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昕
猶抱琵琶半遮面:被“塵封”的艾麗西亞·奧德利
□趙昕
引言:英國女作家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于1862年發(fā)表成名作《奧德利夫人的秘密》。但中外研究大多聚焦于奧德利夫人,而非邁克爾·奧德利先生的女兒—艾麗西亞—她那熱情似火的性格和男性化的社交活動,不斷地挑戰(zhàn)維多利亞時期的性別界限和男權社會秩序。礙于當時主導地位的男權文化,布雷登又猶抱琵琶半遮面地試圖遏制艾麗西亞帶來的挑戰(zhàn),但這些努力終究是表面上的欲蓋彌彰。本文另辟蹊徑,從被“塵封”的艾麗西亞入手,探討她身上所呈現的新女性形象,發(fā)現她不僅顛覆了維多利亞時期“家庭天使”的女性形象,又挑戰(zhàn)了以男權文化為統治基礎的社會秩序和社會制度,更進一步揭示她所展現出的時代意義及其她為后人樹立的榜樣作用。
艾麗西亞·奧德利,《奧德利夫人的秘密》,挑戰(zhàn),社會秩序,新女性
通俗小說《奧德利夫人的秘密》是維多利亞時期英國女作家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的成名作。但縱觀中外相關研究,大多數學者將研究重點落在了奧德利夫人身上,鮮有對邁克爾·奧德利先生的女兒,艾麗西亞·奧德利的相關研究。作為其父的唯一繼承人,艾麗西亞和奧德利夫人的發(fā)展歷程是截然相反的:小說中,愛運動的艾麗西亞總是樂于參加諸如騎馬等各種男性化的社交活動,以及其風風火火的男性性格,都時刻挑戰(zhàn)著維多利亞時期性別界限和社會秩序。但礙于當時社會的主導意識形態(tài):維多利亞時期理想的女性應該是柔弱順從的“家中天使”(The Angel in the House)(Patimore,743),布雷登又猶抱琵琶半遮面地通過強調艾麗西亞的少不經事,通過被奧德利夫人邊緣化,甚至通過她作為孝順女兒角色的扮演來遏制這種威脅,甚至于到了小說最后,艾麗西亞要照顧近乎崩潰的父親,并且接受了哈里·托爾斯爵士的求婚,似乎艾麗西亞由一個具有潛在危險成分的新女性變成了溫順的“家中天使”。然而,艾麗西亞的這種成功轉變卻是值得商榷的,也是表象的。本文就試圖從艾麗西亞切入,探討她所呈現的女性形象及作者布雷登的真實寫作意義。
首先,艾麗西亞的天真率直和熱情似火的性格常被拿來和奧德利夫人作對比,而這種貫穿整個小說的對比最后擊垮了理想的“家中天使”形象。奧德利夫人的童心和口才使她比艾麗西亞更讓人憐愛,但這些卻被艾麗西亞嗤之以鼻:“爵士夫人,也許我不及你和藹可親,也許我對待我所遇見的每一個陌生人,沒有跟你相同的那種甜蜜的微笑和甜言蜜語,但,令人不齒的卑鄙事情,我是做不出來的?!保▍菐r 112)艾麗西亞將自己定義為和奧德利夫人相反的角色,稱自己“不和藹可親”,“不甜言蜜語”,但也“不卑鄙”。她暗示那些刻意裝可愛的人也許只是在掩蓋自己的本來面目。當然導致這些不同的深層原因皆是兩人不同的社會地位。
其次,在婚配這個問題上,布來登再一次運用艾麗西亞的率真和熱情來挑戰(zhàn)傳統的女性觀念?!笆?、十九世紀的婚姻應該是朋友間的結合。這種和諧婚姻的理念其實是一種中產階級的文化覺醒,一種對溫柔和愛的覺醒,而這種溫柔和愛的覺醒卻讓人們對女性角色有了一種理想化的定義,對女性行為本身也多了很多苛刻的規(guī)范。結果,男方極盡挑逗而女方忸怩作態(tài)式的求愛戲碼經常演變成男女之間拉鋸式戰(zhàn)爭。男性要不斷追求,女性卻欲做還休?!保↗oseph,61)小說中哈里爵士追求艾麗西亞的情節(jié)遵循了傳統的模式,但艾麗西亞和羅伯特之間的感情糾葛卻和傳統模式大相徑庭。在羅伯特這里,艾麗西亞的好動性讓她承擔起了追求者的角色,所以當羅伯特和喬治拜訪奧德利莊園的時候,艾麗西亞不但盛裝打扮自己,還騎馬在鎮(zhèn)上四處尋找喬治的下落。然而“遇到羅伯特·奧德利的遲鈍的眼睛,落花便付諸流水了?!保▍菐r,66)細讀艾麗西亞和羅伯特之間的談話和關系,讓筆者不得不相信作者布雷登是在通過艾麗西亞來刻畫一個新女性。維多利亞時期的驚悚小說家們筆下的女主人公通常不符合傳統意義上的女性標準,她們通過脆弱、憤怒、暴力、貪婪和報復來展現她們的女性情懷。通過觀察艾麗西亞的舉止和與羅伯特的溝通上也可以看出這種女性情懷。“她的眼睛里閃爍著憤怒的火花,光潔的棕色皮膚下透出猩紅欲燃的光采?!保?23)羅伯特也總是振振有詞地將艾麗西亞描述成“急躁的沖動的”“烈性子”(123)。而艾麗西亞和羅伯特之間的談話雖是坦率的,但她總是據理力爭甚至怒發(fā)沖冠。
艾麗西亞這一女性人物的意義在于她顛覆了維多利亞社會“家中天使”的形象,同時向傳統的男權社會觀念、制度提出挑戰(zhàn)。從這方面講,布雷登開創(chuàng)了女性主義寫作的先河,但也許懼怕當時言論,又猶抱琵琶半遮面地欲說還休,似乎有意削減艾麗西亞這樣的新女性人物給整個傳統社會帶來的沖擊。
第一,布雷登猶抱琵琶半遮面地試圖通過艾麗西亞與羅伯特之間的羅曼蒂克來遏制艾麗西亞帶來的挑戰(zhàn)。在流行的女性主義著作中,男主人公總是追求那些比新女性主義女性更有“女人味”的女人,而新女性因其特有的智慧和性格往往無法得到心儀的另一半。比如在小說中,羅伯特(艾麗西亞心儀的對象)起初完全忽略艾麗西亞炙熱的情感,卻對奧德利夫人情有獨鐘,并且完全被奧德利夫人的美貌所吸引,后來當他開始疑心奧德利夫人的時候,羅伯特又喜歡上了克萊拉?托爾博伊斯(喬治的妹妹)。臉色蒼白,柔弱順從的克萊拉看上去比艾麗西亞有“女人味”多了。實際上,羅伯特和艾麗西亞之間的問題根源在于羅伯特,甚至于整個維多利亞社會,對艾麗西亞這類新女性的錯誤定位。對于羅伯特而言,一個女人要么是家中天使,要么就是家中天使的對立面,墮落的壞女人。兩者是截然相反的對立個體,再沒有除此之外的第三種女人。而艾麗西亞既不被動受人擺弄,也不會順從別人意愿,這些都導致她不符合當時傳統的維多利亞時期“家中天使”的形象,但她率真慷慨的性格又無法讓人給她貼上壞女人的標簽,所以羅伯特受當時思想的局限,無法準確定位艾麗西亞。
第二,布雷登猶抱琵琶半遮面地試圖通過艾麗西亞對羅伯特的不斷攻擊來削減艾麗西亞的挑戰(zhàn)。隨著羅伯特越來越深入地卷入喬治失蹤案中,他慢慢開始將艾麗西亞對他的敵意看做“煩人的事”。但是此時的讀者已經很清楚喬治是被謀殺的,而此時羅伯特一直致力于解開這一迷案,所以艾麗西亞對羅伯特自私懶惰的認定顯然是站不住腳的。表面上,布雷登似乎與羅伯特站在同一立場,而這一場景,咋一看也似乎是對艾麗西亞不通情理的批判。然而,布雷登其實是同情艾麗西亞的,這一同情在羅伯特告知艾麗西亞其父和奧德利夫人即將分手時已顯露。當羅伯特走進餐廳門的時候,艾麗西亞冷淡地和他打招呼?!皧W德利先生以相當嚴厲的神色回報他的堂妹。她輕浮的態(tài)度使他感到不快,他在他那非理性的不快之中竟忘掉了奧德利小姐對于那長期以來在她鼻子底下演出的可怕的戲劇原是一無所知的。”(371)布雷登提醒了讀者不該譴責艾麗西亞的言行,因為她根本對奧德利夫人在喬治失蹤案中的所作所為和羅伯特對揭開迷案所做的努力一無所知,她的這些表現都是可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礙于當時主導地位的男權文化,雖然布雷登猶抱琵琶半遮面地試圖遏制艾麗西亞帶來的挑戰(zhàn),但這些努力終究是表面上的欲蓋彌彰。布雷登最終通過艾麗西亞這個角色,顛覆了維多利亞時期“家庭天使”的女性形象,挑戰(zhàn)了以男權文化為統治基礎的社會秩序和社會制度,給讀者創(chuàng)造了一個屬于那個時代的新女性—果敢、率真、又愛運動,還有著一顆金子一般善良的心!她強悍的性格、大膽的行為、追求獨立和爭取平等的努力,也成為了現代女性的先驅榜樣。
(河南大學大學外語教學部)