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玉
[2]好像就是從那一天起,他就溫柔地住了進來,一住就是好長好長的時光
姜永宜最初遇到談予白時,是在云市一家高級茶樓里,她走投無路下,帶著孤注一擲的心情,抱著一插把冰糖葫蘆就上了樓。
茶樓有錢人多,她顧不上羞赧,幾乎是見一個就上去問:“您好,需要制作冰糖葫蘆的秘方嗎?我家祖?zhèn)飨聛淼?,姜氏老字號,絕對不騙人,我太爺爺以前是在京城腳跟下開鋪的,那一片兒都知道,質(zhì)量口碑是出了名的,我現(xiàn)在親人住院,缺錢救急,只能把秘方賤賣了,還請行行好,買了這秘方吧,絕對不會吃虧的……”
當(dāng)時茶樓一個個看姜永宜的眼神都跟看瘋子似的,還沒見過誰用這么奇葩的理由來“討錢”,一片哄笑中,有人更是嘲諷道:“什么玩意兒,做冰糖葫蘆還需要秘方呢,這年頭的騙子越來越敷衍了,還有沒有點專業(yè)度啊?”
眾人又是一片譏笑,姜永宜臉漲得通紅,當(dāng)時正值隆冬,她衣服穿得單薄,耳尖還有小小的凍瘡,被茶樓的暖氣一吹,又癢又痛,可她顧不上那么多了,只是一個勁兒地擺手解釋道:
“我不是騙子,我媽媽病了,在醫(yī)院里搶救,我沒錢付醫(yī)藥費,走投無路下才來賣秘方的,我不是騙子,真的不是……”
她急得眼里都要升起淚水了,卻還是沒有一個人相信她,茶樓負責(zé)人更是趕來,罵罵咧咧地要將她轟出樓,就在這時,角落里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
“什么秘方,拿過來給我看看?!?/p>
那是姜永宜第一次見到談予白,他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鏡,西裝精致,神情慵懶,坐在雕花的窗邊,頭頂一盞暖黃的吊燈,面前茶壺里水霧氤氳,柔化了那雙俊秀的眉眼。
姜永宜一下像被擊中一般,周遭聲音都聽不見了,眼里心里都只能望見那個人。
那雙修長的手從皮夾里掏出一疊錢,沒有數(shù),當(dāng)著茶樓所有人的面,直接在桌上推給了愣住的姜永宜。
“拿去吧,剛回國不久,沒來得及換,還都是美元,你去銀行兌換一下,應(yīng)該能解燃眉之急?!?/p>
茶樓上下一片嘩然,姜永宜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紅著雙眼連連道謝,才要遞上自家的秘方,那張俊秀的面容已經(jīng)淡淡一笑,抿了口茶。
“你那糖葫蘆的秘方我就不要了,我這輩子估計不大有機會用上了?!?/p>
他眼睛往姜永宜抱著的一插把冰糖葫蘆上一瞥,伸手輕巧一摘:“我只要一串這個就行了?!?/p>
說著,自顧自地咬下一口,微揚了唇角:“挺好吃的,就是有點酸,不過我喜歡?!?/p>
姜永宜怔怔看著,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一顆接著一顆:“謝謝,謝謝你相信我……”
她淚眼朦朧中,只看到他向她遞過紙巾,旁若無人地對她道:
“哭什么,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像你賣的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人生也是這樣,天無絕人之路,酸過之后一定就會甜起來的,你說是不是?”
好像就是從那一天起,他就溫柔地住了進來,一住就是好長好長的時光。
姜永宜拿走了談予白的名片,表示日后一定會將醫(yī)藥費償還給他,談予白倒是不在意,于他而言,不過舉手之勞,人世轉(zhuǎn)頭便能忘記的一場匆匆相逢。
冬日過去,在春暖花開的時候,姜永宜的母親安詳而去,走得無甚痛苦,到底也算一種解脫。
姜永宜打點完母親的后事后,擦干淚振作起來,人生的路還那么長,她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她會牢牢記住那個人的話,不放棄酸楚過后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