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沙之塔
大海和遠方
⊙ 文/沙之塔
沙之塔:原名王靜新,浙江洞頭人,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詩江南》《海峽詩人》《詩林》等刊,出版有詩集《水上多煙》《虛設(shè)》。
山脊默然,
夜幕下犬吠零星,
銀河無聲地流過瓦檐。
頭頂繁星,腳步
就無限地遲滯下去,
連二十年前的一次觀星
也近在眨眼之前。
夏季大三角忽略了傳說
和那個剛剛在星空里
找回童年的女導(dǎo)游。
我們沒有像她那樣
試圖與某個星座建立聯(lián)系,
也沒有加入她多年前帶過的
觀星團。對星空而言,
所有觀星者也許都是同一個。
一顆流星劃過,
帶來夜空短暫的問候——
命運可能也微不足道。
我們從觀景臺下來,
向農(nóng)舍走去,恍若穿過了
巍巍群山和若干個世紀。
在山坡上,我注視著潮水涌來
不竭的激情撲上沙灘,潑向礁巖。
仿佛每一條波浪,都是從遠方
掀來的一頁經(jīng)文,在日夜的
誦念中,真理緩緩顫動空氣。
不要厭倦這樣的下午,做遼闊的
讀者,平靜地面對無涯的拍打。
一艘艘船翻越海平線,運來了
陌生世界的消息。我走向海邊,
仿佛夢想的土著,心醉于鄭和
帶來的帝國之瓷,以及一座城市
燦爛的星輝。并用幸運的手腳
接受遠方的一吻,向大海交出野心。
浪花的光榮掏空我的平庸。
直到那一天,我的頭腦昏沉,
遠方如一副骨牌在眼前倒下,
直至雙耳失聰,我的心
像一塊經(jīng)過遠方無數(shù)次洗禮的礁石,
秘藏起大海無邊的肅穆。
仿佛是鳥鳴杷臺階搭向山頂,
防腐木結(jié)實、牢靠,如此行的目的。
稠密的鐵線蕨為我們引路,
用大片的象形文,心境擬訪古。
還有滿樹野紅果的安靜,給予
我們小小的富足。這幅秋天的油畫,
將在背風(fēng)的緩坡上懸掛很久,
直到初冬的陰云在心底散盡。
落葉也并不急促,一路盛情,厚軟,
已為我們打好了腹稿。細雨鉆進木頭
就不見蹤跡,接住雨意的瞬間,
四周的微風(fēng)晃動了山中的開悟。
那只占用我們很少視線的松針,
和從木頭縫隙伸往這首詩的無名草,
是它們在困頓的冬日挽救了敏銳,
也惠及我們突然而短暫的一生。
在一塊平地上,犀牛平靜地出現(xiàn),
笨重、質(zhì)樸,灰色的表皮覆滿風(fēng)塵,
它的到來比一塊石頭更慢,
甚至還未脫下一件遠古的外衣。
叢林和刺消失于它的移動中,
河床中的泥沙被它翻滾為墻,
雄獅的血盆被體重甩遠,
它的巋然得到了若干世紀的保證。
犀牛無聲站立,舊去一片無風(fēng)的大地。
悶熱的空氣中,犀牛內(nèi)心有一顆
冰封的隕石。讓身外的一切都顯得
那么短暫、無常。圍欄虛設(shè),片刻即朽。
犀牛鈍去的角上灰暗無光。它只有
退化的雄心,逐漸放棄的聽覺。
歲月里的苦修,它的肉身召喚一只犀牛鳥,
將信件在天地和這厚實城堡之間來回投遞。
異教徒坐在布道圈外。
感受到燭光中的禱詞
如一劑鎮(zhèn)定。也許
觸動了前生的虛無,
穹頂有一口永生的甘泉傾下。
陸續(xù)有人進來,把自我
交給絕對。而我想自我
應(yīng)該有更多的叢林,有時是
一冊古籍,有時一趟山水就夠了。
教堂外,四周年輕的商業(yè)街
漸漸真實起來。眼前一些
從來不去教堂的人,他們
也照樣在個人史里趕路。
同樣,他們也是永生的一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