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定亨

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肖治術研究員一行2013年11月到廣西花坪保護區(qū)指導布設紅外相機。時隔兩個多月，安裝在保護區(qū)各處的30臺紅外相機究竟捕獲到了什么動物？2014年1月20日，我們再次踏進花坪原始森林，探看這些紅外相機。

紅外相機的安裝密度是每平方公里1臺。從保護區(qū)的廣福頂到蔚青嶺是我們上次布設紅外相機的第1號線路。這里原生狀明顯，是高海拔涼濕生境中特化的一種植被類型，建群種為殼斗科耐寒成分，伴生樹種主要有樟科、冬青科樹種。林下通常是擺竹或箭竹密集成片，成為灌木層的絕對優(yōu)勢樹種。這一帶環(huán)境空氣潮濕，氣溫相對較低，苔蘚附生比較顯著，巖石和樹干密布著蒼苔。冬天里樹枝上掛滿了雪花，竹梢被壓彎了腰，地上也是一片白茫茫。

這段行程很艱難，林子里的竹子密密匝匝擠在一起，根本沒有路，上次修開的便道又不明顯了。多虧在保護區(qū)工作30多年的領隊老楊熟悉地形，對保護區(qū)的一溝一谷了如指掌，野外生存能力也很強，我們才順利找到相機布放點。

第一個裝機點到了，取下紅外相機查看，竟然拍攝到了300多張照片，有銀星竹鼠、中華竹鼠、白鷴、灰胸竹雞、山雀等六七種野生動物，而且照片質量都不錯。我們對這里的生境做了詳細記錄。

冬天的森林里很少有野生動物歡鬧，樹木在靜寂地等待著陽光。我們穿行在森林里，雪地里不時見到動物的腳印，野豬取食土壤中蠕蟲的場面尤其明顯。還有些動物留下了糞便，提示著它們的去向。每查看一臺相機，通常都帶給我們一個又一個驚喜。

老花坪到了。高海拔的連綿大山里竟然有一塊小盆地，到處溪水潺潺，平坦的地面上覆蓋著一層相當厚的苔蘚。我們在老花坪后山坡停腳，拿出GPS，銀屏上顯示海拔1550米，小地形坡向南，坡度近40度。群落外貌呈竹木混交林狀態(tài)，林木層以擺竹為主，林冠稍有參差，摻雜著生長的樹木大小較懸殊，零散分布的闊葉樹有甜櫧、銀荷木、江南山柳、野茉莉、密葉新木姜、紫金冬青、湖南楊桐和馬蹄參等。根據保護區(qū)綜合科學考察報告，這個片區(qū)是雉雞科鳥類最為集中的區(qū)域，分布有灰胸竹雞、白鷴、環(huán)頸雉、紅腹錦雞、紅腹角雉、勺雞等。花坪保護區(qū)雉雞科類相當豐富，廣西總共有17種雞形目雉雞科鳥類，花坪保護區(qū)占9種，占所有種類的53%，十分適合作為雉類種群動態(tài)監(jiān)測基地。這里布設的1臺紅外相機就拍攝到6種雉雞科鳥類。

我們到了蔚青嶺。這是保護區(qū)的最深處，是中山常綠落葉闊葉混交林保存完整、發(fā)育典型、原始性和穩(wěn)定性較強的中山垂直帶譜植被類型。這里安裝的1臺紅外相機拍攝到400多張照片，不僅拍攝到了上次我們在這里看到的藏酋猴、白鷴，還有10多種其他動物。壯碩的藏酋猴，肥大的野豬，成群結隊羽毛油光發(fā)亮的白鷴，夜間捕食的斑靈貍等，都一一出現在照片里。從它們的體型、外觀和動作神態(tài)可以初步看出，這里的生境很適合野生動物生存。

當天夜里，我們趕回老花坪。森林里更加安靜。突然，不遠處的樹枝“嘩”地響了一聲，一個黑影從一棵高大的樹上滑下來，接著是“吱、吱”兩聲，我們的電筒光迅速追逐著它的蹤影，一會兒功夫它就消失了?！笆趋?！”老楊說。我驚奇地問：“你怎么知道？”“聽聲音唄，‘吱、吱兩聲就是鼯鼠在逃脫時發(fā)出的聲音，我們驚擾它了?！彼又f：“如果發(fā)出‘吱的一聲，表示平安無事；發(fā)出‘吱、吱、吱三聲，是受到威脅時的緊急信號；發(fā)出‘茲吾或‘吾、吾的叫聲，則是它們張牙舞爪同敵害搏斗聲；而連續(xù)發(fā)出‘得得得般的叫聲，就是雄性向雌性求偶的信號了?！?/p>

第二天一早，我們又邂逅一只赤腹松鼠，它在右側一棵斷尾甜櫧樹上，正把腦袋探出樹洞，眼睛瞪得溜溜圓。我急忙打開相機鏡頭蓋，當舉起相機時，那小家伙又縮回樹洞里，等了片刻，它不再露面了。

離開老花坪，我們走上前往伍家灣的2號線路。我們一行人出沒在森林里，一時為森林美景而感嘆，一時又為“橫樹奪路”的白鷴所吸引，一時又因掛在懸崖上的寒蘭而心醉……更使我們興奮而激動的是那一臺臺紅外相機里的照片，那些動物影像讓我們對花坪保護區(qū)的野生動物和它們的生境有了更清楚的認識。

經過4個小時的穿越，伍家灣近在咫尺。這里是花坪“銀杉王”的所在地。一棵直徑80多厘米、高達30多米的銀杉，穩(wěn)穩(wěn)當當扎根在懸崖峭壁之上。我見到它不止一兩次了，但每次見到它，我總是走近去，端詳它布滿深裂和粗糙疤痕的樹干。它跨越第四紀冰川那場今天提起來仍叫人寒徹的劫難，頑強生存了下來，應該攜帶著生命進化的奧秘。

銀杉與華南五針松組成群落。松科類植物種子香而脆，因此“銀杉王”周邊的嚙齒目動物相當豐富。由于銀杉分布的區(qū)域地勢險峻，也是花坪保護區(qū)藏酋猴活動頻繁并留宿的地方，紅外相機里幾乎被藏酋猴和松鼠科、鼠科類的嚙齒目動物占滿了儲存卡空間。這些照片呈現的畫面體現了動植物之間的生物鏈關系，可為銀杉天然更新困難等方面研究提供寶貴的資料。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們按計劃踏看了3號、4號等其他線路的紅外相機，野生動物的蹤影頻頻再現，相機的記錄卡不斷地讓我們喜出望外。我們不僅領略了多種生態(tài)系統(tǒng)類型和完整植被垂直帶譜的景色，而且感受到了大自然里動物世界的勃勃生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