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之玉
羊之玉詩選
羊之玉
天氣說變就變,現(xiàn)在給我一張冷臉我在99樓的房內(nèi),向外窺探我在死寂里,等待尖叫的呼喊天氣說變就變,我的鄰居是單身女人她有時丑得可愛,有時美得猙獰她從不和我說話,現(xiàn)在還不說天氣說變就變,兄弟姐妹都在天邊濃重的霧霾,敲打著窗欞和門環(huán)羞辱著生病的火車,飛機和輪船天氣說變就變,我得翻箱倒柜消失的樟腦丸,殘破的汗衫爛鞋,爛鞋,臟襪,臟襪天氣說變就變,我扔掉耳機和眼鏡在床單上畫著咒符,誰也看不懂99樓呀,怎么有這么高的樓天氣說變就變,從99樓向上看灰色的月亮下面,掛著懸棺棺內(nèi)盛著,做婚床的木板天氣說變就變,從99樓向下看扭曲的馬路,是干涸的河川蠕動的汽車,是不情愿的子彈
下午的太陽不再驕橫,被燒得通紅
沮喪的人們走出大樓,面無表情
我有永遠做不完的活,痛不完的苦
我要給這個世界,說說清楚
周遭的冷眼和焰火,對酒和當(dāng)歌
我在一個漲風(fēng)的角落,找見車轍
彈掉一截?zé)熁?,在喧噪中離席
扶著廣場的雕像,嘔吐嘔吐
我不知道誰在搖晃中,找見幸福
誰在滿目的灰燼里,辨出一個地址
在黑暗里沉睡,黎明時,明白一個道理
在陽臺上嘶喊,手掌中,蠕動著黑色的螞蟻
我渾身發(fā)抖,在廁所斑駁的墻壁前
這墻壁是一面衰老的鏡子,毀著容顏
農(nóng)歷七月,小雨連著大雨
雨里的玉米,手碰手
交換著過去與未來的信息
永遠有一塊石頭,很沉重
永遠有另一塊石頭,更沉重
石頭和石頭說:我們在哪兒找到良醫(yī)?
不論旭日陽光,抑或暮靄重重
平地起雷聲,拐角藏冷風(fēng)
修修補補,籬笆與袖口上的破洞
騎著破自行車的少年,額上滴汗珠
他是我的弟弟,去找他的同學(xué)
他郁郁寡歡,心里有難題
一首歌,唱得哭聲婆娑
瘦小的青衣,頭撞在墻壁
她在一個綿長的夢里,遭到電擊
一只蜜蜂,孤獨地飛行
飛過搖曳招搖的陰影
她停在一堆土上,那是個硌腳的黎明
28
一個小女孩,在十字路口畫畫
她畫了一張又一張,每張都落滿塵土與哭腔
她畫爸爸,畫爸爸的眼睛,爸爸的手
爸爸!爸爸!天黑了,路口已經(jīng)沒人,她還畫
39
我舉著這張照片,對著陽光看了半天
后來,我認出那是自己:
那是多么年輕的時候,但那時就蓄起了胡須
陰沉著一張皺紋縱橫的臉,餓著空蕩蕩的肚子
52
我對遲遲不開花的君子蘭是憂慮的,對未來是憂慮的
像一個病重的詩人:這種憂慮遠遠超越死亡
我站在窗前,請陽光把脈,請一只麻雀開藥方
他們會診,中西醫(yī)結(jié)合,我黑色的血流淌在他們手上
57
我家房子超大,客廳做了東方大世界舞場
我只打開門廊一盞燈,在黑暗的肚臍上狠捅一刀
我有時朗誦辛波斯卡,有時單腳追著鄧肯
我自己揮霍自己,手不軟,臉不紅,心不跳
67
昨天深夜,我被凍醒,我想起女兒
今早,我吃了一頓牛肉,我想起女兒
中午,我寫完一首滿意的詩,我想起女兒
現(xiàn)在,外面有人敲門,我也想起女兒
90
凌晨一點,他對洗個熱水澡,賦予厚望
欲望會不會受溫度點燃,燒毀今天
凌晨一點,他站在浴室的鏡子前
漸濃的水霧,讓他和鏡中人一刀兩斷
羊之玉,本名楊新中,1989年畢業(yè)于山西大學(xué)經(jīng)濟系,高中時期開始公開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曾用筆名“向萍”寫作,詩人、資深媒體人、晉商文化研究學(xué)者?,F(xiàn)居北京、太原,任山西省晉商文化交流協(xié)會常務(wù)副會長、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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