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濤

雨中：寫給留守的女兒（外二首）

孫海濤

孫海濤，曾用筆名老兵，湖南新邵人，生于上世紀70年代末。曾在部隊服役，2002退伍后一直漂泊南方諸地。工余寫詩，詩歌散見于《詩刊》《中國作家》《鐘山》《山花》《星星》《福建文學》《作品》等刊。

大雨滂沱。大雨在地面

濺起的水花，應是我們

一生中最濕涼的花朵

有誰愿意停下來采摘

當你伸出小手掌——此刻

我卻強拉著你的手，快速走過

擁擠的鄉(xiāng)鎮(zhèn)集市

大雨淋濕了衣服，還有頭發(fā)

讓我感覺到大地的顫抖

在你稚嫩的手心

很慚愧，這還是我第一次

牽著你的手上學

走過人生的一小段

我們把大雨拋在學校的大門外

前面是亂哄哄的教室

她木然地走進去，融入他們

她，忘記了和我揮手

現(xiàn)在，我一個人走在路上

大雨仍在繼續(xù)

上班的人們依舊腳步匆忙

我低著頭走路

眼里全是她瘦小的影子，以及

不時濺過來的白色水花

河道記

連接運河和東江的這條河道

我差不多每天都要走兩圈

陌生的合歡還有高高在上的棕櫚

黑羽斑鳩和彩色畫眉

彼此都熟悉起來

像今晨，失落的鳥鳴又找到了我

彼此完成一次夢里的投胎轉(zhuǎn)世

我在鳥的歡叫聲中緩步前行

大雨在前面的入海口醞釀

先到的是黑壓壓的云

活了快40歲，我還是看不清云的終點

漂泊了快20年，我才看見河流的盡頭

這片無垠的大海

眨眼間，大海又在雨霧間消失

像我時常也看不清自己

每日的行走，徒勞的過往

一條河道年復一年

一些鳥飛去又飛來

我在昨天陽光中跑過

也在今晨的雨霧中躑躅

而一段河水翻滾著，悄然

繞過了身邊

正月初九過長沙——致LL

我眼里含著淚

我讀到了朋友的詩歌

想到你正在病中，話也說不出來

你并非孤苦無依

只是想到我不在你身邊

只是我在朋友寫給女兒的詩歌中

讀到了最深沉的愛

我對長沙的了解絕不會多過你

后來我才告訴你我在金星北路玫瑰園

待了整整一上午，你驚呆了

但我沒有等到你醒來

也沒有等到你的信息

我走的時候聽見漫天的風聲

才發(fā)現(xiàn)長沙的落葉

并不比別處美妙

“如果我已無法看護她們

我希望她們的悲傷和歡喜都少一些”

（這是我讀到的朋友的詩句）

——如果我已無法看護你

我希望你還是原來的你

推開門看得見日光

也看得見那場即將到來的大雪

雪地里一行腳印

正通往你點燃爐火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