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 劍
我從子長走過(組章)
□莊 劍
我說的紅,是1935年11月起瓦窯堡窯洞里炕上小方桌上那一盞盞油燈散發(fā)出的光。
油燈照耀的紅,紅得如此鋪張,卻鋪張得沒有一點點浪費。
1935年12月17日,一孔窯洞里拼接的那張桌上,一盞油燈,照亮了一群圍坐在桌邊的不修邊幅的軍人的臉。
一個為期九天的會議,確立了建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策略方針。
一個為期九天的會議,塑造了共和國的骨骼。
一個為期九天的會議,就是一座里程碑。這個里程碑,把一個在五百萬分之一的地圖上才能找到的陜北黃土高原上的古老堡子,襯托得中外聞名。
“天下堡,瓦窯堡”。
還是那一盞盞油燈,把一支穿著灰色土布補丁軍服的隊伍照耀得容光煥發(fā)。
容光煥發(fā)得像山丹丹開花紅艷艷。
1936年6月,那個安靜的夏夜里,有力而整齊的腳步聲從這里出發(fā),漸漸遠去。
夏夜的風悄悄預言:只有八個月的時間,將成為瓦窯堡一部很長的歷史。
這段歷史,染紅了瓦窯堡,讓它有了“紅都”的別稱。
請原諒我笨拙的筆,沒有把握住你的波瀾與壯闊。
但是,我知道,八個月的時間,烙印在瓦窯堡的紅色,也同樣烙印在民族的記憶中。
只有讀懂“紅都”這個詞,才能讀懂八個月留給瓦窯堡的深刻內涵。
子長嗩吶,你的聲音,擦亮了云層。
我傾聽你的聲音時,竟找不出一個準確的詞匯,來描述你的靈魂。
為什么你的聲音,能夠喊破山,喊破天,喊破天空的那朵白云?
是你代代相傳悠久的歷史,還是你堪稱“陜北一絕”的美譽?
藍色的天幕下,桿長碗大的嗩吶,用悠揚和婉轉,用雄厚的低音和挺拔的高音,把羊肚巾下那張豪氣漢子黝黑的臉,雕塑成一尊銅像。
聲波,帶著特有風土人情的聲波,在山溝山梁上猶如風一樣卷過、彌漫。
來自黃土高原的音樂,讓灑滿山坡的心事,纏繞著那枚夕陽,慢慢墜落在那片飄著紅頭巾
的玉米地里,回音悠長。
而羊群,則像一團移動的水墨,正在黃土坡上,一邊聽著這些從大地躍上云天,再從云天折回大地的天籟之音,一邊心滿意足地輕輕舔食那些并不豐美的青草。
活躍在民間的子長嗩吶啊,山風是你的伴奏,情歌是你的主題。
你就在這偏僻之隅坐北向南,靜靜地與安定城隔河相望。
洞宇幽深,樓閣重疊。
秀延河從寺前潺潺流過,隔離了塵世的喧囂,恬靜淡泊。
十八個石窟和眾多古塔都存在著鏈接歷史的一種可能,這種可能讓我們穿越時空,走進另一段歷史的某個章節(jié)。
既然你能把中國石窟史向前推進三百年,你當然有理由不甘寂寞地讓自己那萬尊石佛充滿傳奇色彩的名字吸引著游人接踵而至。
不請自來的我們,細讀靜臥于黃土高原崇山疊嶂之中的你。
于是,我們知道,與敦煌石窟比,你精致玲瓏;與五臺山比,你個性分明;與龍門石窟比,你保護得完美;與云岡石窟比,你有獨特的細膩。
然而,那些毀于戰(zhàn)火、天災和歲月的雕梁畫棟,卻成為我解不開的心結,成為歷史留給我記憶里的一些隱晦,疼痛的暗示。
所以,沒有人能夠知道,方圓數(shù)百里家喻戶曉、常年香火不斷的石宮寺里,有多少未解之謎。
只有讓時間,來治愈那些存于我們內心隱晦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