知道,無論帝王將相,無論高官顯貴,無論成敗榮辱,無論貧富貴賤……終將被時間的快車所拋棄,終會掩埋進浩渺的歷史煙云里。車過山海關,原野上的積雪越來越多,越來越厚,車窗玻璃上的冰花也開得熱烈而奔放。我知道,我已踏上了神奇迷人的北國大地,我終于來到了神往久矣的時尚之都、魅力大連!
大連,這座手牽渤海、黃海,屬北溫帶季風型大陸性氣候的城市,在東北這樣的高寒地區(qū),這里算是最溫暖的地方了。久居齊魯?shù)奈?,本就懼怕東北的嚴寒,未曾想,初來乍到大連的氣溫驟降至零下20度。據(jù)當?shù)厝酥v,如此寒冷的天氣,這在大連也實屬罕見!
我身體有些吃不消了,整個學習期間,感冒、發(fā)燒、咳嗽一直伴隨著我。盡管,我被病魔折磨得苦不堪言,但想到即將見到分別了整整32年的戰(zhàn)友、首長,心里便涌動起汩汩暖流。
說來,這要感謝科技的進步和通訊的發(fā)達,因為微信,我與許多失散的戰(zhàn)友取得了聯(lián)系。我知道,當年我在軍炮團政治處做報道員時,組織股長白成義、同年入
伍的老鄉(xiāng)遲建民就在大連,白股長還是我的入黨介紹人。這次大連之行,我自然想起了他們。了卻多年相思苦,再續(xù)當年戰(zhàn)友情。我下定決心,絕不會放棄這難得相聚的機會,我一定要見到他們!
通過電話聯(lián)系,我們決定在大連美麗的星海廣場相見。先到一步的我和建民,很快,遠遠看到老股長帶著他的女兒、女婿和外孫,頂著獵獵的海風朝我們走來了,我不再多想,疾步奔了過去。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淚水止不住地奔涌而下!
待心緒平靜下來,我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老股長,他已是一個頭染白霜,滿臉褶皺的老者。盡管我很努力地將他與記憶中當年那個英武帥氣的年輕軍官劃上等號,但我終不能如愿。當然,在老股長眼里,我同樣已不是當年那個滿臉稚氣的小兵。歲月的風沙拂去了我們青春的色彩,但那份凝結(jié)在血脈中的情誼卻歷久彌新。我們還能說什么,又能說什么呢?此時,一切語言都是蒼白的。就這樣彼此默默地注視著,四目相對,淚眼朦朧!
在海邊一豪華的酒店里,我們舉杯換盞,相談甚歡。我們訴說著別離后的工作、家庭、孩子的情況,我們追憶著逝去的青春往事……當說起當年在原陸軍第46軍炮兵團的日子,老股長有些沉默、傷感起來。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們?nèi)胛閬淼搅宋挥谏綎|臨朐縣城東部的軍炮團。在占地四百多畝的營區(qū)內(nèi),一排排錯落有致的紅磚瓦房矗立其中。直至這次重逢,我們才知整個營區(qū)與老股長的源淵。
其實,原陸軍第46軍,是一支有著光輝歷程、戰(zhàn)功卓著、彪炳青史的英雄部隊,在長期的革命戰(zhàn)爭和保衛(wèi)建設新中國的偉業(yè)中,經(jīng)受了各種鍛煉和考驗,涌現(xiàn)出11名像田廣文、紀士信一樣的全國著名戰(zhàn)斗英雄和英雄連隊,僅二級戰(zhàn)斗英模人物就有近萬人。像至今傳唱不衰、激勵了無數(shù)共和國軍人的《我是一個兵》,就誕生于這個部隊。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從朝鮮戰(zhàn)場凱旋后,46軍曾長期駐扎在吉林市的東大營。由于國家建設和戰(zhàn)備的需要,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部隊調(diào)防到了江蘇省徐州市,幾年后又調(diào)防到了山東濰坊市。
當時,軍炮團即將調(diào)防的山東省臨朐縣,地處沂蒙山北麓的荒山丘嶺中。營區(qū)籌建之初,從征地、測量、規(guī)劃,到營區(qū)建造完畢,老股長全部參與其中。記得那時,他帶領幾名測繪兵,整天一身汗水一身泥,頭頂炎炎烈日,在溝壑縱橫、亂石嶙峋、遍地荊棘的山坡上跋涉穿梭。與地方相關部門接洽、協(xié)商,一點點地測地丈量、規(guī)劃繪圖。幾個月下來,他軍裝就穿破了好幾身,膠鞋磨壞了好幾雙。在他和同志們的共同努力下,營區(qū)的籌建工作如期完成。營區(qū)開始建設了,沒有石灰,官兵們就開山采石自己燒,沒有車輛運磚瓦,官兵們就人拉肩扛自己運。就這么苦干三年,擁有上千間宿舍、車(炮)庫、禮堂的嶄新營區(qū)在荒山丘嶺間拔地而起。1982年冬,當我們這批新兵入伍時,整個營區(qū)建設已全部完成,所有的工作、訓練步入了正軌。后來,適逢百萬大裁軍的軍炮團撤銷了,戰(zhàn)友們只好別離剛剛建起的營區(qū)。記得那天,大家紛紛在營區(qū)內(nèi)的訓練場、哨位上、宿舍前拍照留影,很多人竟難過地失聲痛哭起來。這里滲透著他們的激情和汗水,這里寄托著他們的向往與希冀,這里珍藏著他們逝去的青春韶華,這里記錄著他們的榮辱與成敗,這里是他們放飛夢想的地方……如今,隨著一紙命令,軍炮兵團撤銷了,他們在這里的一切即將戛然而止,有的會解甲歸田重歸故里,有的會調(diào)往陌生的部隊。就要離開這熟悉的營區(qū),就要惜別朝夕相處、親如兄弟的戰(zhàn)友,從此天各一方,也許今生難相見。想來,誰不心生悲凄,誰又不彷徨、
迷茫、憂傷……
往事不堪回首,軍人初心依舊。當年,軍炮團官兵親手建造的營區(qū),早已成為廢棄的撂荒地,原本整潔的紅磚瓦房已淪為當?shù)匕傩诊曫B(yǎng)牲畜的牛舍羊圈。有的懷舊心切的戰(zhàn)友前去尋蹤覓跡,將破敗不堪的營區(qū)場景拍成照片、視頻發(fā)到戰(zhàn)友群時,老股長和我們這些從軍炮團走出的老兵見狀,心里真真有說不出的酸楚與無奈!
徜徉在空曠的星海廣場,刺骨的海風把我們從沉思中喚醒。眺望著遼闊的海平面和那座氣勢如虹的跨海大橋,我們的心胸也漸漸平靜豁然起來。是的,人們之所以能在浪濤洶涌的大海上架起一座橋,是因為人們有一種無堅不摧的信念和力量。作為軍炮團走出的一名老兵,只要心中有一座鐵打的營盤,只要有這座營盤支撐,人生路上就會軍魂猶在,軍旗不倒!
佇立海邊,我們和老股長的手再一次緊握在一起!當相機留下這難忘的瞬間時,我驀然記起了海子的那首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
大連是一座美麗的城市,在我看來,大連又是一部飽蘸艱辛、磨難、屈辱的血淚史,尤其在近代中國史上,它濃縮了中華民族備受列強蹂躪、摧殘、侵略、占領,最悲壯、最沉重、最令國人刻骨銘心的一頁!
記得,在我的中學時代,懵懂的我就知道了大連,知道了這里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聞一多先生那如杜鵑啼血般的《七子之歌》,現(xiàn)在想來依然有一種肝腸寸斷、透徹心扉的痛!
我們是旅順,大連,孿生的兄弟
我們的命運應該如何的比擬
兩個強鄰將我來回的蹴蹋
我們是暴徒腳下的兩團爛泥
母親,歸期到了,快領我們回來
你不知道兒們?nèi)绾蔚南肽钅?/p>
母親!我們要回來,母親……
作為遠道而來的我們,這次的大連學習,自然要了解大連的前世今生。校方在課程安排上很是科學周密,在聽了遼寧省著名學者、大連市委黨校教授張道航,給我們講授的《大連市城市建設與社會發(fā)展經(jīng)驗借鑒》的課后,我們對今天的大連有了全新的認識和感悟。而對于了解大連的歷史和過去,走進大連現(xiàn)代博物館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從大連理工大學繼續(xù)教育學院出發(fā),我們很快就到了大連現(xiàn)代博物館。博物館位于風景如畫的星海灣廣場西側(cè),是一座占地21,600平方米,建筑面積30,400平方米的現(xiàn)代歐式建筑。獨特的方正列柱圍廊,透明的弧形玻璃拱頂,在鱗次櫛比的鬧市區(qū),顯得格外耀眼和張揚。據(jù)說,這個博物館是大連標志性的重要文化設施之一。博物館各展室的布局以1840—1949年大連近代史為主線,依次分為“旅大的開發(fā)與海防建設”“中日甲午戰(zhàn)爭中的旅大”“俄國租借旅大與港口城市的形成”“日俄戰(zhàn)爭與日本殖民統(tǒng)治”“多元文化的交流與融合”“近代大連人民的反抗斗爭”和“大連解放與人民政權(quán)的建立”七個單元的內(nèi)容。
歷史上大連俗稱“青泥洼”,直到十九世紀末期,清王朝在大連灣北岸建海港棧橋、筑炮臺、設水雷營,這個地方才粗具小鎮(zhèn)雛形。沙皇俄國為爭奪清朝領土,便把軍艦強行開進旅順口,隨之派人到青泥洼開港建市,并將城市命名為“達里尼”(意為遙遠的城市)。1905年,為爭奪遼東半島,日本挑起了日俄戰(zhàn)爭。戰(zhàn)敗后的沙俄只好將占領地拱手相讓。日本人根據(jù)日語譯音,將“達里尼”改做“大連”。新中國成立后,大連市被撤銷,成立了旅大市,1981年2月,經(jīng)國務院批準
旅大市又改稱為大連市。
在長達近半個世紀里,大連先后淪為了俄、日的海上要塞和殖民地。英勇的大連人民,不畏侵略者的強權(quán)和奴役,為保衛(wèi)家園與沙俄、日寇進行了殊死抗爭,用熱血和生命,譜寫了一曲曲驚天地、泣鬼神的正義之歌。
徜徉在空曠、幽暗的展室,那一幅幅陳舊泛黃的老照片,那一件件破爛不堪的衣物和銹跡斑駁的長槍土炮,猶如一塊塊從天而降的巨石猛擊我的靈魂,砸向我的心海。我仿佛看到一位遍體鱗傷、滿臉淚痕、衣衫襤褸的老者,輕輕推開幽幽的歲月之門,正蹣跚著朝我走來,我仿佛聽到從歷史深處傳來的,那響徹云天的大海的怒吼與咆哮。這是海的兒女在吶喊,這是大連人迸發(fā)出的無法抗拒的力量。
這是一首至今大連人耳熟能詳、盡人皆知的詩:“刀邊罵敵怒裂眥,擲筆甘就刀頭死。心肝攫出泣鬼神,淋漓血染山凹紫!……胡為乎!刀圍大帳筍鋒密,挺然獨立閻生筆?!边@首出自晚清詩人張之漢的《閻生筆歌》,講述的是一個極其悲壯感人的故事。甲午戰(zhàn)爭中,大連塾師閻世開面對日寇的逼迫,寧死也不為其帶路,被日寇殘忍地殺害。閻世開就義數(shù)月后,這首以文天祥《正氣歌》筆法寫就的詩,很快流傳開來,成為激勵人民奮起抗爭的有力武器和號角,也塑造了大連人民的不朽靈魂。
大連女作家素素在她的《旅順口往事》一書中這樣寫道:旅順口既是一部讀不盡的大書,也是一本寫不完的長卷。其實,有關它的所有故事,既是發(fā)生過的歷史,也是并沒有結(jié)束的歷史。因為旅順口最大的悲劇,上演于近代;中國的悲劇,亦自近代開始。因為旅順口是留在中國人心靈里的一道傷口,什么時候碰它,什么時候流血。
的確如此,大連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它歷史的每一頁,都是中國血淚近代史最為厚重的部分,它的每一個骨節(jié)、每一個細胞都浸染著太多痛苦與酸楚。好在,正義終將戰(zhàn)勝邪惡,光明必將驅(qū)走黑暗。在時間之水的沖刷下,如今的大連早已改變了容顏,它就像一個翩翩少年,走在新時代的春風里。
離開博物館,我們發(fā)現(xiàn)在不遠處的星海廣場上,一條巨大書形、由銅鑄的“千雙腳印”紀念城雕格外引人注目。這是大連建市百年時建造的。這“千雙腳印”來自大連建市以來社會各階層千位市民的足跡,腳印有深有淺,有大有小……這鐫刻在星海灣畔的腳印,不正意味著從歷史深處走來的大連,為實現(xiàn)蔚藍色的夢想,“直掛云帆濟滄海”,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充滿希望與光明的未來嗎?
在大連旅順口有個日俄監(jiān)獄舊址,它是烙印在白山黑水間一個永遠無法撫平的傷痕,體現(xiàn)著侵略者的貪婪與殘暴,見證著中華民族歷經(jīng)的浩劫與磨難,它是災難深重的舊中國的一個縮影。時光會流逝,歷史不會消亡!
探訪日俄監(jiān)獄舊址,同樣是我們的課程之一。這天下午,在老師的帶領下,我們乘坐的大巴向著旅順口出發(fā)。誰知,剛剛駛離大連市區(qū),天空中便驀然飄起雪花。這可是我們這些來自內(nèi)地的人,來大連后見到的第一場雪。都知道東北人天生具有彪悍、豪放的性格,這東北的雪,似乎也傳承了這樣的秉性。原本晴朗的天空中,轉(zhuǎn)瞬間便黑云壓頂、漫天飛雪。那雪時而如草原上奔騰的羊群,時而似大海涌起的浪濤,時而像大漠揚起的塵沙……很快,茫茫原野變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那片片白樺林也銀裝素裹起來。這景致竟使我想起了明太祖的那首《詠竹》小詩:雪壓枝頭低,雖低不著泥。一朝紅日
出,依舊與天齊。但這景致并沒有引起大伙的多少興趣,先前回蕩在車廂中的朗聲笑語,被一片寂靜所代替。沉寂中,原本三四十分鐘的路程,足足用去了兩個多小時。
天空中依然大雪飛旋,整個日俄監(jiān)獄舊址籠罩在一片皚皚白雪中。大門處那漆黑的“旅順日俄監(jiān)獄舊址”和那灰青、殷紅的高墻,在積雪的映襯下,顯得更加陰森、刺眼。
在講解員的引領下,我們一個個貓腰從那低矮狹窄的門洞里魚貫而入。我仿佛走進了一個幽深的迷宮,那一排排昏暗狹小的牢房、監(jiān)舍盡收眼底,那一件件觸目驚心的刑具、囚衣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我處在一種從未有過的惶恐中,呼吸越發(fā)地困難,我?guī)捉搅酥舷⒌牡夭健?/p>
每間面積僅十幾平方米的牢房,要關押八九個人,里面只有一個飯桶和一個糞桶。夏天,悶熱的牢房里空氣混濁,蚊虱叮咬,許多人被流行的瘟疫奪去了生命。冬天,牢房里的墻壁上結(jié)滿厚厚的冰霜,犯人們僅靠一條不足二尺寬的薄被褥,抵御著刺骨的風寒。
據(jù)講解員說,日俄監(jiān)獄由沙俄始建于1902年,在日俄戰(zhàn)爭期間,曾臨時改作俄軍騎兵營地和戰(zhàn)地醫(yī)院。從1907年開始,日本侵略者逐步將其改擴為監(jiān)獄。監(jiān)獄共有牢房253間,設有刑訊室、絞刑室和15座工廠等。監(jiān)獄占地面積共2.6萬平方米,四周架設電網(wǎng)、碉樓和4米高的紅磚圍墻。日偽時期,它是我國東北地區(qū)最大的一座法西斯監(jiān)獄。1942年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這里關押的犯人多達2000人,這些所謂的犯人多是來自中國、朝鮮、俄羅斯、埃及等國家的革命志士。僅1942年至1945年間,就有700多人在這里被絞殺和摧殘致死。日寇統(tǒng)治監(jiān)獄40年間,究竟殺害了多少仁人志士,已成為千古之謎。這座由日俄侵略者在中國建造的監(jiān)獄,是帝國主義列強侵略和反人類的鐵證,其野蠻和殘忍程度全世界極為罕見。這是一座人間地獄,是東方的“奧斯維辛”。
平日里,被監(jiān)禁的人每天都要過兩道“鬼門關”。在檢身室,他們先脫下囚衣,然后赤裸著身體,雙手高舉跨過木杠,換上工作服后再去獄中各車間勞作。收工后再赤裸身體跨過木杠,換上囚衣。
在監(jiān)獄二樓的行刑室,我看到吊杠、“火”字型虎凳、鐵索、烙鐵等刑具布滿整個房間。格外刺眼的是,在“火”字型虎凳上,還放有一個小枕頭。據(jù)說,每個受刑者都要被剝光衣服,四肢被皮帶勒固在虎凳上后,行刑者就用灌滿了鉛的竹條抽打,這叫“笞刑”。為防止受刑者喊叫,便將小枕頭塞進嘴里。
在監(jiān)獄的東北角,有一棟二層樓房式的絞刑室。行刑時,劊子手用白布蒙住被處死者的面部,將絞索套上脖子后,強行將其按坐在活板上,活板突然打開將人殘忍絞殺。接著,趁尸體尚未僵硬之際,又將尸體蜷曲塞進木桶釘上蓋,草草埋在監(jiān)獄外的荒地里。在這里,每一寸土地都被鮮血浸染過,每一個旮旯都埋葬著屈死的冤魂。這里處處見證著日本帝國主義在中國犯下的慘絕人寰的滔天罪行。
中朝兩國人民的抗日英雄安重根,就曾關押在這所監(jiān)獄,并在這里英勇就義。安重根是朝鮮半島最著名的抗日英雄,1909年10月26日,在哈爾濱火車站擊斃了日本樞密院議長、首任駐韓國統(tǒng)監(jiān)伊藤博文,被俘后關押在此。1910年3月26日,年僅30歲的安重根,被殺害在獄中。
“共產(chǎn)黨人志氣雄,獄中磨煉自從容。仰天長叱腔中血,染上紅旗旗更紅!”在監(jiān)獄走廊的墻壁上,我看到許多抗日志士、共產(chǎn)黨人當年在獄中寫下的詩篇:“壯士從容入獄中,身心似鐵氣如虹。工農(nóng)革命成功日,萬里江山一色紅?!薄吧`涂炭幾時休,熱血滿腔志未酬。白山黑水嘶鐵馬,楚囚長夜泣
神州。忠貞不減鴻昌勇,骨氣猶如明翰頭。盡管嚴刑和拷打,巍然我自似吳鉤。”這是拯救中華民族于水火的共產(chǎn)黨人的錚錚誓言,這是抗日英雄們從心底發(fā)出的怒吼和吶喊!透過這一首首氣貫長虹、威武豪邁的詩篇,我仿佛看到當年他們轉(zhuǎn)戰(zhàn)白山黑水對敵斗爭的雄姿,也豁然明白了,在如此惡劣、殘酷的環(huán)境下,是作為一個中國人的責任和道義,鑄就了他們忠貞不渝、慨慷赴死、以身許國的家國情懷,是那種抵御外侮,不甘屈服,為了捍衛(wèi)自由、真理、正義、平等的必勝信念和堅定意志,促使他們寧愿流盡最后一滴血,也要抗爭著、堅持著!
一山擔兩海,一港寫春秋。一個旅順口,半部近代史。是這里人人皆知的一句話。在大連白玉山東部,一面是黃海,一面是渤海,中日甲午戰(zhàn)爭、日俄戰(zhàn)爭就發(fā)生在這里。在白玉山上有一座白玉塔,它的原名叫“表忠塔”,塔下面埋葬著戰(zhàn)死的日本士兵。日俄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日寇為祭祀戰(zhàn)死的士兵亡靈,為美化侵略戰(zhàn)爭,為自己樹碑立傳,便建塔于此……
短暫的培訓結(jié)束了,我們踏上了歸途。坐在飛馳的高鐵上,我思緒也高速運轉(zhuǎn)起來。這次大連之行,最大的收獲不止來自課堂、書本,它讓我重拾遠去的戰(zhàn)友情誼,讓我原本對中國近代史的模糊認識,變得越發(fā)地清晰起來。當前,我們國家的安全形勢,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和挑戰(zhàn),日本軍國主義已經(jīng)復活,日本右翼勢力對當年發(fā)動的侵華戰(zhàn)爭死不認罪、悔改,且百般抵賴。作為我們應時刻枕戈待旦,時刻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性。
“在事關中國主權(quán)和領土完整的重大原則問題上,我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堅決捍衛(wèi)中國的正當合法權(quán)益?!绷暱倳浀闹v話代表了全體中華兒女的共同心聲。是的,中華民族是主持公平正義,熱愛和平的民族,面對來犯之敵,這個英雄的民族從來沒有屈服過!
歷史不容玷污,良知不允褻瀆,罪行不可抹殺。讓歷史告訴未來,未來會創(chuàng)造新的歷史!
實習編輯 劉佩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